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变成人那些年》成风夜行

182、苍溪奇遇记（10）

　　门外大雨掩盖了某些踪迹，一道闪电照在梧桐脸上，她松开梁祝的手，眼神冰冷地盯着外面。

　　“姐姐待在这不要出去，”她看着梁祝的眼睛，认真道，“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

　　梁祝把手放在书包上，里面装了短刀，这是她在来的时候就提前准备好的。

　　梧桐迎着风雨走出门，她前脚刚踏出山神庙，后脚滂沱大雨瞬间打湿了她的衣服。

　　满地腐烂的黄叶上铺了层稀疏的绿叶，她低头看着一条条蛇的身形隐匿在其中，穿过漫山遍野的腐叶，全都往这边爬来。

　　梁祝拿着短刀跟出来，她现在视力很好，自认为经历过之前的事情心理素质好了不少，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大雨中一眼望不到边的蛇群，那些蛇爬动的过程中，身上的花纹活灵活现，在她眼前肆无忌惮晃动，看得她头皮发麻，几欲晕过去，不争气地当场腿就软了。

　　她踉跄往后退去，微微喘着粗气，脑海中，满心满眼都是刚刚的场景，一不留意，手里的短刀脱落，“锵”的一声掉在地上。

　　那些蛇明显就是朝她来的，她看到它们来到梧桐面前的时候，主动分流，全部朝小庙里袭来。

　　梧桐弯腰屈腿，霎时间，地上厚厚的落叶被一阵无形的风扫起，率先冲过来的蛇被她一脚踢飞，往山下掉落。

　　与此同时，她的眼睛变成了黄绿色的竖瞳，那是真真正正蟒蛇的眼睛，雨水连成线从梧桐眉骨上滴落，她双眸极冷地睨了一眼地上的蛇：“给你们一次机会，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蛇身爬过枯烂的枝叶，混着雨水在上面留下滑腻的粘液，不过一会，成百上千条蛇把整座小庙都围了起来。

　　“不是你叫我们来的吗？”
　　“难道你想要独享？”

　　这里的蛇大部分都只有拇指粗，对梧桐造不成威胁，但是也不乏和她同样粗的蛇，甚至是有毒的蛇。

　　“那是之前，”梧桐背对着梁祝，不敢看她的眼睛，说话声也虚虚的，“我现在后悔了。”

　　“你就是想独享，一个人把她吃掉。”

　　“对啊，不然你怎么会单独带她出来。”

　　“你之前还只是一条树枝粗的蛇，现在变成人倒是把我们忘了。”

　　“你记得以前是怎么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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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梧桐听着那一阵阵声讨，把她带回曾经不堪的过去，曾经朝不保夕被它们欺负的时候……但是，一想到梁祝听得懂它们说话，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被定住了身。

　　天地间，只剩下那些蛇丝丝的声音。

　　梁祝察觉自己应当是听了别人难堪的过往，她站在小庙中，看向隔着一层雨雾中的梧桐，她脊背坚-挺，却始终没有辩驳一句。

　　半晌，梁祝攥紧拳头，努力让自己去看那些蛇的嘴脸，随后，往前走了一步，毫不留情开口道：“你们要不要脸，一个个在讨论如何分我，问过我的意见了么？一群懒鬼，梧桐能力强就偏偏要出去给你们打猎是么，她是懦弱，但欺负同类还好意思当功绩炫耀，等我召来几只老鹰你们就老实了。”
　　“我的血你们不敢碰，也不配碰，”梁祝看着梧桐僵硬的后背，“等会再跟你算账。”

　　她看着眼前被自己说懵了的蛇，把目光收回，赶忙躲回去，多看一眼这惊悚的场景都会让人头晕目眩。

　　“姐姐，”梧桐愧疚地回头看她，眼底满是委屈，她知道她在为自己打抱不平，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知道她会原谅自己，也知道自己懦弱……她隔着屋檐的雨幕与梁祝相对，张了张嘴，“如果神鹿不喜欢你，可不可以考虑……”

　　然而，话还没说完，那些蛇已经反应过来，它们与人类逞口舌之快，那就是笑话，野兽根本不需要遵守人类的规则。

　　很多小蛇如潮水般向门口涌来，梧桐不怕蛇，她几下把大部分蛇都扫了回去，可是源源不断的蛇从地上爬到屋檐，很快头顶黑压压一片，上面全是形状各异疯了一样追逐鲜美血液的野兽。

　　越来越多的蛇缠在一起，从小庙的屋檐倾斜而下，终于一个大团从屋顶滚落，掉在了梧桐身后，无数条颜色各异，疯狂蠕动的蛇最终形成一个“蛇球”，“蛇球”上面长满了蛇头，掉在地上的那一刻，像是收到命令一般，扭曲着身体全都从门口爬进来。

　　梁祝瞳孔骤缩，猛地往后退去，身体撞在桌案上，落满了灰尘的白瓷盘与陈旧的桌子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梧桐赶忙跑进来，一条腿扫起靠近梁祝的蛇，顺势捡起地上的短刀，她眼神凌厉，可动作挥了一半，却依旧不忍下手。

　　灰暗的光线下，大雨倾盆，它们如黑潮般源源不断涌进来，很快，那些蛇以最快的速度填满整个小庙所有的空隙，无孔不入，直到门上最后一点光线也被挡住，山神庙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梧桐攥紧梁祝冰凉的手，她能感觉到她心中两难的抉择。

　　梁祝强迫不让自己发颤，另一只手回握住那双未曾碰过的双手，她们的体温一样冷：“不要管我，我可以自己逃。”

　　她甚至有一个荒谬的想法，自己直接从山上滚下去，速度比那些蛇快了不知多少倍。

　　可是梧桐这次态度却有些强硬，她的双眸已经恢复正常，极其认真地看着她：“我会护住姐姐。”

　　她双手扶着梁祝的腰，把她抱在山神脚边的高台上：“姐姐……”
　　在这么黑的情况下，梧桐还是捕捉到梁祝抿紧的双唇，她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但是没有说一句话，她的喉咙动了动，俯下身去。

　　可是下一秒，梁祝抵住她的胸膛，梧桐的唇落在只剩下一厘米处，感受着她身体传来的热量。
　　她可以落下，但是那一刻，她知道了答案。

　　最终，梧桐直起腰，把短刀塞回梁祝手中。

　　“对不起。”她听到梁祝说。

　　梧桐自嘲地笑了一声：“姐姐，拿着防身。”

　　“等等，”梁祝拉住她的袖子，“我有。”

　　她把短刀递给梧桐，手里已经有了一把新的。
　　“我们一起逃出去。”

　　“我知道你不忍心杀它们，它们虽然不配做你的朋友，但你以后还要在这里生活。”
　　外面不知何时透进来一缕光，梁祝一双黑眸温柔地看着她，梧桐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奇异的眼睛，里面像是包容了万千星河，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姐姐听到刚刚的话了……”梧桐哑然，“对不起……”

　　梁祝轻笑：“你怎么和神鹿一样，动不动就说‘对不起’？”
　　她看到梧桐背上落了一条拇指粗的蛇，呲牙咧嘴用刀尖给她挑走：“我们早该跑的，傻子才不跑，这么多蛇，你能坚持多久？”
　　“被咬疼了吧？”

　　梧桐眼底黯淡下来，但她什么都没说，反握住梁祝的手：“闭上眼睛，等会我带着姐姐跑。”

　　话音刚落，小庙彻底沦陷，数不清的蛇从外面爬进来，梧桐开路，拉着梁祝往外跑。

　　出了门后，梧桐快速除去落在梁祝身上的蛇：“姐姐，好了。”

　　“我去引开它们，”梁祝忍受着身上滑腻冰冷的触感说，“你断后，把庙里的蛇都引出来之后，记得把门锁好。”

　　接着她又把一包东西交到梧桐手中：“这是雄黄，我把那些蛇引出去之后，你在门口洒一点。”

　　梧桐惊讶看着那包雄黄，这不是她最害怕的东西么：“……好。”

　　两人突破“蛇雨”从山神庙中冲出来，倾盆大雨瞬间浇湿了两人的衣服，梁祝的手从冰冷的触感中抽离，逃跑她轻车熟路，直到跑远了，看到那些蛇追上来，她才把剩下的雄黄拿出来。

　　这也是她来的时候就准备好的，因为苍溪村处在山脚，蛇鼠虫蚁多，所以家里总是备下各种驱虫的药物，其中就有雄黄。

　　她把雄黄涂在冲锋衣上，但是发现大雨直接把雄黄冲了下来。

　　她只能把衣服反穿，再涂的时候稍微管点用。

　　梧桐已经把门关好，几步踩着地面跑过来，路过她的时候熟练地拉过梁祝的手和她一起跑。

　　跑了一半，把大部分蛇甩开了，这时梧桐突然看向梁祝身上，不禁好笑地问：“……姐姐这么提防我。”

　　既然被发现了，当事人也承认，微喘着气起说：“是啊，刀子也是我准备的呢，还有绳子，防狼喷雾……”

　　梧桐：“……”
　　她对此十分伤心，准备这些东西显然不是预测到今天会有蛇，而是提防她。
　　这么一想，她更难受了。

　　梁祝不想安慰梧桐，谁让她刚刚那样没有礼貌的，于是她随口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山上蛇鼠虫蚁多，还是谨慎点为好。”
　　“蛇”字她咬得还特别重。

　　梧桐：“……”
　　*
　　后面的蛇不足为惧，跑到半山腰的时候，梁祝实在跑不动了，身上又湿又冷，衣服黏在皮肤上异常难受，不过她戴着冲锋衣上的帽子，抵挡了一部分雨。

　　梧桐就没有她幸运了，此刻她的身上全湿了，头发贴在头皮上，整个人如同落汤鸡，耷拉着头顶的毛，整个人显得可怜巴巴的。

　　雨依旧不见有停下的趋势，不过，梁祝也不想穿雨衣了，穿了反而影响逃跑的速度，于是两人休息了一会继续往前走。

　　“我们赶紧回去，明天我指定感冒……”她笃定地说。

　　梧桐落在后面，想要追上去，但是她眼前的视野突然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梁祝还在前面自言自语，那一刻，她觉得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虚无缥缈，一触即逝，她没有听清梁祝后面说了什么。

　　“怎么了，走啊……”喋喋不休的那人突然回头，走过来拉住她。

　　下山的路按理说比上山简单，但是突遇暴雨，土路变泥水，几乎要往泥石流的方向发展。

　　但是山上太危险，她们不便久留，只能硬着头皮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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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掩盖了所有蛇的痕迹，一条小腿粗的红白花蛇悄无声息吐着蛇信子靠近两人。

　　梧桐骤然停下。

　　“怎么了？”梁祝转身看她。

　　梧桐身体无力地靠在梁祝身上，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山神庙下来开始，就无缘无故头晕。

　　“你是不是被有毒的蛇咬了？”梁祝急忙掀开她的衣服找伤口，如果遇到有毒的蛇，现在才发现，那完了。

　　恍惚中听到梁祝的声音，梧桐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清醒过来，她笑嘻嘻地抱着梁祝的胳膊说：“没有。”

　　梁祝见她一点事都没有，就是嘴贫，无情道：“那从我身上起来。”

　　梧桐用脑袋蹭着她的肩膀，就是不放手：“姐姐，我靠会儿怎么了……”

　　梁祝在风中凌乱，这满身的雄黄她果然是一点都不怕啊。

　　还没等她说什么，梧桐突然抬头，迅速闪到她的身后，梁祝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动作，就感觉自己被推到一边，梧桐双手握住一条小腿粗的红白花蛇整个人被带着冲了出去。

　　蛇身光滑诡异的鳞片在梧桐手中游走，她根本困不住那条蛇，下一瞬，泥水四溅，几米长的蛇连同人一起跌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水花声。

　　梁祝看到这条在她眼中buff叠满的蛇从自己身边而过，它身上的红白花纹随着扭曲的动作变幻，在大雨中若隐若现，落地不过一秒，那条蟒蛇身体呈“S”形在泥水中半漂半爬着过来。

　　梧桐狼狈地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整个人如同在泥中360°涮过，衣服上淅淅沥沥，只剩一张小脸干干净净，快速往梁祝身边跑来。

　　她喘着粗气快速说：“它和我一样，本来是一条很小的蛇，受到流星雨影响才变成这样，但是它跟我不一样，没有变成人。”
　　“姐姐，你先走，”她挡在梁祝面前，“我来对付它。”

　　梁祝心惊地想去抓梧桐的衣角，但是看到那满身的泥水，又默默把手收了回来，与此同时，她看到红白花蛇身上同样已经沾满泥水，身上的花纹被覆盖，终于看上去不再那么惊悚，像是一个泥棍儿：“不，要走我们一起走。”
　　“你自己打不过它。”

　　梧桐也有些着急，这条蛇和她的体型相同，最多能打个两败俱伤，但是她现在变成了人，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而且，它显然对梁祝很感兴趣。

　　“姐姐，听我一次好吗，”梧桐轻声道，“天黑之前去找你。”
　　“姐姐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我可是很厉害的，而且你不是说过吗，动物变成人后会很厉害。”

　　梁祝沉默了，她是这样说过没错，但那种厉害是对于人类而言啊，而且，她现在眼皮突突直跳，毕竟这么大条蛇摆在这，让她怎么放心。
　　虽然她可能一点忙都帮不上。

　　“不，我留下，”梁祝说，“如果你赢了，我们一起走，如果你输了，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