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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清远派 ...

  •   日落西山,从山半腰处远眺,像是能触碰到那火烧似的晚霞。一间偏堂内,沈二郎老老实实坐在桌前,桌上的盏子里摆着精致的糕点,他吃了一个,把落在桌面上的残渣收拢好,就继续坐在那等着。
      方才那白衣少年领他来了此处,只让他耐心等着,便匆匆离去,临走前还给了他一套新衣裳和一盘糕点。
      二郎看着窗外的晚霞,不知是否该继续等下去。此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名扎着发髻的小姑娘跑了进来,穿的也是青布衣裳,他看到屋内坐着个人,惊讶道:“你怎的还在此处?新入门的弟子都在永松堂前呢,快些过去。”
      小姑娘催促着,因年纪尚浅也不忌讳,干脆拉起沈二郎向门外跑去;他不知如何与女孩说,只好跟着。

      清远山上,主殿内站着一名仙风道骨的男子,他负手而立,剑眉轻蹙,看着阶下拱手施礼的少年,确认道:“你说,有个孩子从平安村而来?”
      “正是。”少年恭敬地回答。
      “他现下在何处?”道人又问。
      “弟子将他安置在永松堂后的偏房内。”
      “去看看。”
      转瞬间,少年便领着道人到了那半山腰的偏房内,却没见着沈二郎,只剩下一盘糕点和一个包袱。
      “这……”少年失语,立刻回身拱手道:“弟子无能,未能看住他。”
      “无妨。”道人一挥手,转身道,“兴许去了永松堂受训,去找找。”
      “是。”
      少年刚预备离开,就有一人赶来,是个羊胡子老者,他连忙道:“掌门,使不得!”
      少年看到他,也施了一礼:“见过青阳长老。”
      老者对后辈摆摆手,又冲年轻的道人施礼,道:“掌门,可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人啊。”
      “为何?”年轻道人问。
      此人虽看上去年纪轻轻,却是清远派当代掌门人——骆云生。
      青阳长老喘匀了气,正了正衣冠,才答道:“平安村一事虽传得沸沸扬扬,却不过只是世人茶余饭后的闲谈,没有几人真的相信确有此事。此次开山收徒,少说数千人,身份地位各异,指不定就有出身世家的小辈;此时我们若大张旗鼓地去寻那孩童,不就是向世人证明,确有此事吗。”
      “可平安村被灭确是事实,世人皆知。”骆云生犹豫道。
      “掌门您怎么就是不明白呢!”青阳长老急得直想跳脚,“若是就此收手,世人只会以为是瘟疫、土匪,断不会真以为魔修是魔修所为。您想啊,若是魔修入侵,怎会对这样一个平平无奇地小村庄下手,且事后不留一点痕迹;魔道两派的纷争已平息百年,怎可因这么一件小事就引得平民百姓恐慌呢。”
      “更何况,我们得知此事后,卢玉长老可是亲自去勘察过了,并未发现生还者,那来路不明的小孩说的话,也未可信啊。”
      掌门思索片刻,似乎有些动容,便对先前那名少年道:“洛书,你去永松堂看看,若是能见着他,便领过来,不可让他人知晓;若是没有,那便罢了。”
      “是,弟子明白。”
      少年离去后,青阳长老也躬身退下,骆云生站在房门前,望着一座座入云的高峰,无声叹息。
      仙魔两道,自魔尊身陨,已相安无事百年,魔修安居一隅,不踏足中原领土,若如今魔修真的出世且残杀无辜良民,那便是向正道挑衅,这太平盛世,也将不再太平。

      沈二郎迷迷糊糊被那青衣姑娘拉到了一间堂前,排在了几列队伍之中,他想起自己的包袱还留在那偏房,便想偷跑回去,却听到堂内有一少年声音喊道:“下一列。”
      后面的人向前走去,沈二郎只好跟着他们进了内堂。
      堂内燃着好闻的香料,熏得沈二郎有些头晕,他晕乎乎跟着其他人行了礼,又跟着他们叫了一声“卢玉长老”。
      “一个一个过来,报名字。”少年音又说道。
      沈二郎抬头看去,是看门的青衣少年,不过他似乎是没认出沈二郎,兴许是因为他换下了那身乞丐似的衣服。
      少年们一个接着一个走到坐在堂上的老者面前,报上自己的名字,将手伸到老者面前,老者一手摸胡子、一手抓住少年人的手腕,或是欣慰点头,或是叹息摇头,随后,少年就会到一旁领着牌子和衣物退下。
      最后一个是沈二郎,他走到老者身边,又行了一礼,道:“晚辈沈二郎。”
      老者半阖着眼点点头,一旁的少年就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沈二郎有些不知所措杵在那里半晌,直到少年催促道:“伸手啊。”他才不明所以地伸出手。
      像先前一样,卢玉长老握住二郎的手腕,合目沉吟片刻,叹息一声,摇摇头,便松开了手;旁边的少年在名字后又写下一段话,沈二郎便学着其他人去领了衣服、牌子,出了这永松堂。
      门外站着些早已出来新弟子,正相互介绍自己,不乏一些向他人炫耀自己木牌的孩子。沈二郎拿起自己的木牌看了看,写着他的名字,背面用更小巧的字写着:外门雁过堂。
      沈二郎没看懂,便收了起来,立在一旁等着。
      人群中声音最大的莫属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沈二郎瞧了一阵,就认出他是山下见着的那位看起来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沈二郎不好生事端,默默离远了些,可他不愿生事无用,总有人没事找事,富家少爷不知怎么就注意到了他,吆喝道:“那边的师弟,过来认识认识啊。”
      沈二郎刚退了半步的脚又迈了出去,沉默地走到人群旁,那富家少爷身旁的一名少年却突然夺去了沈二郎手中的牌子,谄媚地递给富家少爷。
      飞扬跋扈的少年清了清嗓子,故意大声念道:“沈二郎——外门雁过堂。”
      人群中哄笑一片,但沈二郎并不知他们在笑什么,还是面无表情地杵在那儿。
      “这是哪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废物,还敢到这来丢人现眼?”富家少爷嘲笑道,嫌弃地把牌子扔到沈二郎身上。
      沈二郎弯腰想拾起来,牌子却被人一脚踢开,滚到远处,飞起的沙土还扬了他一脸。
      又是一阵哄笑,有人伸手推搡着沈二郎,嘲笑道:“你怎么连个东西都捡不起来啊?”
      沈二郎被他推得连连后退,踉跄着一直退到树前,那群人却不依不饶地围上来,在他耳边念叨。
      “就你这样还想修道?趁早回家种地吧。”
      “看你这蠢样也敢到清远派来,我看你还是砸锅卖铁凑几个钱,兴许大道宗愿意要你,哈哈哈!”
      “你们几个!”一个女孩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是领沈二郎来的那姑娘,她插着腰看向这边,昂着头道:“新来的就是没规矩,吵什么吵?分到雁过堂的人,拿好东西跟我们走。其他人,老实呆在这儿!”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刻冒出几人跟上,有几个还往富家少爷这边看,露出了不满的神情;沈二郎捡起自己的牌子,快走了几步跟上去。
      他们前脚刚走不过半刻,白衣少年后脚就出现在了永松堂门前,不少新入门弟子见了他都小声议论起来。
      “是内门弟子的服饰,内门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真是翩翩公子,仙人一般。”
      少年对诸位弟子微微一笑,抬步进了内堂。堂内新弟子皆已登记在册,几名弟子在做最后的核对,那老者还坐在太师椅上,阖着眼,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
      “卢玉长老。”少年拱手道。
      老者被他吓得一激灵,立刻坐正了,干咳一声,扶着胡须悠悠道:“哦,是邱师侄来了。可是掌门有话要传达?”
      “只是在下想来看看诸位新入门的师弟师妹,没有打扰长老吧?”邱洛书问道,举手投足十分得体,就算是真的打扰了,也让人难以开口。
      “自是没有,师侄随意看。”卢玉长老说道。
      邱洛书边看着那名册边懊悔自己方才太过匆忙,竟忘了询问那孩子的姓名;长辈面前,一言不发太自然是不礼貌,他便随口问道:“此次新入门的弟子可都登记了?”
      “是。”一旁的外门弟子回道。
      “不知这一届资质如何?”
      此话弟子是没权利回答的,自是卢玉长老来回,他唉声叹气道:“自从掌门放低入门要求,弟子的资质是一届不如一届,自是比不过邱师侄。”
      “长老谬赞了。”邱洛书浅笑道,“洛书不过是早修炼了几年,师弟师妹们年纪尚浅,潜力不可估量,想必不日便可追上洛书。”
      “哈哈哈,邱师侄太过自谦!”
      “那洛书就先告退了,卢玉长老辛苦,几位师弟师妹辛苦。”邱洛书行礼过后,转身离开。
      直到他完全离开,卢玉长老才松了口气,瘫回太师椅上,悠悠道:“如今的掌门,是瞧不上我们了,连外门都想一起管了。”言语之间,透露着不满。
      青衣弟子立刻谄媚道:“长老哪里的话,外门这几百人,可全仰仗着几位长老呢,可不比管理内门那几十名弟子重要多了?”
      这话听得卢玉长老十分受用,自满的一笑:“哼,说的也是。”

      与此同时,新入门的弟子们跟着两位青衣弟子往山上走去,只走了不到两刻钟便到了雁过堂;领头的师姐三言两语介绍了一番雁过堂,便将男女分开,自己领着女弟子率先离开,另一位师兄就带着剩余的人往另一方向去,绕过正堂,走到后院的卧房。
      新弟子自觉在院内排开,师兄就故作老成地向诸位师弟介绍道:“从今往后,你们就是雁过堂的弟子了,我们虽不比其他两堂,却也有人数优势,诸位师弟今后要勤学苦练,为雁过堂争光。”
      “每日卯时起,戌时休,不可在外留宿,入夜后不可随意走动,不可擅自下山,不可擅自进入内门。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新入门的弟子齐声答道。
      “嗯。”外门师兄满意地点点头,道,“饭堂在后院东边,都去用饭吧。明日记得按时去正堂听学。”
      师兄背着手离开,弟子们终于能松懈下来,瞬间一哄而散,有说有笑地向饭堂走去。
      沈二郎跟着人群去了饭堂,安静地吃过饭后就回了卧房。
      后院的卧房有数十间,每间住十人,床榻对着排了两排,每张床榻上都铺好了被褥;虽看着有些拥挤,但对沈二郎来说,已是很好的条件。
      其他弟子们都兴奋得彻夜难眠,畅谈着对修仙问道的向往,沈二郎却一点也不兴奋,因为他根本不想修道,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天赋。
      躺在柔软温暖的床榻上,听着耳边同门弟子的吵闹声,沈二郎反而不安起来。
      他本不是来拜师学艺,只想讨个生活、混口饭吃,如今糊里糊涂入了清远派的门,当了外门弟子,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他想,既是听学,便是要收束脩的,可他浑身上下只有十几个铜板,如今还落在包袱里了,倘若他交不起,是不是明日就会被赶下山去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沈二郎渐渐睡去,枕着清风、披着月光,一夜无梦。

      卯时,天未透亮,沈二郎就醒了,往常在家里,更早些时辰起的时候都有,所以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一直到天透亮还有人未起,眼见着就要错过早课时间。
      沈二郎不需要人叫起床,也不会叫旁人起床,他独自轻手轻脚铺好被褥,换上外门弟子的青袍,将昨日那白衣少年给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头,才离开卧房去了饭堂。
      当其他弟子陆续进入饭堂时,他已吃饱喝足,整理好衣衫去学堂门外侯着了。
      修道者要做什么,沈二郎不知,要学什么,他也不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有灵根;可听学上课对他来说是格外新鲜的,所以他精神头十足,等着先生来教书。
      新弟子们陆续到场,师兄师姐们也进了正堂,提醒他们在门外侯着。辰时已过,才见着一位老者向此处走来,并不是昨日见过的卢玉长老。
      老者径直进了内堂,屋内一干弟子立刻起身行礼:“见过寻宁长老。”
      门外的新弟子也学着行礼,拜见长老。沈二郎弓着腰,觉得这两天他把过去十几年没行的礼都补回来了,心道名门望族果然都是有许多繁文缛节,单是见谁都要行礼这一点,就够人受的了。
      寻宁长老并未叫新入门的弟子入内,而是让他们站在门外,听自己训话。
      内容无非是一些规章制度,真正涉及道法修行的内容却是一笔带过,除了那流水账一样的叙述,倒是有一项重要的事情——三月后会再进行一次测试,届时,内门几位门主都会到场,若是哪位被他们相中,便可入门做内门弟子;但同时,若是有人的修为在三个月来毫无长进,门派便会给他们些银子将他们遣送下山,倘若实在想留下,那就会被收作杂役弟子。
      沈二郎听后,十分希望自己能熬到那一天,然后被几两银子打发下山,又或许,留在山上当个杂役也不错。
      这些事项一一说明后,上午的讲学便到此结束,长老那把太师椅还没坐热乎,就起身离去。内堂的师兄师姐们却没离开,相互之间商讨、学习起来,就这么将门外一干人等晾在那里。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进了山门,穿了外门弟子的衣裳,并不代表你真正入了清远派,最重要的还是看三月后的测试。
      自从骆云生担任掌门,隔年开山收徒一次,此次是第二回,上次少说也有千人,可经过三月后能留下的弟子,不过百余人,收入内门的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人,都是抱着满腔的热血而来,最后却悻悻而归;沈二郎不一样,他兴致缺缺而来,预备着满腔热血而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清远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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