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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在乎山水之间也(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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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这六到七天衡岳都没有下山去,和曲星一块在这西南诸峰中最秀丽的一座上勤勤恳恳地做着活学着活。
每日不到太阳升起两人已经吃过早饭,在屋内画图,到了中午就到摆放工具的那间去磨练手艺,晚些时候就歇着,回顾今日做的事,反省反省。
池樊的身体在积年累月的规律作息下形成了一种近乎恐怖的生物钟,曲星能感受到那股冲劲与力量,她其实很喜欢这种感觉。
于此同时又很心疼他,心疼他在沉默中做事又在沉默中失名,这种内心的惆怅此时就在这具身体里安排着她的情绪。
磨灭不掉的倒是他身体里向希望而生的力量,先前从衡岳的话里猜的八九不离十。
池樊家里当下应该比先前落寞了不少,对他定是影响不小。
不过看着这个工程的细节程度,这个人大概这辈子都放不下自己手里的活了,像是他追逐的光一样。
时间的堆积像是麻袋里装的木屑一样,不休不止,有些木料拿去烧火,冒出来的烟都是香的。
衡岳这两日下山去了,山上的物资不够,他请缨下去置办,开开心心走的。
曲星好容易闲下来,傍晚溜达到泉水旁边找凉意,风吹得比什么都旺。
这早晚之间景色差距太大,令人有点存在于夹层空间的感觉。
耀眼的阳光被随意飘散的云朵堪堪遮住,野花香气四溢,也称得上是渐欲迷人眼,洋洋洒洒地开在丛间,看一眼夕阳再瞧一眼花香,直直喟叹舒心矣。
一些树木长势极好,长在林间也不埋于平凡,无论哪一刻的光亮都是独特地照在它的枝叶上。
水声不停,洗涤着曲星的内心,也把她和现在的世界隔绝开来,从而给了她一个真正思考的空间。
一席白衫荡在泉水之上瀑布之下,带着池樊棱角分明的俊俏面庞,像极了月亮的清辉提前照在人间,不争不抢,独独是那一束。
从熟睡的通道来到陌生的世界,再多次都会有跨越世界的割裂感。
头一次的经验并没有给曲星带来预备的经验,只是给了她一张写满未知的邀请函,这样的空洞她不知还要独自面对多久。
上一次的外桃源是因为她想找答案,那这一次又是为什么呢?
风不断地灌进她的袍子,整个人在夕阳与月色交替之间稳稳地镶嵌在这幅活的画里,清风与明月都识色地挨近她也挨近他。
衡岳回来之时已经过去两日,住持来看亭子的日子也已然不剩多少。
经曲星手里的桌椅和摆件也做得差不多了,上的都是库里剩的好漆。
但是翻过来看倒过去看,总觉得这亭子和这摆件根本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就关于这点,曲星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也想通了,做这些,她的脑海与意念都不曾同池樊的心一样,她就像是完成任务的工具,实则别无二般的铁物。
而池樊像是在创造生命,写意鲜活,致力于给这些建筑,这些木头最生动的体态与灵魂。
衡岳一回来就忙前忙后地安置,曲星才像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孩。
置办好物品他才闲下来,坐在院子里歇了一会儿。
“先生,过几日住持就要上来检查,您明日便着手住回山下去吧,他们说您的手他们放心,想独自来看看。”
衡岳怕说重先生难受,说轻先生觉得刻意,所以还是平平淡淡地把这通知了。
这话对于池樊来说,无疑就是把孩子让人,还不准见孩子最后一面。
曲星替他狠着难受过去,心脏一抽一抽的,逐渐变得空空荡荡。
“好,到时还烦你帮着收一下工具,和我一同送出去。”
曲星并不知道池樊原先的住所在哪里,所以除了孩子被抢的悲伤之外还是得面对目前的局势。
“那是自然,先生别太忧烦。”
衡岳声音很轻,说得很慢也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