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货郎》唐周无名

67、傀儡17

　　卖货郎本来是追着顾淮而去的，可是半路却转了个弯，拐到了一个奇怪的房间里面，房间很黑，空气中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木头里面夹着血腥味，一脚迈入房间内就踩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卖货郎点燃了火折子才能堪堪的将里面的情况瞧个清楚。

　　房内的很乱，要不是里边立着一张看着价格不菲又干净的大床，还真像个堆杂货的仓库。

　　房间里边横七竖八的放着许多木头，还有做好的许多木偶，每个木偶都穿的光鲜亮丽的对着门口的人在笑。

　　这些个木偶在昏暗的火折子光下像一个个虚影，咋一看挺吓人。

　　这个房间的木偶是死的，没活过来挠人。卖货郎看着这个房间，有一种非常奇且怪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像凌乱中透着一股人间的气息。

　　这个房间的空间和外面的空间像是割裂开来般，外面是虚，而这里才是实。

　　没多久，一个非常小的声音在房内传了出来落入卖货郎的耳中，他往里走了几步停在一个供奉的牌位面前。

　　那牌位上刻着一个名字：王囡囡，年四岁，卒于天厉五十四年。

　　卖货郎倾耳去听，那蚊虫般细小的声音就是从牌位里面传出来的，像是有人在里面哭泣。

　　卖货郎神色平静的在供奉牌位的牌桌上敲敲打打，那细细的声音停了一会之后又响了起来，好像在告诉来人，“我在这，在这。”

　　一番查看之后，总算找到了一个藏在牌位下的空间。

　　卖货郎将里面哭哭啼啼的东西端了出来，赫然是一个骨灰盒。随着骨灰盒一并冒出来的还有一张白白净净满脸婴儿肥的囡囡，它就飘在卖货郎的面前。

　　一个不怕生，一个不怕鬼。

　　一大一小就这么对视了片刻，小鬼娃首先败下阵来，又开始嘤嘤的哭，嘴里还含糊的说着，“我要爹爹，你可以带我去找爹爹吗？”

　　卖货郎看着哭的惨兮兮的小女孩飘落在地下抓住了他的衣摆仰头看着他，他平静的思索了片刻，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小女孩会意抓着那根小指头，跟着他找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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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牵着这个小女孩，卖货郎不费什么力气便寻到了祠堂，将该听的都听到了。这段时间，小女孩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爹，可就是张不开口，它终于用那颗弱小的脑袋得出了一个结论——带它来的这个叔叔是个坏蛋，不准它开口，不准它去爹爹身边。

　　直到牵着她的坏蛋终于放开了手。

　　“爹爹。”

　　这一把稚嫩的童音瞬间将那剑拨弩张的气氛斩乱了。

　　王戎那张冷静过头的脸终于露出了恐惧来，眼看着那颗人形炸弹就要在囡囡的头上炸开，他肝胆俱裂，大喊了一声，“囡囡别过来。”手上的动作却奇快，无数的傀儡线缠绕住顾淮往上抛，想将这颗威胁甩离人间，越远越好。

　　卖货郎这时动了，他解开了裹着长剑的布条抛向顾淮，布条将裹成茧的顾淮一划拉落在了卖货郎的边上。

　　卖货郎将握在手里烫手的炸弹给强行掐灭了，长满顾淮一身的符文就这么被他按了下去。

　　王戎放出的傀儡丝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烫的，然后一溜烟的全爬回了主人身上。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一瞬间的变故，王戎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那个奇奇怪怪的卖货郎。

　　“爹爹~~”

　　那跑来的小鬼头囡囡叫醒他，王戎一边心里急转，一边将囡囡护在身后，“乖囡囡，你先等爹爹一会”。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祠堂就聚集了九个囡囡模样的傀儡娃娃，正团团的将小鬼护在中间。

　　那囡囡也不怕，还一个个的点着它们的脑袋数着玩，“一，二，三。。。”

　　卖货郎无波的眼睛对上王戎的，他平静的说了句，“这个人我带走了。”

　　王戎看向已经晕了的顾淮，那符文能吃人，褪去之后，还不忘吞掉几斤肉，不过片刻顾淮已经廋脱了相。

　　一切都是要有付出的，他也是一样。

　　王戎手上的傀儡丝在蠕动。。。

　　他的眼神在卖货郎和顾淮只见摇摆不定，顾淮这种小狼崽铁了心要报仇，一次不成肯定会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将他的这方净土给炸了，不杀他不行，可这个卖货郎也不能小瞧。

　　王戎的眼神从卖货郎的身上落在了他手持的那把长剑上，明明刚刚还是锈迹斑驳，现在却光芒大盛，那股刺眼的寒光让他不敢直视。接着他有了结论，即便倾力一击也不一定能敌过他，杀顾淮可之后再想办法，“你将人带走吧。”

　　囡囡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它数数的孩子游戏，它那平静的出奇的目光正越过它的爹爹一眨不眨的看着卖货郎，眼中似有泪光闪过。

　　卖货郎清亮的眼睛与其对视，看到了无数的因果线将她裹成了一颗浑圆的茧，它正在茧里面哭泣。

　　而那将它勒着的因果线全都是从爱它的爹爹身上伸出来的。

　　卖货郎将剑一横，寒光将他面无表情的脸添上了一层肃杀，“除了他，我还要你身上的因果。”

　　王戎一惊，没想到卖货郎说翻脸就翻脸，手上的傀儡线一拉，匆匆的对后面的傀儡说了句，“你们带着囡囡快走。”

　　卖货郎无波无澜的接着道，“囡囡再留在人间将会永世不得超生，桃源县的这个因果就由我来斩落吧。”

　　破魔剑在翁鸣，它在兴奋。

　　连着那原先刻画在它身上的刻痕都抖动了起来，发出一阵的寒光。

　　卖货郎眯了眯眼，更加握紧了破魔剑。他的眼光至始至终都没离开过三人牵连在一起的因果线，就连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傀儡都没能动摇他半分。

　　王戎发了狠，他扯掉了身上的长袍露出了藏在他身体内密密麻麻的傀儡丝来，原来在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他也没能幸免受了很重的伤，然后在一个神秘人的帮助下，他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裹着无数傀儡线的傀儡。

　　无数的傀儡线齐发，连着这个祠堂的屋顶都被他掀翻了，冰冷的蓝月落下。

　　可开封的破魔剑比那冰冷的寒光还要冷冽。

　　一股寒光从县老爷家劈出，硬生生的将罩在蓝光之下的县老爷家劈回了人间。

　　天上的蓝月被一分为二，真正的月亮从中露了出来。

　　原来今晚是下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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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微曦，桃源县开始了新的一天。

　　桃源县的花一夜之间全部蔫了，生机勃勃的树木也都跟着像被抽去了生气，掉了半数的叶子。县老爷家的祠堂平白无故的掀了顶，后花园还凹下去了一个大坑，大坑里埋了很多人的尸骨，还发现了十几只长得奇形怪状的怪物。

　　吓得镇上的人忐忑不已。他们脸上的笑慢慢的落下，懂得了惊和怕，人的七情六欲，爱憎恨怨别离求不得通通都一股脑的找了回来。

　　王戎觉得有些事忘记才能使人快乐，可他不知，有些事记得才是人生。

　　发生了这等大事，县令大人居然找不到了，桃源县在这鸡飞狗跳的人间气息中慢慢的学会了面对。

　　卖货郎走在路上与囡囡挥手作别，他神色平静的看着它和它的爹爹牵着手消失在晨光之中，似乎还听到它说，“爹爹，只要跟你在一起哪都是桃花源，我下辈子还做你的囡囡。”

　　破魔剑又刻上了一笔，吃饱餍足之后安静的裹在白布之中。

　　卖货郎带着此地的因果，又开始了下一段旅程。

　　李真依旧不喜欢面前一副虚伪的笑着的巫轸，可救命之恩他必是要讨要回来的，“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谁？你是不是知道以前的我？”

　　巫轸也依旧不喜欢面前的少年，无论是之前的还是现在的，所以更不喜欢欠他的债，他摸出了一个令牌，丢给了李真，“跟着它走，目的地就是你想知道的所有。我也不欠你什么了，希望以后不要再让我遇到你。”

　　李真走了，巫轸却还有未竟的事，他转头走向马车，里面躺着他的雇主，还有尾款没结，他这一趟九死一生的闯过来，说什么都要加价钱，他上了马车，看了一眼动了动手指的顾淮。

　　“鲁山上未完的祭祀，我会帮你完成，不过要加钱。”

　　躺着的人没回答，巫轸继续说道，“那个小女孩你也是提前知道的吧，就为了坑我，这笔账我可记住了，这也得加钱。”

　　过了很久巫轸又说了句，“王戎死了，桃源县回不去了。”

　　他看见顾淮眼角落下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