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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真相(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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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这句话问出去,梁祝发现,刚刚房门被敲了五下。
五下。
只有一个人了。
她瞬间松了一口气,无力地靠回门上,缓缓闭上眼睛。
外面的人也没有想到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沉默了一秒后,说:“是我。”
梁祝将手压在腿上,感受着体内力量在缓缓流失,甚至连说句话都觉得异常艰难:“有事吗?”
外面半晌没说话,不用猜也知道,神鹿来找她无非就是因为那天的新闻。
她或许想亲自见面对她说。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门外传来:“我可以进去吗?我有事想要跟你说。”
说完这句话后,外面再无任何声音,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复。
可是梁祝没有勇气打开这扇门,更不可能让她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
神鹿等了有一会,依然没有得到回答,其实她从声音已经察觉出梁祝现在的状态。
她有些着急在门前蹲下来,看着眼前的阻隔,门上面什么都没有,但是却仿佛能看到对面的人。
“你怎么了,”她迫切地问道,“为什么坐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夏影已经给梁祝处理了伤口,空气中弥漫的不是她的血,而是药剂的味道,正因如此,混淆了神鹿的嗅觉,可恰恰是这样,说明梁祝反而出事了。
“梁祝,让我进去。”
神鹿又不甘心地敲了敲门。
梁祝半闭着眼睛,太阳下山后,温度骤降,她开始感觉全身泛冷:“今天安排的负重太大,我有点累,你应该也知道那种感觉吧,我现在只想休息一下。”
神鹿想见她无非就是道歉,永远道不完的歉,关心她的身体怎么样,她已经猜到了。
“铛、铛、铛、铛、铛。”
五声敲门声轻轻在她耳边响起,神鹿凭借声音估算的位置丝毫不差,可梁祝听进去的是声音,却如同鼓声击打在她的心里,咚、咚、咚,一下又一下,不知道是人鱼之血的副作用还是这敲门声,她的心脏好像被绞了起来。
神鹿不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不能暴力破坏这扇门,因为梁祝靠在上面。
新闻的事对她打击不小,她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小心地放在门前:“这是她给我的卡,自我来开元以后所有的工资都存在这里……”
神鹿看着那张金灿灿的卡,本来她想等救出这里的动物给梁祝一个惊喜,但现在好像要提前了。
“如果我的身份证没有问题,就像以前一样,我们就可以……”
“神鹿,”梁祝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我不要你的卡,大不了以后我养你,我留在江海,哪也不去,我可以打工赚钱,别忘了,当初江海动物园赔给你的钱还在我这里。”
可是,门外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她不知道神鹿走了没有,只是着急劝道:“不要这么丧气,你忘记白石是怎么说,忘记组长怎么说的,忘记欧阳姐姐是怎么说的,至少现在只有你,只有你能救它们。”
“它们一条生命或许不能说明什么,但是一群呢,一个聚落呢,每一条生命都是种群延续的希望。”
她哽咽道:“你不应该被困于一方天地之中,等我们把那些动物救出去再说,一定有路可以走,相信我。”
“就算没有,你也要闯出来一条。”
“但,不要犯罪,犯了罪,以后就彻底没有回头路了。”
一句话点醒了神鹿,她攥紧拳头,想起那天的事,垂眸看着地面。
本来动摇的心在那一刻忽然变得坚定起来,像梁祝说的,一定有路可以走,不管世道再艰难,都不能突破自己的底线。
梁祝的理智已经摇摇欲坠,她强撑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去不了南临,那我就留在江海。”
“神鹿,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差把它走到圆满……”
梁祝说完这些话后,她缓缓道:“你先回去吧,我没事,只是太累。”
门外沉默许久的人终于开口,眉眼松动,百感交集下,却也只说出两个字:“梁祝……”你能让我进去吗?
可是房间内久久没有回应。
“没关系,”神鹿笑了笑,缓缓坐下来,“我在门外守着你。”
她和梁祝隔着房门背对背靠在一起,期间偶尔有人走过,在见到她时,说笑声戛然而止,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将神鹿的身影照得有些孤单。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那个人类的房间。
那张留在门外的卡还没来得及被看到,梁祝就坚持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她感觉好累,好累……
……
不知什么时候,梁祝从黑暗中睁开眼睛,和梦里那只鹿经历过无数遍的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她的心脏猛然一颤,曾经体验过无数遍失重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往后退去。
可是无比熟悉的恐惧不顾她的抗拒,如黑潮般将她紧紧包裹,压得她喘不过气。
风声猎猎,像是站在百米高空蹦极,那个狭窄的跳台不是希望,而是提醒她即将走向绝望。
她不跳下去就永远不知道悬崖下面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个预知梦的尽头,可是曾经梦里她一遍遍跳下悬崖却一遍遍重复那无尽的轮回。
而在那只鹿再一次带着她往下跳的时候,怕自己再次看到一模一样的场景。
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梁祝感受着自山间吹来的风,身体急速穿透云层,往下坠去,她们一起路过悬崖下的野草,陡壁上枝叶繁茂的松树,身边飞过的鸟儿,她与小鹿紧紧靠在一起,感受着彼此之间带来的暖意。
下落,一直往下坠去,好像悬崖无边无际,永无止境。
突然,耳边传来各种动物的声音,她抬头看去,头顶黑压压一片,有人,有动物也有植物,一起往悬崖下跌去。
而这次的场景与上次不同,不再陷入循环,不知道往下落了多久,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是一万米,也许是两万米,也许更远,也许更久。
……
再次睁开眼睛,面前的画面一转,她与小鹿跌落在了地上。
天色亮了,天边有一道彩虹,梁祝站起来,被眼前一片绿意盎然吸引。
毫无意外,末日之下的场景,但是这里,无论废弃的楼房还是开裂的道路,一切被藤蔓所覆盖,无边无际望不到边的绿意,而更远处是她在船儿岛看到的参天巨树与身形巨大的鸟儿,它们在空中翱翔,飞往看不到的尽头……
原来这就是悬崖下的世界。
但是,眼前绿意突然像蛇一样开始动起来,地上的藤蔓好像有了生命,一点点往她这边爬过来。
看着自己面前涌动的人流,她被迫跟着动物和人类逃离,往远离植物的地方跑。
她跑得越来越快,人群拥挤,周围的景色也开始变得模糊,等她再停下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换了一副场景。
天黑了。
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她站在分岔路口,不远处的平房内亮着一盏盏灯,一点点将黑暗驱散。
她好奇地看着眼前如此温馨的时刻。
这是哪里?
人类世界吗?
下一秒,好像有什么牵引着她,拉着她一步步往最近的那间房子走去。
她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外面,透过窗户看向屋内的场景。
明亮的灯光,冒着热气的咖啡和温暖的壁炉……梁祝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里面的场景,梦里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但却能感到恐惧。
房间里,一个羊头人身的人正转头看向她。
那人只是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就已经来到她面前,与她仅隔着一扇窗户对视,兽首人身被屋内灯光照亮,将梁祝的影子覆盖,打在窗外的草地上。
她踉跄地往后退去,还未来得及做什么,眼前的画面再次黑下来。
又回到了原点。
只是,悬崖之下,再不见满目绿意,只是白茫茫一片,植物、动物以及人类往各自的方向而去。
已经有了自己归处的人与动物,悬崖之上三方相争的场景此刻化为虚无,她站在人类之中,看着动物和植物向不同方向奔去。
她看到了银栗,看到了小植株。
小植株回头看她,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对话,她却明白了它的意思。
她缓缓扫过眼前的场景,所有事物都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从来处来,往去处去,直到他们一点点消失在眼前。
她转身一看,而那只鹿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
“神鹿!”
梁祝从梦中惊醒。
房间里的闹钟不厌其烦地响了一遍又一遍,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往外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一夜过去,自己还在门口。
然而,她刚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瘫软,连手指都动不了了。
之前做这个梦的时候,她只会有黑眼圈,但是后来才知道这是预知梦,做未来的梦,总该付出点代价。
醒来的那一刻全身冰凉,而现在又开始发热,冷热交替间,她脑袋有些晕。
……
闹钟不知道响了多少遍,神鹿已经去上班,天已大亮,临近中午,梁祝才一点点挪到床边,终于把闹钟关上。
顾林下已经给她批了假,神鹿没有再来敲门,她靠在床边,看着镜子里自己已经严重到发紫的黑眼圈,闭了闭眼,那个梦,她知道后续了,不过,依旧不确定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在梦里为什么会梦到银栗和小植株,没有梦到别人,偏偏只见到了她们。
但那是以后的事了,她想不通也不再多想,而且当下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不过,她垂眸看了一眼床头柜,小植株的果实还有作用。
*
休息一天之后,她依旧四肢酸痛,身体像是被车轮碾压过,看着那张拿进来的卡,静静地躺在自己手心里。
所有紧绷着的情绪都在看到卡背面写着的密码时决堤,她对后面的数字不熟悉,但是看到密码前四位是台风前一天时,彻底红了眼眶。
那不是他们和她相遇的时间,而是她单独与她相遇的那个狂风暴雨的上午。
她小心地将卡放好,才去准备洗澡。
而刚洗完澡,就听到了敲门声。
不过,这次,不是神鹿。
她好不容易挪到门前,透过猫眼看着外面的人,发现是顾林下。
“组长,有事么?”
想起过去种种,还没等外面的人说什么,她直接道:“不方便,我睡了。”
顾林下:“……”
“开门,”她找借口说,“我给你带了东西。”
梁祝心底冷笑,不就是好奇她现在的状态么,想要知道她是否做了那个梦,现在她的黑眼圈就是证据。
“不方便。”
门外顾林下咬牙,但是梁祝不开门也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她淡淡道:“我可以让你的密码重置。”
梁祝攥紧拳头:“……”
“你真是强盗。”
她知道自己的黑眼圈一时半会好不了,干脆也不瞒着。
门打开后,顾林下一眼就看到了她眼下那一片黑,这次格外严重。
梁祝有些别扭地躲着她直白观察的目光,可是下一秒却听到对面“扑哧”一笑。
她满脸黑线地看着顾林下。
她看到顾林下西装裤里的工作牌挂绳露出来,什么时候这么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组长,你的工作牌掉了。”
顾林下“哦”了一声,赶忙低头往口袋里塞,梁祝看着她,忽然有些好奇地问:“组长,你的工作牌可以刷开哪些地方?”
顾林下已经把工作牌放好,狐疑地看着她说:“除了三号公寓的房间,其他都可以。”
“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没什么。”梁祝确实想要那个工作牌好久了,如果神鹿当时有了她的工作牌说不定就能把那些动物救出来,如果救出来就不用……
“你做那个梦了吧。”
梁祝:“啊?”她刚刚太专注,没有听清顾林下说什么。
顾林下盯着她的眼睛,这次用了陈述句:“你做那个梦了。”
梁祝下意识控制自己的眼神乱瞟,她放在身侧的手指微蜷,在顾林下确定的目光下,动了动嘴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顾林下二话不说直接朝她走过来。
她瞪大眼睛,想起那天在实验室被她逼问的场景,梁祝就有些胆颤。
下一秒,她瞄准时机,一瘸一拐用尽最快的速度跑到卫生间,然后把门锁上了。。。
“砰——”
顾林下肩旁发丝被风一吹,关上的卫生间门像是甩在她的脸上:“……”
她站在磨砂玻璃前,看着模糊纤细的身影,逐渐咬紧后槽牙。
里面传来梁祝颇有些得意的声音,狭窄的空间偏偏将她的声音放大:“组长,你重置密码啊~”
顾林下无语地看着卫生间门:“……”
两人僵持许久,她最后只能无奈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
接下来的几天,梁祝一直在房间里养病,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不出意外,她感冒了。
七天一个周期,七天之后,她的伤彻底好了,医学也无法解释的奇迹就是在她身上发生了。
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人,夏影看着她光滑细嫩的腹部,一点痕迹都没有,颇有些震惊,那么重的伤,她好得太快了,有点难以置信,可惜现在本着人道主义,她不能研究,也就只能看看了。
开元还有十几天放假,好像所有的人都在冲业绩,猛地提起精神,气色也好了不少,只要是在路上遇见一个人,都是一副热情洋溢,有干劲的样子。
年味也是从这一天开始的,上班时,她看到有工作人员在贴对联,挂灯笼,到处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画面。
以往,每年她都会和父母回苍溪村过春节,大年三十那天贴春联,放鞭炮,除夕之夜围在一起吃饺子,整个人都会因为过年的气氛高涨。
……
梁祝受伤好了之后,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笨重,不仅速度大大降低,四肢发软,挥出去的拳头不再具有伤害,反而软绵绵的。
她无比怀念那天的感觉,这让她有些恐慌,害怕自己会对此产生依赖。
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没变,她的身体还是原来的身体,变的只是注射加强针剂后的心理。
与此同时,开元的实验也因此陷入瓶颈,戛然而止。
……
转眼间,离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
这次比赛,实验区的人都可以来观战,也就意味着她会见到好久没见的卫忘恩和姜同语。
卫忘恩答应她的事情已经做到,而她曾经答应过卫忘恩的事还没有办到,但是快了,就差最后一步。
回想过去与人鱼交往过的瞬间,她知道,人鱼之所以待在开元,必定有它留在这里的理由,要么是不想走,要么走不了。
那晚遇到顾长风之后她过于害怕,回去时没有仔细查看走廊上的鱼鳞,不过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人鱼的。
一想起那晚的场景,她感觉自己仿佛浸在船儿岛无望的海里,整个鼻腔里都充斥着浓重的海腥味,让她喘不过气,而这些味道,就是从人鱼的房间里散发出来的。
人鱼的房间里除了他自己,再没有别人,而且他最讨厌自己半人半鱼的样子,所以绝对不会再变回去,既然以人类的样子不会发出海腥味,那必然就是他变回半人半鱼的样子。
所以,他不是不想离开这里,而是不能离开。
顾林下给他打的药剂有时限。
这也是她钳制住他的一个原因。
这样解释就说得通了,只是心中还有一丝疑惑,但事关另一个人,她暂时找不到方向。
如果人鱼的药剂过了,对于鱼来说,最致命的是什么?
明明所有的事情已经安排好,只要她不把那晚的事情说出去,顾长风不会再找她的麻烦,顾林下答应放了那些动物,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组长应该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她曾经拜托小灰,希望她可以帮忙注意一下那些被关的动物,如今并无异常。
但是越临近放假,梁祝反而不安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是那天人鱼来实验室肆无忌惮的挑衅,还是亲眼看到顾长风走私,担心他出尔反尔,抑或是心中还没有得到结果的疑问,她是想把自己在开元看到的这些告诉警察,但是她没有证据。
证据,除了录像就是人证。
她无力做到这些。
但是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和神鹿离开这里。
可是,自从神鹿来给她送了那张卡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不知道是何原因,但那天在食堂二楼她清清楚楚看到了顾长风观察神鹿的眼神,从人鱼以及跟他一起的那些人为顾长风做事可以看出,绝对不止欣赏那么简单。
*
那天,她罕见地再次去了操场,见神鹿正闷着头训练,知道她来了,眼底的欣喜一闪而逝,但也仅仅是那一眼,便没有再往这边看。
好久不见小灰,她似乎也变了不少,见她过来,小灰一脸严肃地疾步走过来。
“姐姐……”
梁祝一笑,什么时候叫她姐姐了。
没事叫“她”,有事叫“姐姐”。
不过,她察觉到小灰有话要对自己说,脸上笑意不减,装作和小灰好久不见的样子打招呼,两人靠近的那一刻,她小声说:“边走边说,有摄像头。”
小灰立刻明白过来,虽然笑着,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笑不出来:“最近开元进了一大批药品。”
怕梁祝听不懂,小灰又解释说:“麻雀告诉我,开元新进了一批药品。”
梁祝不解,药品怎么了。
可是小灰愤愤不平地说:“有的动物打了一剂就死了。”
“它们身上虽然有伤,但不至于到死的地步。”
梁祝沉默了。
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比完赛她就可以离开开元,眼看时间不到一周,但是现在又出现这样的事情,她有些不甘地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它们是因为被注射药物之后死的?”
“万一组长只是……”只是让它们早点结束痛苦呢。
小灰是动物,对人类的情绪很敏感,她能听出梁祝的意思,她眼眶发红地说:“我前几天还去看过它,听说要被放出去之后,它很开心,我虽然跟它不熟,但它是我的同类,就因为只是一只动物,如今不明不白地死了。”
“我亲眼看到它不在的。”
“是你当初让我注意它们的情况……”说到一半,小灰突然明白过来,“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梁祝低眸不语,当时她确实怀疑顾林下不怀好意,她看着操场上认真训练的人,在学校旁租的那个小屋还没有到期,开元放假之后,两人会在那里度过相识后的第一个新年。
她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世界上少了她们不会有什么变化。
顾林下答应过的她的,一定会信守承诺。
她相信顾林下是一个守信的人,不会骗她的。
更何况她已经做了那个梦,至少自己手中还有把柄。
……
她一遍遍催眠自己,可是心底的疑惑却渐渐成了头顶驱散不开的阴霾,让她始终惶惶不安。
到底是谁将尹苏的地址告诉了人鱼,顾林下,欧阳流丹,沈谦,顾长风还是谁?
她那天被他气昏了头,没有多想,可是现在重新思考一下,人鱼怎么可能有本事查到尹苏的地址?
他从进来之后都没有出过开元的大门,甚至连字都不认识,更遑论用电脑自己查?
他在顾长风眼里算个球,怎么可能给他做这么微不足道的事。
人鱼为顾长风做事,无非就是许诺了他钱、房子、光明正大的身份罢了。
还有那晚人鱼脸上得逞的笑,恐怕就是故意引她去见顾长风。
可是,他为什么要让她看到那一幕,仅仅是为了有个正当的理由吃掉她吗?
……
还有好多好多疑问,可是这些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想好好生活而已。
“姐姐,”小灰察觉到了她的犹豫,“我知道这和你没关系,你是人类,动物的进化会威胁到你们的生存环境,你本就不应该帮我们,是我错了。”
小灰以为梁祝帮她去开元找博美,在她变成人的时候给她盖衣服,不顾危险来到二号实验楼……都是为了动物,梁祝一直在为了别人,可是她看到她瞥向的目光,才知道,一切只是为了一个人。
“小灰,”梁祝喊住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小灰扯了扯嘴角,直接说:“是因为这件事不涉及神鹿。”
梁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小灰:“你是这么想我的?”
小灰知道,梁祝来开元是为了神鹿,从一号楼来二号楼也是为了她,但是她不能这么说,还是不想让梁祝伤心。
“不是,”小灰回头,“姐姐不去,那我自己去。”
梁祝追上去,小孩总是这么冲动:“等等,你自己怎么做?你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开元到底在做什么,仅凭一只死去的动物就妄下结论,至少你确定之后再和我说,更何况你知道开元有多危险吗,没有组长的允许你一只动物都别想救出去。”
小灰红着眼眶摇摇头:“这件事前几天就发生了,我没有见到你,所以找不到机会说。”
“小灰,”梁祝说,“看着我。”
梁祝带着命令的语气,小灰只能抬头看她。
“你现在需要弄清楚三件事。”
梁祝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第一,你想救所有动物还是只想救你的同伴?”
“第二,那支针剂是什么。”
“第三,开元到处都是摄像头,不要被发现。”
她想说,你瞒不过顾林下的。
可是话到嘴边,她不想打击她。
“开元很快就放假了,在比赛之前,在我走之前,如果有情况再告诉我,至少我觉得顾林下是一个正常人,她不会无缘无故把所有动物杀了。”
“我已经给它们找好去处了,”梁祝说,“小灰,我是真心想救它们的,相信我。”
小灰低着头没有看她,小声说:“如果她真的要杀了所有动物呢?”
梁祝一下子哽住,一开始来二号实验楼她绝对不会承认,但是现在,却有这种可能。
“你先去训练吧,我再想想。”
可是她的话落在小灰耳中就是不管,即使顾林下要杀了所有动物,她也管不了,只是在拖延时间,因为她可以一身轻和神鹿离开,再也不回来。
一个人类何必为了毫不相关的动物拼命,她本身就站在食物链顶端。
可是梁祝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上次她将一只猫带出去都要经过层层检查,要将所有动物救出去,何其难。
一阵风从她身边吹过,有人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她转头去看,那个不认识的人已经跑远。
她下意识去找神鹿的身影,却见到她已经离开操场。
……
因为小灰说的这件事,下午她特意观察了剩下的动物,但是依旧如往常一样,顾林下也没有丝毫变化。
晚上,她左思右想,还是敲开了神鹿的房门。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但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她不想做什么,只是想看看神鹿。
然而,房门刚敲响,下一秒就打开了。
本来已经找好的借口,却在看到开门的人时彻底卡壳。
神鹿嘴角噙着笑,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已经等了好久。
梁祝躲开神鹿有些热烈的目光,她手指微蜷,看着房间内:“我可以进去吗?”
太突然了,神鹿没想到她会再进来,以为只在门口说句话就走:“当、当然可以。”
她让开门口的位置。
然而,刚把门关上,梁祝突然回身抱住了自己。
神鹿大气不敢喘,小心地放低自己的身体起伏,感受着怀里热烘烘的拥抱。
梁祝双手环在神鹿的腰上,将头埋进她的怀里,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感受着毛茸茸的触感,明明几天没见,可是她如此想念这个怀抱。
听着神鹿越来越快的心跳声,闻着独属于她的味道,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害怕且依赖,迷恋且恐惧,一点点将她缠绕。
不知道抱了多久,梁祝终于从她怀里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带着疲惫,她看着她的眼睛,感受着神鹿心跳的声音,呼吸缓缓加重,将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我有事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