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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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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若榆第一次见到章闻宇,是在木溪公园北门往东边走的那条小路上。
A市是滨海城市,木溪公园又临近高铁站,所以外围一圈往来人口很多。
彼时章闻宇父亲因手术意外去世,母亲不胜悲恸卧病在床,家里还有个在上小学的妹妹,茅屋顷刻间为秋风所破,摇摇欲坠。
章闻宇家里学校两头赶,实在分不出精力,于是索性休学一年,平时在一个朋友的画室帮忙,空闲时外出写生,若是碰上有意画像的游客,还能顺便赚个外快。
陈若榆见章闻宇第一面,就生生盯人盯了半晌。直到最后章闻宇实在忍不住了,朝远处角落里的人笑喊道:“同学,你再盯着我看,我是真的画不下去了。”
陈若榆猝不及防被抓包,惊的跳脚,这才压着帽檐赶忙溜走。
后来陈若榆回忆,觉得这件事完全不能怪他。当时的章闻宇身着白色上衣,配着一条垂顺略宽松的深色牛仔裤,露出细瘦一截脚踝。衣服上有被颜料溅上去的斑斑点点,头发微卷,稍稍过肩,被黑色的八角帽半压着,眉目深邃,神色淡淡,只有盯着手中颜料时是专注的。
眼前是画布,身后是路边灌木围成的绿色绒幕。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独自分割出一块清冷疏离的地界来。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让人想接近,想接触。
以至于后来,陈若榆经常借着散步的名义到这附近转悠,虽然章闻宇不常在这儿,但十次里总能碰见个七八次。
两人的关系有了进一步进展,是在某一个被落日余晖包绕的黄昏,就在陈若榆想离开时,章闻宇叫住他,递给他一张画纸。
陈若榆展开看,纸上是他的画像。
章闻宇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偷偷用目光将人描摹了一遍,给他画了一张画。
陈若榆心中浮冰乍裂,仿佛有一汪泉眼,汩汩地往上冒,清甜的春水溢出,每个细胞都如同容光焕发。
接下来的故事俗套而又顺理成章,像无数对情侣一样,他们拥抱,接吻,做/爱,偶尔画室没人的时候,章闻宇会带着陈若榆去到那间向阳的小屋,把陈若榆从额心吻到胸膛,再用有些粗粝的指尖摩挲着陈若榆的突出肩胛骨,在陈若榆轻喘时对他说不入流的酸话:“如果我会刺青,我一定要在你身上刻一首最露骨的情诗。”
《旅鸟》的初稿,就是在那间屋子里画完的。
当时陈若榆趴在窗边,从太阳西沉看到夜色部署,待到章闻宇搁笔落定,陈若榆终于起身,趴到章闻宇背后查收成果。
“真好看,感觉你给我加了美颜滤镜似的,”陈若榆夸赞,“它有名字吗?”
“暂时没想好,”章闻宇顺手给人揉了揉酸麻的胳膊,“起名这事儿就看缘分吧,硬要给起一个可能显得矫揉造作,顺其自然,说不定哪天灵感就自动蹦我脑子里了呢。”
眼下,陈若榆又看见这幅画,寒来暑往已过三年,不知为何,心口突然浮起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