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货郎》唐周无名

5、阴山事件2

　　曼婶所说的村子背山而建，村落不大，一眼看去也就二十来户。村民不多，偶有一两人出没，也是沉默的走过，明明是邻里之间最熟悉不过的存在，可却像看不见彼此，连眼神交流都没有。看到陌生人时都是一脸的警惕，见是熟人带路，这才沉默的走开。

　　这个村子可真安静啊，这是卖货郎走近这个村子时的第一感觉。

　　当然这个村子可不只是安静这么简单，它的诡异之处处处可见，比如每一个村民的表情都是灰扑扑的，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个行尸走肉，再比如，这里居然没有看到一个小孩，就连小孩的声音都听不到。

　　卖货郎看了一眼已经在他爹的背上睡着的梁晨，以及一脸凝重的梁正。他停下了脚步，惹来了另外两个人的目光，他才不紧不慢的道，“我去卖货了，两位请自便。”

　　梁正朝着卖货郎点头再见，而曼婶则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带着梁正父子回了她家。

　　村子太小，卖货郎是看着他们进的屋子，这才转身走到一个正在家门口坐着的老汉面前。

　　老汉眯着眼看着来人，面无表情问道，“你是谁？”

　　卖货郎对他的态度无动于衷，四平八稳的回道，“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卖货郎，大爷不必防备。”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扫了一圈老汉的木屋，以及老汉脚边的酒瓶，他这才将背箱解了下来，拉开了最底层的抽屉，慢慢的开始推销他的东西，“我有锋利的镰刀，好用的磨刀石，打火石，菜刀。。。”

　　那老汉见这个人听不进话，拧着眉头，再次不耐烦的说道，“我没什么需要的，你快走吧。”

　　卖货郎继续充耳不闻，接着打开了第三层，伸手掏啊掏，终于拿出了一瓶酒，他平静的在老汉面前拔了瓶盖，还摇了摇让酒香四溢，然后慢悠悠的说了句，“看来老人家也不喜欢这个，那我这就走。”

　　老汉有生以来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酒，脸上终于有了其他的表情，灰扑扑的眼色总算是亮了一点，他一把夺过酒壶，陶醉的闻了闻，“这个多少钱？”

　　卖货郎将斗笠往上一挑，露出一双异常平静的双眼，“这壶酒可不便宜，我怕你付不起，老爷子你还是还给我吧。”

　　老汉拽的更紧了，“多少钱，你说？”

　　“白银10两。”

　　卖货郎这话像是平地一声雷，老汉估计从来没听到过这么大的一笔钱，神情都有些恍惚，“你。。。抢钱吗，一壶酒而已，你这是讹人。”

　　卖货郎四平八稳的回了句，“卖货郎从来都是童叟无欺，我看老大爷你这么喜欢，我也不强人所难，要不这样，我看天色已晚，让我留宿这里，我就将酒送给你可行？”

　　老汉沉默了很久，在酒虫的引诱下最后还是点了头，“我可以答应你，不过，在村子里不要随便走动，如果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最后遭遇了什么，我就不负责任了。”

　　卖货郎就如同听不到老汉的警告一般，神色自若的打开了箱子的第二层，拿出了一个拨浪鼓，“谢谢老大爷的告诫，这个就送给你的孙子吧”

　　那老汉脸色一变，整个人都不好了，哆哆嗦嗦的指着卖货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左右看了看，拉着卖货郎进了屋内。

　　劈头就是一句，“你何出此言？”

　　卖货郎不温不火的吐了句，“我是猜的，您这个年纪也到了享天伦之乐的时候。”

　　一句话将老汉吓个半死，然后轻飘飘的来了句‘猜的’。

　　老汉第一次经历什么叫过山车一样的心情，他哼了一下，“有些话可不能说乱，不对，你以后还是少说话吧。”

　　卖货郎听不见似的，还很冷静的固执己见，一脸认真的的道，“那可不行，卖货郎就是要多说话才能卖出东西。”

　　老汉听后直接跺脚离开，要不是看在这瓶酒的份上，他估计拿扫帚赶人了。

　　这个村子另一个诡异之处便是，村民不会串门，在这里的人家，就像被硬凑在一起，谁都没理会谁，每家都是个独立的社会。

　　太阳一下山，没人会在外面逗留。

　　老汉家一共三人，他，他儿子和儿媳妇，晚饭时并没有看到小孩的身影。老汉一家并不是什么好客之人，晚饭的时候卖货郎是孤零零在他借宿的小房间度过的。

　　夜色来临，村里已经全部熄了灯，村子瞬间隐没在黑暗中。

　　安静的夜晚，乌云遮月。

　　卖货郎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月上中天，安静的夜晚中混杂着兽鸣，虫鸣，还有人的窃窃私语。

　　大半夜的居然还有人在说话，“原来，村里晚上要热闹的多。”耳聪目明的卖货郎一本正经的听起了墙角。

　　隔壁房内，老汉正被儿子低声数落。

　　“爹，明天巫师就要回来，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你怎么收留了这个卖货郎呢。”

　　老汉闷声回了句，“放心，明天他就会离开。”

　　儿媳在一旁嘀咕了句，“爹肯定是酒瘾犯了，我可是看到了你处理的那个酒瓶子了。”

　　“别说我，二狗子怎么样了？”

　　“放心，在地窖里好好的呢。”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能。。。我们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

　　交谈声慢慢的低了下去。

　　卖货郎瓜吃的差不多，轻飘飘的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可没说过明天就走。”

　　巫师、祭祀，听起来挺热闹的，他怎么可能舍得提前离开。

　　寅时，正是人熟睡的时候，哐当的一声响动，院子后面有盖子被打开的动静。

　　卖货郎睁开了眼，与他一样敏锐的还有别人。

　　窸窸窣窣的一阵动静，老汉家灯亮了，紧跟着急切的脚步声去到后院，又是一阵大动静，然后卖货郎听到了一声妇女的哭声。

　　紧接着传来一个男人悲痛的骂了一声，“你怎么那么不小心，门都没锁。”

　　还有死灰一般的老汉居然传来了捶胸顿足的悲戚，“天要我断子绝孙啊。”

　　卖货郎看了一眼挂在箱子旁安安静静的铃铛，“不是邪祟，那就是人为，人为，不是我该管的事了。”卖货郎心安理得的又闭上了眼，可就在这时，铃铛存心不让他休息，响了起来。

　　同时院子里面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声音，“爹，娘。”

　　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没上头，又被一闪而过的阴影夺了去，院子里的惊喜声还没传来，惊吓声就接二连三的传来。

　　“山神，山神抢走了我的娃。”

　　“救救我的娃啊。”

　　老汉的儿媳妇和儿子都追了出去，只有老汉瘫软的坐在地下，空荡荡的眼神看着地面发呆。

　　卖货郎就是在老汉六神无主的时候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