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变成人那些年》成风夜行

183、苍溪奇遇记（11）

　　“姐姐……”梧桐喉头滚动。

　　结果，还没等她感动完，梁祝生生打住：“我怕山下还有更大的蛇。”

　　梧桐：“……”眼泪悬在眼眶中，也不知道该掉还是不该掉。

　　察觉到身后有动静，她转头看去，眼底陡然泛起一阵冷意，对着身后的梁祝说：“姐姐等我。”

　　话音刚落，梧桐手拿短刀径直冲出去，梁祝从来没有看到她真正打过架的样子，每天“姐姐，姐姐”地叫，真的会让人以为她只会撒娇。

　　梧桐迎面对上红白花蛇，抬脚扫起地上的泥水，让它的身体腾空，手中短刀直逼对方面门，细长的蛇信子在空中释放属于蟒蛇的信息素，不过，红白花蛇还未来得及反击，庞大的身体反倒成了累赘，被梧桐锋利的刀面破了它鳞片下的血肉。

　　“你真的以为自己变成了人就能否认自己是蛇的事实么？”

　　“看到她了吧，如果你变回蛇她还会跟你在一起吗？”

　　“恐怕躲你都来不及。”

　　那点伤只是让红白花蛇破了点皮，并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它处在泥水中，反而借助其优势，快速游到梧桐身后。

　　在浑浊之水的掩映下，不过瞬间，红白花蛇就已经把梧桐围成了一个圈。

　　蛇头冲出水面的一刹那，朝她脖子袭去。

　　“小心——”梁祝脱口而出，下意识上前走了几步，但是，她突然想到什么，又迅速退回来。
　　曾经神鹿就是因为她的莽撞被老虎咬伤，这次她不能再干扰梧桐。

　　梧桐本身是蛇，所以自然知道蛇的习性。
　　在红白花蛇冲过来之时，她向后弯腰，整条蛇从她身上掠过，梧桐双手从地面借力，随即身体一转，直起身，顺势伸出手捉住蛇尾，猛地拉着它往地上摔去。

　　一条长长的水花在泥水中溅起，像是一道鞭子打在水里，红白花蛇立刻调转方向张嘴朝她咬来，梧桐同时松开它往后退去，瞬间拉开了一人一蛇之间的距离。

　　红白花蛇见攻击的最好距离已经错过，蛇尾不耐烦地拍打着水面，发出一阵阵如此规律的响声。

　　梧桐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听多了反而会让人放下警惕，她用力甩了甩头，脚下步伐逐渐加快，不过，这次红白花蛇学聪明了，率先躲开梧桐的攻击，导致一人一蛇再次错过。

　　红白花蛇走势诡异，梧桐渐渐发现它似乎并不是真的想要跟她打架，而是一直在做无味的躲避。

　　她有些急躁，微微喘着粗气，眼看着雨越下越大，人类的身体真是不堪一击，刚刚只顾着奋力一战，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力量已经消耗了大半。

　　她知道梁祝会自己躲开，于是便专心对付这条蛇。

　　为了在有限的体力中解决它，梧桐加快了速度，而能够尽快解决这条蛇的办法就是让自己置身险境。

　　她也不再一味躲避，嘴里叼着短刀，双手猛地抓住冲过来的红白花蛇头，泥水中的地面太滑，她被压着倒在地上，而蛇身却借势顺着她的小腿把她整个人缠住，在即将倒下去之时，越缠越紧。

　　挣扎的过程中，梧桐被带着整个人在地上翻滚，激起路上一连片的水花，在不断激荡的视野中，她一只手把短刀紧握在手中，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缠着自己的蛇身上扎去。

　　“扑哧——”短刀沿着蛇身侧面一路划过鳞片表面，大量血水扑哧扑哧从红白花蛇身体里涌出来，它因为疼痛不得不放开梧桐，在地上翻滚着身体。

　　而梧桐迎面跌进泥水中，被那尾巴打得一愣一愣的，干干净净的小脸彻底蒙尘，她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远离红白花蛇，捂着胸口猛烈咳嗽。

　　梁祝攥紧拳头，看着一旁终于找了个安全的位置坐在地上的泥人梧桐，小脸通红，可怜巴巴的样子，几次想要过去，但是她又不得不退回来，再三警告自己不能影响别人战斗。

　　梧桐看了一眼自己手心里火辣辣的伤口，那里红肿了一大片，被蓝色流星雨影响后的红白花蛇表面已经不再那么光滑，逆鳞突起，变为一道道锋利的刀片。

　　梧桐直起身，把碍事的刘海撩到脑后，雨水顺着下颚一滴滴落下，她的瞳孔闪着黄绿色的光，感觉到自己手心颤抖，但内心深处强迫自己升起一股莫名的战斗冲动，她反手握刀，再次冲过去。

　　红白花蛇在原地紧紧盯着她，树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小腿粗的黑蛇，正悄无声息靠近这里。

　　黑蛇借着雨水之势掩盖行踪，屏蔽气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梁祝身后爬来。

　　梁祝正紧张地看着梧桐，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条蛇已经接近她……

　　刹那间，血盆大口张开，腐烂的腥臭味自上而下喷洒下来，梁祝身体猛然一僵，曾经让她无比恐惧的记忆自内心深处而来。

　　那天老虎就是这样看着她，一步步靠近她，踩着她的腿，在她脸上喷洒着恶心又温热的气息。

　　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动不了，脚底像灌了铅，黑蛇的速度太快，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等梁祝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血盆大口正落下来。

　　她静静地看着它，全身无力，四肢绵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口将自己吞没。

　　与此同时，远处梧桐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眦目欲裂：“姐姐！”

　　她来不及过去，慌乱中，只能把短刀对着蛇的口腔掷出去。

　　“扑哧——”短刀的冲击力几乎插进了黑蛇的嘴里。

　　梧桐想要跑过去，可是后面红白花蛇反而逮到机会，尾巴缠上她的腿，轻松把她拖倒，故技重施，不过瞬间，梧桐的身体被蛇身从头缠到尾，最后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

　　而梁祝那边的情况更加危险，黑蛇被刺穿了口腔，倒在地上痛苦甩尾，巨大的力量扫过梁祝的小腿，当场把她甩在地上，脸跌进泥水里，摔了个狗吃屎。
　　而跌进泥水里的那一刻，她看到因为救自己再次被缠住的梧桐。

　　挣扎不过一秒，她强迫自己从地上起来，擦去脸上的泥水，露出一张早已失去血色的小脸。

　　她跪在地上在水中哆哆嗦嗦地摸索着短刀，身体止不住地发颤，她不敢去看那边的情况，也不敢看那条红白花蛇亮丽而诡异的花纹。

　　可是看到梧桐白皙的脸上被憋得通红，双手没有发力的支点，几乎要窒息而亡，刚刚她已经被缠了一次，那时还有刀，但是现在梧桐所剩力气不多，红白花蛇就是要把她活活耗死。

　　梁祝手脚冰凉，双唇打颤，为了不让短刀再次掉了，她双手紧握着站起来，咽了一下口水，同时，背包落地，在她身后溅起一片水花。

　　“姐——姐——快跑——”梧桐用尽全力撑开一点空隙，终于得到一丝喘息：“别管我……”

　　梁祝不知所措地看着再次被蛇身淹没的梧桐，想到她第一次吓自己，想到她抱着自己叫姐姐，想到她一如既往的笑脸……

　　红白花蛇越缠越紧，梧桐再也使不上力气，胸腔中的最后一丝氧气用尽……

　　梁祝终于硬着头皮跑过去，她鼻子发酸，擦去眼角的泪，在即将靠近红白花蛇的时候，她看着上面诡异跳动的花纹，眼皮突突直跳，险些晕过去。

　　不，不能。

　　她试探性地用刀锋比着自己的胳膊，但冰凉的刀面让她止不住往后一缩。

　　眼看事态紧急，容不得她多想，感受着雨水微凉，像是下了决定一般，她咬着牙，闭上眼睛对着自己的胳膊划了一刀。

　　下一刻，鲜血肆虐而来，甜美的味道瞬间被雨水浇灭，冰冷的雨水混着不可忽视的疼痛，这才让她清醒了一点。

　　她着急寻找梧桐的身影，在逐渐缩紧的蛇身中，梧桐双目紧闭，一张小脸上毫无生气，甚至带了些灰白状。

　　梁祝吓坏了，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看着眼前让人晕晕乎乎的花纹，最终哆哆嗦嗦地握着刀，用力插进了红白花蛇的身体。

　　因为害怕，所以用的力气也不知轻重，她整个身体压上去，想要把这条蛇钉在地上。

　　然而，蛇身猛地一震，随后疯狂扭动起来，缠着的力量却再次加大，非要解决了梧桐不可，解决了她，眼前这人不是想要怎样都可以。

　　梁祝被红白花蛇甩了出去，自己的手被锋利的鳞片划破，随即一道温热的血扑面而来，溅在了她的脸上。

　　雨水把鲜红的血液冲刷，落在泥水中却始终散不开，梁祝无力地站起来，任由脸上的血液和雨水淹没自己，她狠狠掐了一下伤口，再次扑过去。

　　锋利的短刀削肉如泥，很快，刀面上铺满一片鲜红，梧桐的脸色逐渐好转，得到一点空隙，她迅速从中脱身。

　　梁祝半拖半拽把她拉离，梧桐躺在她怀里反应了一会，才喘着粗气站起来，只是这次，她看着身旁梁祝满身是伤，全身的血液都在发热，发烫，但是眼眸冷若冰霜，眼睛瞬间变为黄绿色的竖瞳，周身的气势不再被自己刻意压着，反而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

　　两条蛇都感受到了她那强大的威压，是愤怒，是冲破自己束缚，梁祝都能感受到她周身不寻常的气息。

　　梧桐抬起梁祝冰凉的手腕，从她手里拿过短刀。

　　这次她没有留任何恻隐之心，几步走过去，准确抓住红白花蛇的七寸，把它抵在地上，无论它如何挣扎，如何求饶，终于下定决心，一刀结束了它的性命。

　　这是她杀的第一条蛇，也是她迈向新生的第一步。

　　此时，死里逃生的梧桐一脸冷漠，满目杀意，就算见到梁祝，她都没有再停下，而是径直朝黑蛇走去。

　　梁祝脸色一白，看着梧桐有些失控的样子，赶紧追上去。

　　此时，刺破黑蛇口腔的短刀已经被它甩掉，梧桐站在面前看着它。

　　这条蛇和它长得很像，如果她变回蛇，梁祝从它俩中一定认不出自己。

　　看了一会，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借着蛇身跳起来朝黑蛇的头部刺去。

　　心境变了，下手也果决了，梧桐的速度再次突破，她面容极冷地躲过蛇尾的攻击，短刀沿着蛇头一路往下，刺破了它坚硬的鳞片，在上面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黑蛇在地上痛苦地甩着庞大的躯体，梧桐猛地后退，退回到梁祝身边，一只手护在她身前。

　　她闻着梁祝胳膊上鲜血的味道，自己现在处于半人半兽的形态，体内血液随着那香甜的味道不断翻涌，变得滚烫，直到她的目光再也挡不住，梁祝却率先把胳膊递了过来。

　　梧桐咽了一下口水，硬生生将目光移开，她喉咙滚动，声音沙哑：“姐姐，你承受不住。”

　　话音刚落，梧桐朝黑蛇冲过去，躲开她，只留梁祝一个人在原地举着胳膊。
　　她不明白，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梧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跑出去的时候，唇角的笑意终于抑制不住，是因为自己能抵挡住身体的欲望还是为自己第一次能坦然拒绝梁祝而高兴，都不重要了，此刻她很开心就对了。

　　黑蛇依旧没有退缩的趋势，梧桐甚至好心跟它商量起来：“蛇的一生很短，你何必这么早就来找死，虽然你现在不能变成人，也不能出去，但至少现在已经没有蛇是你的对手。”
　　“当然，除了我之外。”
　　“让我和姐姐走，也给自己一条生路。”

　　梧桐之所以能说出这么大言不惭的话，是因为她被蓝色流星雨影响之后，几乎是这里的最强战力，也是唯一能变成人的蛇，但是因为之前的那些经历，让她一直懦弱着，苟着，习惯成自然，不敢再反抗罢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遇到梁祝之后，她有了自己的名字，也不再是以前任人宰割的小乌梢蛇。

　　梧桐说：“我……会留在这里，现在你不怕我，但是如果我变回蛇呢？”

　　黑蛇一直都是山里最厉害的蛇，面对梧桐的威胁，它自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是被梧桐伤了，它现在咽不下这口气，而且眼前这两人看上去已经没力气了……

　　黑蛇静静的看着梧桐，下一秒，毫无征兆朝她袭去，胜败在此一瞬。

　　梁祝没有看那边的战况，刚刚那条黑蛇突然出现在身后，把她吓得不轻，她捡起自己的书包，蓝色尼龙布已经湿透，上面满是泥泞。

　　然而，她刚背上书包，笑意陡然僵在唇角，她听到了手里短刀落水的声音。

　　滂沱大雨哗哗落下，山间一片绿意，鸟儿啼鸣，一阵带着水气的微风把她吹醒，梁祝猛地打了一个寒战，胳膊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两条身量差不多的黑蛇面对面立在半空，相互对峙，有一条黑色的蛇转头看她，那么熟悉的对视，她能从它的瞳孔里感受到熟悉的情感，一道闪电落在她的身后，照亮了梁祝惊惧的表情，下一瞬，她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