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鸟》终板

5、第五章

　　运气作怪，陈若榆很快就茫然不起来了，因为不过几分钟时间，就听见何振在和某位来人热络地寒暄：“诶！老章！你怎么也来了！这赶巧的。”

　　“今天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身后一个万分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是昨天被他放鸽子的章闻宇是谁！

　　陈若榆喉咙一紧，狠狠吞咽了一口空气，呛得舌根好像要在喉口绊倒。这下好了，道歉一句没说，正主找上门来了。

　　“来，大榆，给你介绍个朋友，章闻宇，和我一届的同学。”何振丝毫不能和空气中的尴尬同频，依旧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陈若榆僵硬回头，面上勉强带着微笑，进行到一半才强行让留在原地的身体一并转过来，章闻宇就站在他眼前，以一种阴差阳错的离谱方式。

　　陈若榆三年来第一次离章闻宇这么近，近到能轻易地瞥到他下巴上残留的几点胡茬；近到只要他再前进一步，就能把眼前心心念念了三年的人，以一种毫无保留的方式重新抓在手里。

　　何振转身要给章闻宇介绍陈若榆，刚一开口，就被章闻宇笑着拦下：“不用了，我们认识。”

　　何振眼神一亮：“诶？！你俩是怎么认识的！你俩着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

　　陈若榆猛地一抬眼，正正好撞进章闻宇的目光里。

　　章闻宇看着陈若榆的眼睛，眼底似乎有浅浅的笑意，也不转头，顿了两秒，带着某种故意的意趣，话到嘴边却换了说法：“他外甥，在我画室上课，上次去接人，打了个招呼。”

　　“啧，我说呢！”何振兴致昂扬，又是个热情的主儿，当下拍板：“瞧这缘分！这晚上不一块吃个饭说不过去了吧，说好了啊，今天谁都不准走啊，尤其是你陈若榆，你好不容易回来，今晚高低得陪我喝两杯。”

　　两人各怀心事地逛完画展，回去时坐的章闻宇的车。何振坐的副驾，陈若榆窝在车后座上，听前面两人谈笑风生，偶尔应上一两句。章闻宇不主动谈及他，对待陈若榆真的像对待一个刚认识的朋友一样客气。

　　陈若榆往旁边靠了靠，以确定自己的身影不会倒映在前面的镜子里。他透过座位间的缝隙去看章闻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回忆着印象中那双手清隽的骨骼，以及多年握笔在中指第一指节生出的老茧。

　　他这双手，还画过别人吗？是窈窕的女人，还是风流的浪子？

　　陈若榆心中吃味，一盯就盯了许久，直到前方红灯，章闻宇将车稳稳停下，转头问他：“闷吗，要不要开空调？”

　　“啊，不，不用，挺好的。”陈若榆匆匆收回视线。觉察到自己刚刚的失态，轻声咳了两声，复又欲盖弥彰地坐直身子。

　　车子轻启，天边挂了暗色，路边街灯一只只亮起来，闪过满窗的斑斓霓虹。何振接了个电话，对方语气听起来着急，何振连连应声，又喊章闻宇停个车：“实在不好意思，家里突然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这样，你们俩先吃着，回来费用我给报销当赔礼了，我先撤了啊。”

　　“什么事这么急，用我帮忙吗？”陈若榆身体前倾，抬头询问。

　　“不用不用，不是大事，你俩该吃吃该喝喝，回头咱们再聚。”

　　一时间少了一个人，车内气氛骤然冷寂下来，像误入了沉默的深林，路过的行人向往林中景色，却迟疑徘徊，久久不敢轻叩门扉。

　　陈若榆当时走的很突然，至少对于章闻宇来说是这样。他其实早有留学的打算，前两年卷绩点，考托福，陆陆续续做了不少准备，没想到路上却遇到了某个意外。

　　章闻宇是意外，即使这个意外很美丽，很动人，很想让人动摇，但陈若榆最终还是没有放弃原本的目的地。

　　热恋中的人只想当下，从来不考虑未来，陈若榆在J大的录取下来那天才把这个消息告知章闻宇。

　　分开是章闻宇提的，即使陈若榆当时竭力挽留，但章闻宇仍然坚持。

　　赌气的成分当然也有，但更多一些是深思过后的考量。

　　你有你的路，我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要求你为了我放弃本来要选择的东西。但人的心境总是不断在变化的，所以我不确定，三年后的你究竟还喜不喜欢我，或者说，那时候的我还值不值得让你喜欢。

　　如果你想飞，那我不会成为牵着你的那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