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樟》冬月眠

3、驿站

　　这次两人一路北上的路上没遇到村子，只好在路边上一个驿站歇脚。
　　两人赶到的时候外面正坐着一帮大汉在喝酒划拳，其中有一位体型最强壮的刘强，旁边有一位拾荒的老人蹒跚着过来想乞求一点吃的，他不仅不帮忙还招呼周围的人一起大声嘲笑他，可怜的老人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常青就是这么被吵醒的，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不适，他转头看了看连铭珩，连铭珩只是皱了皱眉头却什么也没说。
　　他先翻身下马，再把常青拉下来，随后把马拴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那老人家还在反复地乞求道：“好心人给点吃的吧，可怜可怜我这个老人家，求求你们了。”
　　那店小二闻声出来只是把他往外赶：“去去去，别在我这影响生意，诶两位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啊？”看到连铭珩两人过来他又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
　　“都要。”
　　“好勒您二位里边请。”常青跟在连铭珩身后不断地回头看，连铭珩头也没回直接把他拉到了店里。
　　饭菜都端上来了常青却没有想动的意思，不住的往门外瞅，那位老人家可能实在是太饿了，走不动了，就坐在了路边上叹气。
　　常青拿起筷子小声的对连铭珩说：“他也太可怜了，我能不能给他点银子或者给他点吃的。”
　　连铭珩皱着眉头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这钱是常青的，他也有决定的权利，想了想于是就从包袱里拿出了二两放在桌上。
　　常青高兴坏了，拿着钱就要出去，被连铭珩叫住了：“等会，带着这个一块。 ”他从桌上拿了块饼，卷了点菜“钱给他拿好，别被发现了。”
　　常青丢下筷子就出去了，连铭珩边吃饭边盯着他的身影。
　　常青穿过那群大汉，连铭珩隐约听到他们在议论他“这东西长得可真好看。”“啧啧啧，瞅瞅那小脸，真水嫩。”常青仿佛没有听见，连铭珩却握着筷子的手逐渐有些发紧。
　　常青快步坐到了老人家边上，掏出了那块饼：“老爷爷你吃。”老人家双手接过了饼，高兴的一直夸常青是个好孩子，常青的脸都红了，随后悄悄掏出了银子想塞在老人家手里。
　　谁知被那几个大汉看到了，刘强上前就握住了常青的手，：“哟，小美人这么有钱啊？要不也给我点花花。”另一只手把常青手里的钱扣了出来，还不老实地捏住了常青的下巴。
　　其他几个人在那哄堂大笑。
　　“唔，放开我，把我的钱还给我。”常青努力挣着了一下没挣脱开，那老人家在边上也是企图上手分开他们：“哎呦你，你快放开这孩子。”
　　“瞅瞅这小脸，长得是真好看，要不要跟我们过去坐坐吃点？”刘强捏着脸不过瘾，还上手摸了一把他的脸。
　　“这脸滑的，啧啧啧啧，你们几个要不要也来……”他转头想招呼其他几个人一起过来，刚转过去就被连铭珩抱着脑袋往膝盖上撞，然后一脚把他踹飞了。
　　连铭珩看到他的手往常青脸上摸就一阵无名的怒气，放下筷子就过来了。
　　刘强被踹倒在地，其他几个人忙过去搀扶，刘强骂骂咧咧的爬起来抄着手边的长椅就要过来打连铭珩。老人家在一边被吓蒙了，忍着哆嗦把常青拉到了一边去。
　　“你……你小心啊。”常青边走边大喊。
　　连铭珩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刘强，在那椅子快要劈过来的瞬间侧身一躲，微低着身子转身借势给了他一个肘击，然后又顺势夹着他腋下把他重重往地上一摔，刘强顿时昏死过去了。
　　其他人见状也急忙抄起身边顺手的家伙就要冲上来，连铭珩也不怕，捡起断掉的一截椅子腿就冲了上去，一根木棍让他舞的风生水起，一时间只听见惨叫连连，下一秒几个人都躺在了地上。
　　店小二和店家躲在屋内不敢出来，等外面躺了一片了才走了出来，连铭珩对他说：“打坏了你几张椅子，算在我身上。”店家哪里敢要，连忙摆手。
　　在他身后，躺下的刘强挣扎着站了起来，随手捡了块拳头大的石头对着连铭珩的后脑勺扔了过去。
　　“小心！”老人家没拉住常青，他直接就冲到了连铭珩背后要帮他挡住，连铭珩提早感觉到从背后传来的风声，想要躲开，却看到常青冲他跑了过来，他只能放弃躲走选择把常青抱在怀里护住了，石头擦着连铭珩的耳朵过去留下了一道血痕。
　　“滚。”连铭珩怒目瞪向他，刘强见自己没得手，不敢在这继续逗留也顾不上别人了，转身就跑走了。
　　“你，你的耳朵。”常青哆哆嗦嗦的声音传来，连铭珩低头就看见他的大眼睛里满是内疚和惊恐，脸上还有被捏的指印。
　　“你冲过来干什么？万一我反应慢了一点就你这小身板能干什么？”连铭珩把他从怀里推了出来。
　　“我……我……对不起。”常青低下了头。
　　老人家从旁边走来劝架，连铭珩突然冷静下来般愣了愣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好板着一张脸转了过去。
　　店家招呼店小二两个人出去收拾外面的东西，连铭珩血都不擦也去帮忙了。
　　只留下常青站在原地不该如何是好。
　　老人家叹了口气默默递给了常青一块干净的手帕，朝着连铭珩示意了一下，随后拍拍他的肩膀，也去帮忙了。
　　常青握着手帕在原地站了会，鼓起勇气朝连铭珩走了过去。
　　“你别生气了，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他站在连铭珩边上小心翼翼地说“我有点怕血。”
　　连铭珩一边弯腰干活一边也在懊恼，他不该对着常青发脾气的。奈何他还是太紧张了，不知该怎么开口，正好常青给他递了个台阶，他就顺势接过了常青递过的帕子擦了擦。
　　常青想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我来帮你吧，你去旁边休息一下。”
　　连铭珩没松手，摇了摇头：“你去吃饭吧。”
　　常青不乐意，只好坐到了一边默默看着他们收拾。
　　几人快速的收拾完，和刘强一起的那几个大汉，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已经偷偷溜走了，院子里又恢复了洁净。
　　连铭珩叫上了老人家坐在一起吃饭，老人家一开始还不愿意，架不住常青的软磨硬泡，只好坐上了饭桌。
　　三人也没什么话，只顾着吃。连铭珩不断地往常青脸上瞟。
　　吃完了连铭珩找店家要了一点药膏。
　　回到屋里，连铭珩坐在镜子前抹药，后背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在盯着他，他无奈的转了过去：“帮我抹一下。”
　　常青从床上下来，快速地站在了他面前。
　　他挨的很近，连铭珩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清香，他感觉到常青的动作很轻，带着呼气一缕一缕的从他的耳朵上拂过，他突然就感觉耳朵有些热。
　　连铭珩一把抓住了常青的手腕：“可以了，你脸上怎么样？”
　　常青摸了摸脸：“好像有点鼓起来了。”
　　“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敷一下。”连铭珩借口躲了出去。
　　“喔，我今晚还能睡床上吗？”
　　“嗯。”
　　连铭珩打水回来的时候，常青已经把床铺整理好了，顺便给他的也铺好了，他坐在床边摆腿，见到连铭珩进来就一把跳下了床：“你回来啦！”
　　连铭珩沉默点了点头，把盆放下了：“敷在脸上就去睡觉。”
　　“嗯！”常青乖乖照做。
　　那晚屋外电闪，连铭珩睁眼整晚。
　　入秋再加上一场雨过后的早晨有些冷，太阳还没出来连铭珩已经醒了，他顺手拿掉了放在一边的毛巾，悄悄的下楼去了。
　　在门外随意找了个地方坐着，连铭珩深吸了几口气，清凉的空气进入肺里暂时压制了他体内无名的燥热。
　　看了看东边，连铭珩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后悔带上了常青。
　　“哟，起这么早？”老人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凑了过来。
　　连铭珩点了点头，动了一下给他让了个位置，老人家也就不客气的坐下了。
　　“尝尝这个，他们店里的好酒，多亏了那孩子啊。”老人家把手里的酒壶递给了连铭珩。
　　“话说，你跟那孩子什么关系啊？”连铭珩接酒壶的手有些顿了顿。
　　老人家不带掩饰地打量了一番连铭珩。
　　“我……”连铭珩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沉默着一遍一遍摩挲手里的酒壶。
　　“你家又是哪的？又是要去往何处啊？”老人家又问道。
　　连铭珩升起了一些警惕心，一只悄悄地握住了别在腰侧的剑。
　　老人家像是没看见，继续道：“我这不是怕你是把他拐来的，再随便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那这小家伙可就太惨了。”
　　连铭珩皱着眉头有些不悦：“不会的，我不会这么干的。”
　　“瞅瞅，太阳出来了，又是个好天气啊。我也该走啦。”老人家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连铭珩想了想，把钱袋里的钱又拿了一些出来，交给了老人家。
　　老人家笑呵呵地收下了：“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啊！”他拍了拍连铭珩的肩膀，又指了指他手里的酒壶“那这就送你了，我先走咯。”
　　连铭珩没动，看着老人家背着手潇洒的挥了挥手，南下去了。
　　常青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屋内只有他一人，他一下子有些慌乱。
　　踉跄着下床了之后发现连铭珩的包袱还放在桌上，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他叠好的被子，他又冷静下来了。
　　他悄悄推开房门，探了探头，外面也没什么人，他小心地迈了出去。他停在门口想了一下，随后往楼下走去。
　　“原来你在这啊！”连铭珩不知道在门口坐了多久，就听到背后传来了常青的声音。
　　“起来了？坐。”连铭珩拍了拍旁边老人家坐过的地方。
　　“你在这里做什么？”常青乖乖坐过去，又把脸转了过去给他看“我脸上是不是已经消了？你说的办法真好用。”
　　连铭珩余光瞟了一眼，已经没什么痕迹了，他点了点头。
　　“睡不着就起来坐坐，哝。”连铭珩把手里的酒壶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酒吗？”常青兴奋的打开酒壶就想尝一口，喝进嘴里却发现只是普通的水。
　　“本来是的，被我喝掉了，给你换成了水。”连铭珩平静的看着他。
　　常青放下了水壶：“为什么啊？”他看起来很懊恼。
　　“怎么你小小年纪还想喝酒？”连铭珩挑眉。
　　“我师傅经常喝嘛？我就是有点好奇，而且我也不小了，我都两百多碎啦唔”常青越说越大声，连铭珩只能上手捂住了他的嘴。
　　“小点声，你想让别人都知道吗？”
　　“唔唔唔”常青只能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呜咽再加上手乱比划。
　　温热的气息扑在连铭珩的手心有些痒痒。
　　还没等连铭珩放手，店小二从后面过来了：“哟，我还以为是谁起这么早呢？你们二位这是……”他看着连铭珩的手露出了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揶揄表情。
　　“咳，不早了去吃饭。”连铭珩急忙拿开了手。
　　常青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捧着酒壶跟在连铭珩后面，突然想起那个老人家：“那个老人家呢？我们要叫他一起吗？”
　　连铭珩头也没回：“他已经走了，这个酒壶就是他留给你的。”
　　“啊，还没跟他道谢呢。”
　　“不用道谢，拿你钱换的。”连铭珩边给常青夹了个包子边说道。
　　“什么？”常青还没反应过来。
　　“就是说，我们没钱了。”连铭珩突然凑在常青耳边悄声说道。
　　“唔，痒。”常青瞬间身体有些僵硬，忍不住朝后面挪了挪。随后他想了想，然后把一只手悄悄伸进了桌子下面，刚要使用法力，连铭珩的大手就伸下来盖住了他的手。
　　“别在这，忘了吗？”连铭珩看也不看，挑起一筷子面就塞进了嘴里。
　　常青悻悻然地收回了手，学着连铭珩的样子狠狠塞了一大口面。
　　“好辣，嘶，咳咳。”常青被辣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舌头红红的吐在外面，急忙抱着酒壶狠狠喝了一大口。
　　连铭珩看着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