《星徵云之羽番外》东风不来

51、卫队

　　北风席卷着雪花扫过整片天地，给旧尘山谷镀上一层银装，明明昨天还是艳阳高照，夜半北风骤起，漫长的冬季又一次迎来了雪的洗礼。

　　洁白纯净的雪花轻飘飘露在地上，积雪厚重，宽敞主道上的积雪依旧洁白。偶有行人通过，踩踏间发出奇怪的“嘎吱”声，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大雪纷飞的极寒天气，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往日热闹的街道也变得安静起来。

　　整齐的脚步声出现在旧尘山谷的入口，一队十人左右的黑色卫队迎着呼啸的北风和鹅毛大雪毫无预兆的踏进了宫门的领地。

　　他们身着怪异，黑色的斗篷将整个身体罩住，斗篷上绣满了暗红色的杂乱线条，那线条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可怖，斗篷下的身体被黑色布料紧紧覆盖住，不露出一丝皮肤，宽大兜帽下的脸上带着奇怪的银色面具，面具造型怪异，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只巨大的蜘蛛趴在人脸上吸血，让人遍体生寒。

　　整支队伍人虽然不多，但是队形极为严密，如果从神的视角俯视，就可以发现，他们实际分成了三部分，最前方的两人高抬左手，掌心像前方伸展，不时低声吟诵着什么，这两人与身后的队伍拉开了一点距离，像是探路的先锋。

　　队伍中间部分是一架古朴厚重的马车，黑色的车身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上面刻满了金色的罗文，那罗文纷杂繁复，线条庄严中透着怪异，在漫天飘雪中添了一丝神秘，更匪夷所思的是，雪下了一夜，他们一路行来，可车顶上却没有一丝积雪。

　　拉车的马匹也很怪异，这样的马车本该买几匹高头大马来当座驾，但是他们却用了四匹矮小的红色马匹，但是仔细看过去就能发现，那马腿虽然短小，但是腿部肌肉虬劲，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刻却又平稳的印记，马车车厢的四个角上都悬挂了铜铃，但是走动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马车周围四个方向分别有两个卫士守护，将马车护在最中心的位置。

　　队伍的最后只有一个人，落了队伍一段距离，但是眼光却一直在盯着马车上方，眼神锐利又冰冷，他腰间缠了一条两指粗的红色毒蛇，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不时在腰间摩桬，那蛇如同睡着了一般毫无动静。

　　街上偶有货郎通过，都会不由自主的为这对人马让路，但是却没有人将视线停留在这群怪异的人身上，像是有什么蒙蔽了视线，他们走出去好远之后，都记不起刚才看到听到了什么。

　　走进旧尘山谷，马车内突然传出一声低沉的声音，立刻有卫士走到车窗处，静候马车内人的吩咐。

　　“这是什么地方？”

　　“旧尘山谷，乌潼大人的咒令就是在这附近发出去的。”卫士恭敬说道。

　　车窗突然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有雪花缓缓飘落在那人掌心，又很快融化。

　　“好大的雪，这里这么冷，阿朵最怕冷了。”

　　*

　　旧尘山谷最大的成衣店前，宫远徵身后背了个方形木盒，用力叩响了面前的大门。

　　他满身是雪，黑色的狐裘上被雪浸染，变得越发沉重，线长的睫毛上落了雪，又慢慢结成了冰，苍白的脸因为寒冷竟然多了丝红晕。

　　“来了来了...”门内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声音，接着门被拉开了一条细缝，宫远徵用力推开了大门，闪身进去。

　　“嘿你这人...”

　　店老板刚想出声呵斥，就见那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精致又寒意凛然的脸。

　　他忙变了表情，再不复方才被人推门而进的恼意。

　　“公子，这大雪天的，我还以为您不来了...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老板忙去桌上倒茶。

　　“不必了，把我要的婚服拿来。”宫远徵冷声拒绝，宫外的东西他不会入口。

　　老板忙称是，转头吩咐小厮去那这位有钱少爷订的婚服。

　　见宫远徵背后的盒子，老板突然想起了昨日这位公子来时的场景。

　　昨日清晨，他刚打开店门开始营业，就见这位公子步履匆匆的闯进来，张口就要他这店里最好的婚服，他把自己店里的婚服一一为这位公子介绍，却始终不能让客人展颜，不得已他将镇店之宝摆了出来，并狮子大开口的要了十锭金，没成想这位少爷只是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对他的镇店之宝说了句：“时间紧迫，也只能凑合了，就它吧。”

　　店老板不禁咋舌，这婚服是上京城里有名的绣娘所绣，他专程去上京花了大价钱买了回来镇店，但是由于价格太高，来买婚服的人都只来赞叹一番却没人买的起。

　　可在这位爷口中，却只换来一句凑合。

　　宫远徵看着那鲜艳的红色嫁衣，只觉得它配不上傅九星，但是她要求的时间太紧了，他来不及做太多准备。

　　“听说了吗？奉安城的琉璃阁花大价钱从南海那头采购了一批东珠。”

　　“是啊，听说那东珠个个都有指头大小，圆润饱满，漂亮极了，我要回去求我娘替我买一颗...”

　　“快别想了，这珠子是要嵌在凤冠里的，琉璃阁阁主早先就放出话来，说要打造一顶顶级凤冠，这可不是我们能想的...”

　　店里有几个选衣服的姑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唉，也不知道哪个姑娘有这样的好运能戴上满是东珠的凤冠出嫁，这一生必定幸福美满。”

　　宫远徵接过婚服盒子的手骤然顿住，奉安城，琉璃阁，东珠，凤冠，幸福美满吗？

　　奉安城离旧尘山谷不算太远，如果快一点，他今晚就可以到达奉安，明晚也赶得及回到宫门。

　　“这婚服我定了，明天我会来取。”宫远徵从狐裘下掏出五锭金子扔给店老板，“这是定金，现在我要去趟奉安。”

　　店老板的思绪回笼，他这盒子里，不会就是琉璃阁花大价钱造出来的东珠凤冠吧。

　　十七八岁的少年，孤身一人出来买喜服，又奔波至奉安城花大价钱买了这世所罕见的凤冠，这是哪家的少爷，娶得又是哪家的贵女，怎么从未见过？

　　店老板不禁问道：“这位公子，您这盒子...”

　　锋利的目光扫向他，店老板声音一滞，那目光中带着血腥冷意，他惊出一身冷汗，忙带上笑脸说道：“您这盒子真是别致，还忘了恭喜您，即将新婚之喜，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宫远徵的脸色和缓下来，他从店老板的手里接过沉重的木盒，低声应道：“百年好合...一定会的。”

　　店门被再一次拉开，宫远徵将狐裘拉紧，复又走进风雪中，店老板躬身将宫远徵送出去。

　　“公子，雪天路滑，您走好，小人就不多...”

　　声音陡然断开，宫远徵扭头看过去，就见店老板目光发直，脸色僵硬，如同被人隔空点了穴。

　　“你怎么了？”宫远徵问道。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店老板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动作，雪花落在他的头顶，像是一尊雕塑。

　　一阵脚步声传来，宫远徵转头看向长街，漫天的大雪中出现了一队车马，越走越近，最前方两人高抬的左手让宫远徵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太像了...

　　他将怀中的盒子挎到身后背着，抬手握紧了身侧的长刀。

　　屠铎的蛊卫在行至成衣店时陡然停下，最前方的两个蛊卫转身走向宫远徵的方向，宫远徵的眼神变得幽深，刀柄缓缓拔出。

　　却见那两人在前方五米处停下，单膝跪地，双手交叉于胸前俯身向他行礼，嘴唇翕动，但是却听不清说的什么。

　　马车内，一阵极细的嗡鸣声响起，屠铎将身侧的蛊盒，里面一只黑色的蛊虫在盒内乱撞，口器张扬着，发出令人不适的声音。

　　“王上，感应到王女的伴生蛊了。”窗前传来蛊卫的声音，屠铎眸子里泛出冷光，将盒子猛地扣上，在盒子外面轻敲两下，那尖细的嗡鸣声突然就消失了。

　　宫远徵脸色凝重，他们不认识自己，却怪异的向自己行礼，只能是因为他身体里的蛊，傅九星的蛊。

　　店老板的怪异也一定是因为蛊，只有蛊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迷失心智。

　　他们，是青漠的人。

　　马车的门被人从门外推开，一个身着华丽的男人从马车上探出头来，那是一张坚毅英俊的脸，额上挂着一串黑色的珠子，满身都是上位者的气息，他目光毫无波澜的盯着宫远徵看了许久，半晌才说道：“哦，原来就是你啊。”

　　不过是个年轻的孩子，苍白又单薄，锋利的像一把刀，满身都带着中原人不知所谓的矜傲。

　　宫远徵目光毫不躲避，他将问道：“不知阁下是？”

　　“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冷淡的没有情绪的声音却满是嘲讽，宫远徵浑身的气息冷下来，这辈子，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锋利的长刀慢慢拔出，却在下一秒，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王上，乌潼来迟了。”乌潼不知何时赶到，单膝跪地，向马车里的人行礼。

　　宫远徵拔刀的手顿住。

　　马车里的人听到乌潼的声音，竟然从马车里走下来，亲自走到乌潼身边，将他扶起来，温和说道：“乌潼，你辛苦了。”

　　“是我无能，没能保护好阿朵”乌潼低头说道。

　　屠铎转过身，“阿朵是在他身边吗？”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他问乌潼，眼神却是盯着宫远徵。

　　乌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神却怪异极了。

　　“怎么了？”屠铎问道。

　　“发出金牌咒令的那一晚，我曾用冥月刺穿了他的肩膀，他不应该恢复的这么快......”

　　“金牌咒令要复仇的人，是他啊。”屠铎的目光瞬间变得寒冷，不止因为他伤了乌潼，还因为他那过快愈合的伤口。

　　他慢慢走向马车，连目光都没有再瞥向宫远徵，踏上马车之前，他平静的声音传出来：“既然如此，那就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