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身》橙味果奶

5、第 5 章

　　我们是末世纪的两只小狗，吹着泡泡做个透明的梦，大太阳照耀在身上，转身又是一个晨昏……
　　歌里唱的就如我嘴里的糖一样甜，仿佛成熟的红色草莓。
　　我爱上了泡泡糖，好象又回到了幼年的自己，仰着头和人比试要吹出世界上最大的泡泡。
　　然后泡泡破了，慢慢的泄气，一点一点萎缩，最后只是一团乳白色胶体，食之无味。
　　泡泡的过程就像我们的人生，当我们了解到世界的残酷时，我们的泡泡也就灭了。
　　人生不过如此。
　　黑眼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爬上我的脸，或许自我出生开始它就存在。只不过现在换了一个躯体，它依然追随着我。
　　这些天我花了所有心思打造属于自己的房间，重新刷了墙，又用了整整一天画上了自己喜欢的图案，这不再是邱言之苦等归家无期的丈夫的祈祷室，它只属于我，我的寄居所我的龟壳。
　　我背上我的包坐在我的房间，我的世界慢慢成型。
　　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也是一个绝对的美梦，在梦未醒前，请让我尽情享用。

　　温明扬问我为什么每一次出门总要背着包，这样可有可无的东西。
　　我说，对于我来说，这就是全部，我不可以把它丢了。
　　他拉着我的手轻声笑。
　　你真是个孤独又没安全感的孩子。
　　我把每一件小玩意收进包里。
　　温明扬指着广场上巨大的海报说，只可惜你不能把这个也收进包里。
　　那是这一季最新的服装款式，宣传的海报贴满了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英俊的模特和美丽的女孩子，穿上了巨大的翅膀。
　　而这一副却是独一无二的。
　　穿着艳色的紧身服，抹着油彩的脸，头上是古怪的尖帽的小丑拥抱着独舞的天使。
　　鲜艳与纯白是绝对的对立，而这样的对立也是最强的视觉冲击。
　　小丑的嘴角轻轻扬起，仿佛在笑，脸上却有一滴透明的眼泪。
　　天使表情安详，眼里却带着忧伤，白色的翅膀轻轻将小丑包裹住。
　　这副海报挂在最大的广场中央，每天有无数来往的人为它停驻，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
　　“恶魔呢？”
　　温明扬笑地格外高兴，将我搂在怀里。
　　“我知道，只有你才会明白我的意思。”
　　“你也是孩子呢。”
　　“我们是一样的。他们都不知道恶魔在哪里，只有我们清楚。”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恶魔在哪里。

　　“为什么每次出门都带着它？”
　　他镇定自若，游刃有余。
　　“我喜欢它。”
　　“他？”
　　“他？”
　　“温明扬！”
　　“没错，我很喜欢他。”
　　我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优点，我不爱说谎，因为圆谎的过程艰辛地让我宁愿接受坦白的惩罚。
　　他优雅地坐在沙发里，领口有些松，眼神有些不定。
　　他用壁炉里的火钳挑起了我的包，轻松地扔进了火堆里。
　　我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润唇膏抹在自己的嘴唇上，“放心，包里没有避孕套。”
　　一刹那的惊慌，只一闪，他又变回了威严的洪宙。
　　“你的品位越来越低了。”
　　“是用你的标准衡量我的品位吗？”
　　眉微微皱了皱，看地出他在忍耐。
　　“做你该做的事，别让错误辱没了你的身份。”
　　这样的洪宙更像一个严厉的父亲而不是一个丈夫。
　　我用火钳将包推近火焰，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将我的小猫推进了焚化炉，看着它化成灰烬，一阵风就烟消云散。
　　我讨厌洪宙，因为他让我重复了我最痛苦的过程。
　　“喜欢……喜欢和品位没有关系，事实上，喜欢比品位更真实。”手上的火钳仿佛随时都能吞噬我的手，“你明白，喜欢出自心，而品位只是一张画皮而已。”
　　他紧锁着眉，这一刻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我不知道比起真心为什么更多人的选择虚假的美丽。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我扔下火钳，看着火将一切吞噬干净，“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没有错。”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灵牙利齿。”
　　他以一种夺人之势冲了过来，那力量中带着怒火，他发火了，哈，原来他也会生气。
　　我被他压倒在沙发里，他的表情仿佛一头被夺了地位的狮子。
　　“邱言之，该怎么形容你？你的演技太杰出，差一点我都要被你骗过。贤惠美丽的妻子？”
　　“我也被骗了，洪宙，你这样对待过我吗？气势汹汹，那样子好象恨不得要掐死我，你的风度你的镇定呢？”
　　他惊愕，猛地抬起手，手却僵在半空，表情丰富地仿佛上了浓彩。
　　空气凝固了，他的眼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脸上，疑惑不信。
　　我却累了，这一仗我的包毁了。
　　“你是谁？”
　　“我？我不就是邱言之，你，洪宙的妻子。”
　　“你不是。”
　　“我是谁？”
　　“你是谁？”他站到了我面前，保持着他惯有的风度，“那么首先，向我解释一下，你是怎么样在短短几天里认识从小就卧病在床，从不会客的温家大少爷。作为一个丈夫，我这样问应该不过分吧。”
　　“这个……我很难向你解释清楚，你不会明白，事实上我也有些不明白。”
　　“你可以什么都不明白，不过有一条你要牢牢记住，你是我洪宙的女人。”

　　男人是上帝制造的兵器，天生就带着掠夺和占有的意识。
　　那么女人是什么？
　　温明扬这样问我。
　　女人？
　　女人或许是血吧，因为没有任何东西能像血那样让兵器兴奋。
　　“哈哈哈……娜娜，有没有人说过你身上充满了冷幽默的细胞。”
　　“你啊！傻瓜。”
　　我知道，洪宙的愤怒有一部分来自于他，温明扬，他很有手段地破坏了洪宙的生意。
　　我向他示意，“就像两把兵器撞在了一起。”
　　“见了血，只能兵戎相见。”
　　我们走在地铁里，与天使的海报擦身而过。
　　一根黑色的羽毛飘落在我的肩上，只一瞬间，一对黑色的翅膀在他的背上，慢慢的成为一对巨大的羽翼，卷来了黑色的风。
　　很多的人，拥挤而过，很多的眼，很多的情绪…….
　　风像一把快刀割开了我们的身体，四分五裂，我不知道应该追随哪一块去。
　　“看着我，莫娜，看着我。”
　　温明扬，他的嘴唇张合着，明明近在眼前，声音却好象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音，仿佛中了魔咒。
　　他吻着我，温暖源源不断传进了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很痛，欲望就要破壳而出。
　　他的手温柔贴在我的脸上，他的气息是一条脉脉的河静静的在我皮肤上流淌。
　　“看到了吗？”他的手在颤抖，声音也扭曲了。
　　我的羽毛我的翅膀，一样的黑色。
　　恶魔呢？
　　恶魔就在我们心里。
　　“看着我，让我的眼里只有你。”
　　他的眼里有五彩的光芒，贯穿了我的身体。
　　没有人甚至连声音都消失了，我抬头，蓝色的天刺着我的眼，高耸的楼，各色的玻璃反射着我们的样子。
　　我的样子，我不再是邱言之。
　　莫娜，我只是莫娜，那个我快忘记的样子。
　　天台的风吹起了我的发，好象伸展出了无数双黑色的欲望之手指向天空。
　　他的唇贴在我的耳上，轻声细语。
　　“看，那是属于我的大厦，漂亮吗？你一定不知道为了它有多少人争破了头，这座金子堆砌的大厦，因为它，每个人都盼望着我能早点去见阎王。它就是欲望的手，抓住了每个人的心，他们就变成了野兽，知道野兽争食是什么样子吗？互相撕扯，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
　　“你就是收网人？”
　　“收一网大鱼给你看，他们都会挺着白肚子，翻着死鱼眼。”
　　我们大笑，对着空无一人的天台，放肆地嘲笑那些大厦里那些领带和西装。
　　有一抹身影吸引了我们全部的注意，那么熟悉的样子，除了他还会有谁。
　　温明扬抽出了枪，一把精美的银色手枪，雕着龙纹。
　　枪口无声地对准了洪宙，仿佛一只来自地狱的眼，随时都能夺走他的命。
　　“他是个让人讨厌的男人。”
　　他看着我，似乎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耸了耸肩，的确很讨厌。
　　“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他，骄傲到傲慢的男人，上天恩赐了他一切，而我，恰恰被剥夺了一切，我常常想，老天是不是夺走了属于我的，赐予了他。”
　　“洪宙他失去了一个最爱他的女人，他要那些钱那些地位权利有什么用，它们不会爱他，不会给他温暖。到现在，他不过是一部造钱的机器罢了；或许他比我们更可悲。”
　　温明扬扣动了扳机，子弹如闪电，很快就消失了。
　　“在这里你伤不了他。”
　　“不，他已经死了。”他古怪地笑着，“我杀了他。”
　　“是的，他已经死了。”也许他从未真正活过。
　　这是没有别人的世界，温明扬的愿望在一瞬间实现。
　　我们在空旷的天台划着舞步，这天地仿佛只属于我们，再没任何束缚，我贴近他的身体，温暖附着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