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神君再上岗》一页舟

13、第十三章

　　月光挥洒到大殿地板上，有几丝洒在了许寂的脚边。
　　脸色难看的许寂握紧拳头，大力捶在案牍上，疼痛是对自己无能的惩戒。
　　铺在最上面的画卷随着受力，斜斜飘落在案牍中间。他失神地垂眼，突然看到了画作上的那四个大字，熟悉的字迹让他双眸重新焕发光彩，不觉喃喃道：“是他的字，是楚箓的字。”
　　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楚箓的蛛丝马迹，他欣喜若狂，捧起那画作仔细端量，确认无疑，但一看到署名“楚览”二字的字迹又全然不像，心中犹疑仍存。
　　楚览就是楚箓？这猜想实在真假难定。这字分明是楚箓的，但楚览的法力全然不如楚箓的。况且他身上的熟悉感，还有剑招，最重要的是他还认识官绿。这猜测真假与否的结果显而易见了，但他为什么法力尽失，还全无记忆的样子？
　　此时，开心中又带了些疑虑的许寂，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顿时发现楚箓身陷险境，匆忙起身飞奔。
　　丛林中，又是一番殊死搏斗，受伤的两人都产生一丝退缩的想法。于幸只想把楚箓打趴下，证明自己的能力，而楚箓只想制服于幸，让这个没脑子的人付出点代价。
　　二人越打越激烈，越打身上的伤越多，此刻，旁边的宋齐和田瑜两人看到惨烈战况，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宋齐悄悄让田瑜回去找帮手，自己则在一边以备不时之需。
　　于幸即使在痛恨楚箓，也不想把自己搭进去，他早给自己留了条后路。他趁楚箓刺向他的左臂，顺手丢掉手中长剑，袖中甩出白色粉末，成功迷住了敌人的双眼。
　　楚箓感觉眼睛一阵刺痛，睁不开双眼，为保全自身，慌忙往后撤了几步。宋齐见于幸这个小人使阴招，痛骂了几句，赶忙上前扶住楚箓。
　　于幸自然不会对区区几句指责之言上心，只是嗤笑一声，“黄泉之下，再逞口舌之快吧。”
　　说罢，他指尖捻起一束跳动的火苗，轻轻一甩，火苗四散各处，散落在草堆树干上，霎时引起熊熊大火。
　　宋齐扶着楚箓退到安全地带，无心再顾逃走的于幸，只想着上前灭火，奈何仙力不强，火势眼看无法阻止，就想带着楚箓下山。
　　楚箓心里暗骂了于幸好多回，放火时也不看看这树，也不考虑考虑山上的生灵，只想着个人恩怨，这品行，无论实力多强，都难担大任。
　　楚箓制止了宋齐的搀扶，“你先下山，这区区小火对我而言，不在话下。”他想先让宋齐离开，以免分心看顾，最不济，捏碎玉佩恢复仙力，但不能在宋齐面前显真身。
　　宋齐怎么可能丢下他一个人离开，紧紧托着他的手臂，不肯松手，执意道：“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
　　楚箓无法，现在多拖一刻，这火就难灭一分，“你去火小的地方，去灭火，火势猛烈之处由我来处理。”
　　宋齐深知自己能力比不上他，要留下帮忙便不能拖后腿，没有对楚箓的安排提出异议，“楚箓，你眼睛受伤看不到，自己要当心。”
　　楚箓脸上面具上都沾上了毒药，眼皮四周发红，点点头，“放心，耳朵没聋，还能听声辨位。你要谨记，一旦看到火势控制不住，就跑，我也会麻溜儿地跑。”他被自己的话逗得轻笑一声。
　　宋齐笑不出来，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远处去。
　　在听到宋齐的脚步声远离之后，楚箓的脸色沉了下来，不知道这场火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哐当一声，长剑掉地。他双手合十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借天之力，引水滋源。”
　　乌云从四面八方聚集，遮掩玄月，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来，啪嗒啪嗒地打到树上、地上。
　　楚箓用耳朵听着烈火燃烧枝叶的爆裂声，用鼻子嗅着火被扑灭的湿润焦气，他发现爆裂声没有减弱，湿润焦气也没有出现。
　　他心里一惊，于幸从哪里习来的炽焰？对付炽焰之火，寻常雨水根本毫无效果，只有通过上天庭的弱水或牺牲自身仙力去强压才能解决。现在远水救不了近火，依靠仙力强镇了。
　　楚箓屏息静气，食指并中指，双手相抵，白皙手腕一翻，仙力源源不断从指尖渗出，散向着火的各处。
　　渐渐地，燃烧树木的劈裂声小了许多，但还没完全断绝。周围都是烈火灼烤，温度不再适宜人待，但人走不了。
　　由于高温和仙力损耗，楚箓额头冒出豆大汗珠，顺着脸颊流下，白色粉末被汗液浸湿，变成了糊状黏在白皙皮肤上，指尖流淌出来的仙力颜色逐渐变浅，他知道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
　　支撑不住就拿出必胜法宝——法力玉佩。
　　鉴于上次掏不出玉佩的尴尬经验，楚箓把玉佩用条绦子穿起来，挂在脖子上。他伸手摸到温热的玉佩，用劲一扯。
　　他将玉佩握于右手手心，左手仍在勉力维持仙力输送，正当他想用力捏碎玉佩，恢复仙力时，一股厚重的仙力从身后缓缓流出，汇聚到楚箓的飘渺仙力中。
　　楚箓听到了身后人落地的脚步声，还有沉重的喘息声，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脑袋向后方侧了侧，试探性问道：“许寂？”
　　许寂上前一手扶住楚箓的细腰，一手继续输送仙力，嗯了一声，偏头看到他的眼睛和发白的脸色，心中很是心疼，“我来了，你放心吧，休息会儿。”
　　楚箓看不到他担忧的神色，自不知他的关切，却努力做出一个我没事的微笑，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心上的石头落地，他的精力已全然耗尽，一下子就昏迷过去。
　　许寂快速处理了炽焰之火，将不省人世的楚箓抱回到了尚无人居住的自在苑寝殿。
　　他坐在床前的凳子，小心翼翼地揭下楚箓的面具，放在床头一旁的桌上，桌子上还放置着白玉玉佩。他用帕子轻轻擦拭脸上的粉渍和汗液，又轻柔细致地给楚箓的双眼抹了药膏，手掌轻轻覆在楚箓腹部，又转移到楚箓双眼上方，仙力逸出，渗入昏迷之人的腹部和发红的眼皮之中。
　　许寂手中仙力一挥，楚箓脸上的红褐色胎记顿时淡去。熟悉而又苍白的面孔，不见血色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心心念念之人就这么寻到，却受伤昏迷躺在床上，实在不知该是庆幸还是难过。
　　他又一轻轻挥手，一模一样的红褐色胎记再次出现在脸上相同的位置。
　　他手掌下移，想轻抚楚箓额头，却在靠近的那一刹那顿住，收回手，脸色发黑，藏在袖中的手攥紧，指甲深深陷进皮肉中，渗出一丝丝红色。
　　清文抬脚匆匆迈进房中，察觉许寂的逼仄气场，不自觉地停在许寂身后的不远处，作揖说道；“神君，没抓住于幸。于幸似得人相助，逃离时全然没留下一丝踪迹。”
　　“炽焰，毁木。”眼神犀利的许寂不假思索道：“这弟子没这么大能耐。去查，翻遍三界给我找。”
　　“是，神君，属下先告退。”清文为避免触许寂霉头，迅速退出了房中。
　　许寂抚心自问，十分痛恨自己的无能，埋怨自己的眼盲心瞎，明明一直寻找的人就近在眼前，却认不出，却自诩是最关心他的人，真是可笑至极。
　　深深的自责之后，许寂突然想起楚箓的仙力似乎出了异样，不然怎么可能打不赢于幸，处理不了炽焰之火，便仔仔细细探查了一番。
　　果然，许寂证实心中猜想，楚箓的仙力少了至少九成，而且还一副全然不认识自己的模样，难道在杳无音讯的这几年，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失忆受伤？不，不对，楚箓在喜宴上还跟官绿交谈过，要是失忆，不可能还记得官绿，唯独忘了自己，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装失忆。
　　既然是装失忆，但仙力又是怎么一回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昏迷不醒的人，但除了胎记，从他的脸上找不出他这几年所经受事情而遗留下来的痕迹，这胎记还是用仙力烙印上去的，不仔细盯着瞧，根本发现不了这胎记的真假。
　　现下，许寂还存疑惑的是楚箓前几日所表明的他的心意，他爱慕我？他怜惜地看着他，心中升起一丝隐秘的欢喜，心上人竟也爱慕自己，虽然不知道这句话存在几分真几分假，但是能在有生之年亲耳听到此话，可真是比小孩子苦苦哀求得到了蜜糖还要高兴。
　　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了鱼白，太阳还躲在云层之中，但烈焰红霞已穿透厚厚云层，洒向四方，打到地板上。
　　房内的人笔直端坐着，静静注视床上阖眼的人。坐着的人一夜未眠，也未曾离开过，只是想趁自己还有机会守在心上人的身边，就抓住不放开，也希望心上人在睁开双眼的第一时间能看到自己。
　　卑微的念头从未出现在孤傲强硬的神君身上，但万事无绝对，只是时机和人未到，许寂也就从没得到过有此念头的机会。

　　今天发晚了，很抱歉等待。感谢阅读，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