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玩家的赛博硬撑罢了》夕池

1、噩梦

　　好热……
　　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到处都是刺鼻的味道。

　　她站在原地无法动弹，迷茫地转头，眼前一幕让她的心跳暂停了一拍。

　　号称空中之主的庞然大物坠落地面，双翼受到剧烈的撞击颓然地展露筋骨，火焰嘲讽似的吞噬着金属的外壳。
　　一具具看不清面貌的尸体淌着刺目的鲜红，模糊的黑影们突然出现，身后的丛林静默着，黄昏如残血染红了半边天空。

　　一道声音从上空传来——

　　“游戏开始。”

　　她抬起头，下一秒被鲜血吞没。

　　……

　　星阑睁开眼睛，她睡眼惺忪地坐起身，伸手摘下头上的全息头环，轻吐了一口气。

　　又是同样的噩梦。

　　她倒回床上，脑袋下枕着一条胳膊往旁边看去，忘记关上的电视跳动着画面。

　　“2397年8月19日，早晨6:00整。永昼市空气污染指数达到2级，迷雾4级，水平能见度降低约500～1000米。机场临时关闭，有外出计划的市民可以搭乘悬浮轻轨、地铁、无人驾驶出租车、公共能源巴士或自行驾驶车辆出行。”

　　“我市的市长选举已经到了宣讲阶段，各候选人劲头十足，饱受市民期待的穆海议员……”

　　一头艳丽红发的主持人微笑着，星阑在枕头下摸出遥控器，开始跳转频道。

　　“约瑟芬区码头一名男子行为怪异，侦察员将其击毙后宣称怀疑有暴力行为，人群正聚集在事故现场抗议。”
　　“上班没有时间带孩子，家里总是一团乱？不死鸟科技公司隆重推出新型家政仿生人！”
　　“寰宇星际集团又一次蝉联最佳福利公司榜单冠军！”
　　“……”

　　“哔。”屏幕熄灭。

　　星阑关掉电视，她往窗外望去。

　　大雾笼罩在高低错落的建筑上，旭日的晨曦拨不开这片浓雾，只能被迫蜷缩在远处，反倒构成空中一半金光一半浑浊的奇异景象。

　　两年前，永昼市的上空忽然出现一片迷雾，晨星联邦政府出动无人机进入雾中探查，但无人机一进去就信号失灵了，保险起见，联邦政府关停了永昼市的机场。
　　还没等科学家们与气象局研究出结果，八个小时后，迷雾便消散了，被民众抗议的联邦政府得以松了一口气。
　　当时的人们只当是大自然的一次恶作剧。

　　然而，14天后，迷雾再次席卷而来，并且以两周一次的频率出现在永昼市的上空。

　　而经过两年的时间，人们已经习惯将迷雾当做自然现象，就和下雨要打伞一个道理，一旦迷雾出现就要打开空气净化器。

　　迷雾的出现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习惯，电视台出现了迷雾等级预报，就连小众职业机械师也开始变得炙手可热。
　　星阑就乘着这股风在这两年赚了不少钱，但她就读的寰宇星际学院宇宙考古学每年都需要十几万的学费，以至于赚来的钱都给了学校，并未能一夜暴富。

　　而今天，又是一个交付日。

　　星阑起身洗漱，片刻后，出现在餐桌上的她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检查终端上的留言。
　　开通医疗救援小组VIP广告、房租即将到期通知等讯息跳了出来——

　　【整个永昼市乃至联邦最专业的团队——医疗救援小组，隆重推出白银VIP服务，不管您是身陷帮派火拼现场或是突发意外，耗费数十年打造的精英团队让您不再有后顾之忧！】

　　【尊敬的1807号租客：您好，您的租期剩余七天，如需续租请联络公寓管家，您所需缴纳费用为2000星币/月，如到期未续租，您的个人物品将被清理。——蜂巢公寓管家团队】

　　星阑略过，眼睛盯着委托人发来的讯息。

　　【攒钱买义体：嘿，ice，我的东西已经送到了，现在就把钱打给你。】
　　【到账500星币，现账户余额：195112星币。——晨星银行】
　　【用户099：交易地点：纪念广场。】

　　终端上的虚拟垃圾桶问：“有电子垃圾吗？”

　　“给。”星阑把广告垃圾都打包扔给它，她哼着小曲解决完早餐，便提着委托人提供的箱子出门。

　　门一打开，风猛地吹了过来。

　　星阑摸了摸脸上的净化口罩，沿着走廊径直向尽头走去。

　　这座号称解决人口住房难题的蜂巢公寓，外表就如同蜜蜂的巢穴，钢筋骨架密集地依附在建筑表面，每道阶梯连通着上下楼，每一层都住满了人。

　　公寓的过道贴满了广告，炫目的霓虹灯故障一般在闪烁，逼仄的狭窄空间散发着还未清理的垃圾的臭味，不远处有人踢到罐头咒骂了一声。

　　“叮。”电梯刚好上来了。

　　电梯里头有个女孩，她身穿一件黑色的露脐上衣与牛仔长裙，头戴着一顶灰色鸭舌帽，正一脸呆滞地坐在行李箱上。

　　星阑不在意地进了电梯，她按下F1，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电梯开始下降。

　　“咯吱——”女孩突然站起身，她拖着行李箱往后退，轮子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星阑不由看了过去，那个女孩抬手压了下帽檐，有些紧张地说：“抱歉，能不能帮我按下18楼。”

　　星阑没多想，她帮着按下楼层就靠在边上发呆，电梯里又安静了，只有墙壁上的显示屏还在播放广告和新闻。

　　女孩好奇地看着显示屏，说：“最佳福利公司这个是真的吗？”
　　星阑听到了，随口说道：“是真的，365天里有30天的假。”
　　“你们双休也犯法吗？”女孩情绪激动。
　　星阑疑惑地说：“是啊。”
　　女孩嘴巴微张又闭成一条线，嘴唇微动，“不管哪个世界都是牛马啊……”

　　这个人有点奇怪，星阑在心里说。

　　“那个，我还想请问下……”女孩见她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墨绿色的信封和一张mini卡，“请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星阑看了一眼，信封上有个银色的LOGO，几颗齿轮围绕着中间的星球，象征未来的星辰点缀在星球左右。
　　这是寰宇星际学院的入学邀请函，而那枚芯片……

　　“你说的东西叫芯片，校方用来绑定入校新生的身份ID，你决定好入学再插到终端也不迟。”星阑顿了顿，“还有不明白的问题吗？”
　　女孩连忙说：“没有啦，谢谢谢谢！”

　　话音刚落，电梯到一楼了，星阑朝女孩点了点头，便迈步离开电梯。

　　一楼大厅已经开始热闹了，居民坐在小摊吸溜吃着拉面，碗里热腾的雾气挥之不去。

　　公寓广播开始报幕：“现在是早上七点，祝你在蜂巢公寓拥有普通而美妙的一天。”

　　星阑刚要迈步，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的人嘀咕了一句——

　　“要是这张脸的数据能告诉我就好了。”

　　星阑条件反射地回头。

　　在那道狭小的缝隙中，属于女孩的琥珀色眼瞳贴近门缝，那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窥探着她。

　　“哐当！”直到电梯门关上，彻底隔绝女孩的视线。

　　星阑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感觉心里毛毛的。

　　“奇怪的人。”星阑吐槽道。

　　“星！”有人叫她。

　　星阑应声回头，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有一个人站在车边朝她招了招手。

　　星阑走了过去。

　　那个人的身材高挑，她双臂交叉环抱胸前靠在车门，留着一头利落的银色短发，骑行眼镜随意地戴在头顶，那双碧绿色的眼瞳正看着这边。

　　“先进来说。”乐尘钻进车内。

　　星阑坐进副驾，她摘下口罩，好奇地问：“你怎么换车了？”
　　“我妈骑着我的摩托车创飞了路灯，车已经拿去维修了，我只能开她的。”乐尘调整了下后视镜，语气轻飘。
　　星阑惊了一下：“路灯没事……不是，阿姨没事吧？”
　　乐尘满不在乎地说：“她好着呢，被巡察队拦下交了罚款，颓靡几分钟又活蹦乱跳，还有心情找好姐妹去听国王乐队的演唱会。”

　　“星，去哪？”乐尘问道。
　　“纪念广场。”星阑报了一个地址，是这次的委托人提供的交易地点。

　　乐尘的手触碰了下方向盘，瞬间激活这辆车，原本看不见外面的车窗透出窗外的景象。
　　驾驶座上的曲面屏启动了触屏模式，她输入了目的地，车辆信息和路线图出现在屏幕上。

　　车辆平稳地向前开去，车载电台开始实时播放。

　　“道路交通管制中心提醒——市政大道交通堵塞，请开往市政大道的车辆更换路线。约瑟芬区码头被封锁，封锁时间至明日，请车主另择期前往。比邻星区人流量较大，请车辆记得避让行人，不要在晨星女神像附近逗留太久。”

　　电台主持人顿了顿，开口道。

　　“现在插播一条来自侦察局的紧急通知——”

　　嗯？车里的这两个人竖起耳朵。

　　“请在四季大道的车主主动避让巡察队的车辆……”

　　话音刚落，从玻璃窗外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两辆巡察车如野兽嘶吼一般飞驰而过，前方的车辆纷纷避让。

　　“四季银行有可疑人员持枪闯入，请避免前往该场地。”

　　电台主持人用一种棒读的语气念完了稿子，紧接着乐器与嘶吼声响起，跟钻头一样钻进耳膜听着头疼。

　　星阑默默地调低了音量。

　　“我们要换条路。”乐尘说。

　　她等绿灯亮了，便在十字路口调转了车头，窗外的街景与行人飞速掠过。

　　“怎么感觉最近街上有点乱？”星阑打了个哈欠，感叹道。
　　乐尘似笑非笑：“每天不都这样嘛。”
　　“你怎么了？”星阑看见好友垮下来的脸，好奇地问道。
　　乐尘的脸色有点臭：“想起前几天碰到一个憨包，看见我就跪下来喊我老婆，靠，害我差点被我妈追杀！”
　　“这么不要脸。”
　　“不止，他一进我家酒吧就到处乱翻，看到我的赫斯提亚就两眼放光扑上来！”

　　乐尘一脸晦气地呸了一声，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直接修理了他一顿，要他赔钱，结果那个男的就问钱长什么样，把人当傻子吧？我只好客客气气地请他去局里喝茶。”

　　星阑听乐了，她闭着眼睛假寐道：“我也不知道钱长什么样，能不能让我多见见。”
　　“你不就起了个大早赶着去见它吗？”乐尘斜了她一眼，“你也是，最近也别到处乱跑了，免得碰到神经病。”

　　星阑的鼻腔嗯了一声，她困得睁不开眼，好友的声音越来越小，睡意逐渐袭来。

　　“有人高价悬赏要一批遗体和器官，跟着精神病院的几个患者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也不知道那些混蛋背地里又在做什么勾当。我不想也看见你身上少了点东西，好吗？”
　　“喂，星，你有在听吗？你怎么又睡了……”

　　星阑的眼皮耷拉下来，她点了点头，也没管对方看没看见就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

　　又是一样的梦。

　　黑影们在四处游荡，火焰与坠机的场面消失了，此刻，一轮红色的弯钩挂在上空。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居然还能在梦里保持清醒……星阑陷入沉思。

　　有点古怪。

　　星阑的视线在黑影周围打转，突然，两道黑影脱离了队伍，它们向别的地方走去。

　　好奇心和莫名的直觉催促着她追上去，星阑的念头刚起，便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动了，她赶紧迈步紧随其后。

　　那两道黑影在血迹斑斑的地面停了下来，周遭有哭泣声响起。

　　“呜呜……”

　　星阑站着没动，心中犹疑不定。

　　两道黑影开始一点点消融，女童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它们身后，她哭泣着抬头。

　　“妈妈、爸爸！”

　　血液从女童的头上滴落下来，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逐渐覆盖住她的身体，女童被裹在血茧里不再有动静。

　　天上的红月逐渐占据了半个天空，声音在上空回荡。

　　“我是谁？妈妈、爸爸……又是谁？”
　　“为什么只有我记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星阑默默后退。

　　“你不记得了吗？”那个声音突然转变情绪，语气淡了下来。

　　星阑皱眉，感觉自己是看着一出荒诞剧的观众。

　　“不要……”被裹在血茧里的女童发出动静。

　　“不要被祂们发现。”

　　“发现什么？他们是谁？”星阑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然而那道声音消失了，女童也不再动弹。
　　梦境世界开始摇晃，这个梦应该快结束了，星阑疑惑地等着从梦境中醒来。
　　就在这时——

　　“警惕造物主的游戏，星阑。”

　　星阑应声看去，那双与她极为相似，雨后天晴般瞳色的眼睛隐没在黑暗中，女童的身影最终消失了。

　　然后，她醒了。

作者有话说

　　阅读前的tips：
1.第一次写，如不合胃口，请及时点叉。看多了科幻电影和第四天灾文，最重要的是玩了《赛博朋克2077》，没忍住想写文。
非正统第四天灾，被召唤来的玩家前期对主角的世界（晨星）没有帮助，在赛博世界的人们看来更像在捣乱、发疯，可因为赛博人更疯，所以玩家能混得开（？）
2.主角是探险家性格，具有冒险因子，金手指：可疑的系统。
3.有的超凡生物出自《克苏鲁神话》，技能为胡编乱造。
4.不剧透，不代入现实，观文愉快。
5.最后一条给自己，完成大于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