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旧梦》咸土豆豆

1、第1章

　　白仁甫第一次见到王元赫是在八岁那年。因为父亲的缘故，他和母亲暂住在舅舅家。母亲向来是个很严肃的人，纵然身怀六甲，母亲依然不忘督促他不荒废课业。于是舅舅安排他与几位表兄妹一起在县中的学堂读书。
　　在泸州读书的几个月里，表兄弟们时常谈论起的是时任泸州刺史的儿子。据说王元赫除了白天在学堂读书，夜里回家温习功课，还要跟家里请来的老师学习武艺。事实上，王元赫与同辈人之间的相处并不多，不过在泸州，大概没有人的父母不在餐桌上提及王大人的儿子用于敲打自己不争气的孩子们。同辈的男孩子们普遍对他又敬又恨，就这样早地体验到了这种复杂的情绪。

　　一天，白仁甫在早课的时候问表兄，他们经常谈起的大名鼎鼎的王元赫是哪一位。表兄左右环顾了一会儿，悄悄对他说：“那个，那个”，还撅起嘴巴往某个方向努了努，“就那个穿青色衣服的。”白仁甫顺着表兄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在两侧孩童摇头晃脑的间隙中，偶尔漏出来的脸。衣服，是青色的吗？大家的动作东倒西歪，似乎只有他直直挺着。白仁甫想要看得更清楚，于是多向那侧歪头看了一会儿。正巧先生转完一圈，看见白仁甫仿佛走神的姿态，用手中的戒尺在白仁甫面前虚晃两下，以示提醒。白仁甫悻悻地端坐回去。
　　这位王小公子究竟是黑面白面，眼睛是大是小，一概没有看清。多年以后他想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衣着青衣的影子罢了。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那时这样想着，应该没有多久就可以回家了吧。

　　白仁甫二十一岁那年，表兄蒋二公子千里迢迢从老家泸州前来白府造访，那会儿正是春节前夕。白仁甫的母亲早在给她弟弟的信中十分热情地邀请弟弟的儿子蒋二暂住。
　　蒋二到的那一天，白夫人也就是白仁甫的母亲，一大早就带着全家老小到门口迎接。她看见蒋二就像看见自己的孩子一样高兴。
　　蒋二被白家人拥着进了厅堂，他把小厮带了一路的礼物献给白夫人以及表弟表妹们。白夫人看着他，就像看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不只是因为他是亲爱的小弟的孩子，更因为他是阔别了十几年的老家送来的亲人。
　　蒋二刚到的这几天，除了暂作修整，白仁甫还带着他熟悉附近的环境、街道。除此之外，白仁甫还介绍了几位在京城的朋友给他。
　　一段时间之后，白仁甫委婉地向蒋二提及该温书了，蒋二却说：“不急不急。”
　　“表兄，只剩下不到三个月了。”
　　“没事没事，我自己去就好，之前那位庞兄弟正邀请我去追燕楼吃酒。”
　　“可是……”白仁甫想到母亲嘱咐自己要看好表哥。
　　“不用担心啦，我不像你，三个月，就算是三年我也考不上的，但是以后可能就不再有机会来京城了，我不如好好玩一玩。”
　　白仁甫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劝什么。
　　“义卿，姑母那边，还要靠你啦。”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眼睛，跑掉了。

　　“这孩子，究竟还读不读书”，母亲很着急，而白仁甫只能支支吾吾地应答。
　　最后白仁甫只能劝母亲说：“表兄看来是有自己的安排，您还是不要这么担心了，究竟还是有舅舅管束着他，咱们尽心就好。”
　　“也是了，”白夫人说，“已经许多年不见，他也长大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