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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冲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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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母的那句话一出,客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呼吸声似乎都在那一刻放轻,就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又或许是谢家父母都认为未婚先孕这种事情放在自家儿子身上实在显得太过违和。
谢景澄这孩子在他们的印象中虽称不上冷心冷情,但也绝对算不上热乎。
他小学那年,谢母在学校门口看到别的小朋友腻着妈妈都尤为眼红,再不满地瞧一眼自幼儿园就强调要一个人一间房的谢景澄......算了,这一眼不看也罢!
谢景澄从小就防备心重,就像是一只和人类不太熟悉的矜贵猫咪,即使在亲人面前也总是没那么疏漫,用谢父的话来说就是“端着”。
谢父谢母甚至还私下里担心过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协商了好久要不要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结果怕伤害到他幼小的心灵便一拖再拖,后来随着谢景澄年龄的增长,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长大后的谢景澄比较有人情味了,最起码乍一看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唯独在男女感情的事情上从没开过窍。
谢家也算是圈内有名的家族了,和谢景澄在同一个贵族子弟学院的公子哥在高中时就学会了出入声色场所,在女人身上花钱如流水,寻欢作乐好不肆意。
谢景澄从不参与这种聚会,这点倒是让谢父谢母挺安心的,毕竟谢家的家风严苛,要是真出了个这么散漫的浪子,谢父到了地底下都没法和老祖宗交代。
然而,谢父谢母这口气却没法松到底。随着谢景澄一年年变大,他虽不去声色场所,但身边也从有过女朋友。别说苗头了,甚至除了冯姨外,都没有过关系比较亲密的异性!
哦,冯姨是他们家的阿姨,从谢景澄出生前就跟着夫妻俩了。
谢父谢母很担心,隐晦试探多番暗示,在试图给谢景澄组同性相亲局的策略都告吹后,死心了。
——他们这儿子啊,看来注定得寡一辈子。
不过还好,他们家也算是家大业大,他虽然没有爱情,但他有工作啊。
闲的时候去打理打理家业,也挺好的,至少生活不会过于空虚。:)
怀揣着这种念头,谢父谢母也懒得搭理他们儿子那糟心的感情问题了,谁知他今天突然领了个女孩子回家。
并且,那个女孩子还疑似怀孕了。
怀、孕、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凝在谢景澄身上,就连冯姨的目光都有一瞬的呆滞。
他们都在等着谢景澄否认,谁料谢景澄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和杜沁然对视一眼,在众目睽睽下用眼神无声地交流着。
谢景澄投给她了个询问的眼神,并没有压迫感,十分温和,甚至还有让她放宽心之意。
杜沁然犹豫了一下,隧很轻地点了点头。
谢景澄的眼神微聚,心中是江翻海沸的欢喜,几乎都快把他淹没。
别说是杜沁然了,就连谢景澄都开始觉得这一切美好得不真实。
他竟真的和她重逢了,来到了她的世界,并且他们如今.......还有了个孩子!
谢景澄感觉自己患上了一种疾病,病症是心跳加速、呼吸都发颤,忍不住地想要和心爱的人拥吻。
病因为她。
他自诩端方,如今却轻吸了几口气,用尽毕生修养才能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冷静。
谢景澄独自平复着,打好了腹稿后才看向谢母,开口道:“妈,麻烦您帮忙翻下老黄历,挑个最近的吉祥日子。”
谢母满心都记挂在谢家那性别未名的潜在新成员上,原本还等待着谢景澄的否认,乍一听他这么说都没反应过来:“怎么?”
谢景澄静默片刻,握着杜沁然的手,是令人安心的力道。
他的语气依旧四平八稳:“结婚。月份大了穿婚纱太辛苦。”
话音落下,谢母脸上的表情变幻多番,先是下意识地肯定再到回过味儿来的惊愕,最后变成了愤怒。
谢母平日里多以淑女形象示人,如今却忍不住“噌”得一下站起身,指着谢景澄的鼻子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帐东西!”
“让人女孩子未婚先孕,谢景澄你还是人吗?你从小读那么多书都吃进狗肚子里去了?”
谢母说着说着,忍不住一巴掌摔他肩上,谢景澄默不吭声地受下,什么都没说。
墨绿的绸缎都压不住谢母滔滔的怒意,谢父见苗头不妙,立刻走过来拉住谢母,谢母仍不甘地口中道:“什么玩意儿!你.......”
“哎好了,消消气.......”谢父试图和稀泥。
谢母一个眼刀扫过去:“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谢父:.......
他推了下眼镜,对谢景澄使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杜沁然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时,谢母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语气十分诚恳:“这件事是谢景澄做得不地道。你是什么想法?你想留下这个孩子吗?”
说罢,谢母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补充道:“一切以你的主意为准。如果你不想要孩子,医药费包括后续的调养费用谢家全权负责。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到时候我给你组几个局.......”
谢父听谢母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清咳了声:“老婆,你这是不是有些......”过火了。
别说是谢父了,就连杜沁然都感到有些诧异。
毕竟谢母是谢景澄的亲人,她们俩今天初次见面,杜沁然对她而言充其量只是个准儿媳,并且肚子里疑似怀了谢家的骨肉。
要放在电视剧里,这个孩子就是个王炸,能助灰姑娘嫁入豪门实现阶级跃升,是云泥婚约的免死金牌。
谢母身为这高门主母,理应是高兴的,但她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更何况,她一开始因杜沁然的身份,对她的态度不算热络,也就是见到她本人后才改观的。
杜沁然隐隐有些预感,但又不太确信。
下一刻,谢母的态度却肯定了她的猜想。
“认为我小题大做了是吗?”谢母干脆利落地把谢父的话堵了回去。
谢父默然,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谢父是典型的老一代人,在他的观念里,未婚先孕的确称不上美谈,但这毕竟都已经发生了,他们家又不是没有这个能力摆平一切,谢母何必作出这幅过激的模样?
谢母唇边都多了几分冷笑,望着谢父的视线谈不上失望,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
男人是很难理解怀孕对女性而言是件影响多么大的事情。
怀胎十月,不仅仅是十个月的辛劳,更多的是被打乱的生活节奏,是前期的措手不及和慌张,是后期的萎靡不振和抑郁。
世界上从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哪怕一个男人再怎么高情商,他的极限就是表现出包容,而不是打心底里的理解女性的挣扎。
就譬如谢父,他在外人眼里已经是圈内百年难遇的好丈夫了,但当他听到这种事时,他想到的是利益和实际层面。
而谢母想到的却是这件事对一个小姑娘带来的心理生理双重负担。
她是个女性,也是位母亲,她知道怀孕时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不论准儿媳是谁,哪怕是谢母在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当这种事情发生时谢母依旧会抛弃丈夫儿子站在准儿媳的阵营为她撑腰,更遑论她着实很喜欢杜沁然这姑娘。
谢母不奢望谢父能够理解这些独属于女性之间的事情,而杜沁然一听却明白了谢母的未尽之言。
她看着站在她侧边的谢母,一时间竟觉得鼻尖都有些发酸,在那瞬间结婚的念头达到了巅峰。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但结婚却是两家人的。
她爱谢景澄,所以想和他结婚,这是杜沁然来谢景澄家里之前的念头。
现如今,她来了他家里,见到了他的父母,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为她心中的天秤加砝码。
父亲开明、母亲护短 —— 护的那个“短”还是她 —— 这种家庭氛围无疑肯定了她的念头。
此时此刻,杜沁然的指尖被谢景澄握在掌心,身侧是谢母婀娜投射下的影子,她仿佛看到了往后余生。
嫁给谢景澄后的往后余生。
毋庸置疑,是幸福且温暖的,并且不会止步于爱情。
“妈......”谢景澄试图开口,结果被谢母凉凉地扫了一眼。
眼见谢母误会大发了,杜沁然收敛好内心的情绪后,柔声开口分辨:“伯母,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她和谢景澄之间的事情着实比较复杂,横跨了时间和空间,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用科学的方式向两位长辈阐明。
杜沁然想了片刻,最终言简意赅地点出了核心:“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还有,”她眼睫轻颤了下,视线落在她和谢景澄交握的指尖,缓缓上移,和他在静谧的空气间目光相碰。
杜沁然注视着谢景澄,他的瞳孔依旧是黑润的,像是潭水里的黑曜石。
他神色间有些无奈,又像是苦笑,不掺杂任何负面的情绪,依旧是温和的。
杜沁然朝他轻轻弯了下唇,随后才看向两位长辈,语气轻缓又坚定:“我和谢景澄是相爱的。”
恰在此时,窗纱轻拂,阳光灿金,一片春和景明。
经年的风透过半开的窗吹起了满地繁花,卷着淡淡清香一路滑进室内,把角落处敞着的笔记本吹翻了页。
书本页面沙沙飞卷,最终停歇,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小字。
——怯懦属于行于黑暗的孤独者。
——被爱者自信,光耀,且无惧。
***
几人经过重重波折,终于吃上了饭,只是这饭桌上的氛围倒是和杜沁然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在进门前,她那可是非同一般的拘谨,满心想着到时候就算是米其林三星大厨做的也千万不能沉迷美食,要注意餐桌礼仪,要感受下谢景澄家的餐桌氛围后作出礼貌且合宜的举动。
只是真正坐在餐桌边后,杜沁然却诡异地生出了一种她和谢母是主人,而两位男士是远来之客的感觉。
原因无他,和两位男士比较起来,她和谢母着实被衬得过于悠闲自洽了。
谢父在圈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只能小心翼翼地觑着谢母的眼色,犹豫着给谢母的骨碟里夹了块鱼肉。
谢母懒散地垂着眼皮瞧了眼,捏着筷子把谢父夹来的鱼肉撇去一旁,冯姨立刻极有眼色地又帮她挑了一块。
谢父:.......
念着还有外人在场,能主动给妻子布次菜已经是谢父能做出的极限,他毕竟身份地位都摆在这里,纵然再如何尊重谢母也不可能腆着脸求着她消消气。
杜沁然生怕会被谢父发现自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连忙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盘里恰在此时出现了个装满蟹肉的瓷勺。
她侧眸瞧去,只见谢景澄拿起毛巾擦了擦手,感受到她的视线后朝她微抬下颌,淡笑着道:“清蒸蟹算是陈师傅的拿手菜,没有腥味,尝尝看?”
说罢,谢景澄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句:“冯姨说这段日子最好少吃辣,容易上火。你先试试看,要是觉得淡的话我去拿调料。”
两位长辈仍在暗地里胶着,结果他们俩在这边你侬我侬,杜沁然禁不住脸热,轻咳了声没说话。
旁边的冯姨在谢家待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个人精,见气氛稍冷便笑着开口道:“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
“少爷饭前捧着手机,想必都是在查孕早期的注意事项了吧?”
冯姨话里说的是谢景澄,眼神却揶揄地瞧着杜沁然,话说完后偏还要善意地笑上两声,饶是杜沁然平日里神经比较粗的人都感到一阵说不上来的羞赧。
冯姨在打趣谢景澄前也是得到了他的眼神默许的,谢景澄如今也异常顺畅地应道:“冯姨,给我留几分面子罢。”
他如是说着,还煞有其事地揉了下眉骨,做出了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杜沁然忍不住笑了声,而谢母绷了半天的脸也终于拉不下去了,破功嗤了声,汤匙在碗里轻搅:“行了,有这功夫搞这些,不如再给你媳妇剥个虾。”
谢母方才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如今冷静下来细细一琢磨,也觉得谢景澄应该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渣男。
也许是她跟不上他们年轻人的爱情观了吧,谢母如是想着,终究还是松口放了谢景澄一马。
谢景澄闻言轻舒一口气,挽了袖口,起身拿过谢母的碗加汤,从善如流地说:“我倒是挺想多表现一下的,但网上说不能吃太多海鲜......”
他把碗放回谢母面前,又从冯姨手里接过另一个空碗,盛完汤后放在杜沁然面前,看向谢母:“妈,我这是该听网上的,还是听您的?”
谢母不轻不重地哼笑了声:“听你老婆的。”
谢景澄笑:“遵命。”
直至此刻,刚才那种有些紧绷的气氛算是被彻底消弭了。
用餐之时,杜沁然发现谢家虽然家规多,但倒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
用谢父的话来说,那就是“又不是商务宴请,家里人吃顿饭不需要有太多规矩”。
谢母倒是个比较健谈的性子,在餐桌上和杜沁然从她的小生意问到了她的少年时,没几句话的功夫,打探到的过往比谢景澄知道的还多。
“小学就是大队长啊?优秀的人果然都是从小优秀到大的。”
杜沁然往日里和商务伙伴互吹时,各种天花乱坠的词藻都听过,如今却对谢母这真情实感的的感慨毫无分毫招架之力。
她只能象征性地说了句“也没有.......”,随后话音突然顿住了,戛然而止。
半秒后,杜沁然才一脸自然地接着说完了这句话:“竞选前一天刚好请同学们吃了冰棒,凑巧而已。”
谢母没发现异样,只是点头道了句:“天时地利人和。”
杜沁然回答谢母时,明面上的姿态还算松弛,但无人知晓她攥着筷子的手都紧了两分。
她轻吸了口气,朝谢景澄投去视线:你干嘛?
谢景澄依旧笑得温和,眼神无辜地询问道:怎么了?
无人知晓,餐桌逶迤于地的厚重丝绒桌幔下,掩着怎样的光景。
杜沁然刚才被谢母夸得飘飘然,一时间没有注意,脚往前一伸,裸/露在外的小腿在桌下就擦过了冰凉的西装裤。
谢景澄切竹蚌的手顿了下,眼尾轻勾,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活像是在说“你是故意的”。
如果旁边没有长辈在场,杜沁然会毫不犹豫地反调戏回去,但他父母就坐在旁边呢,她只能悻悻认输。
正想收回腿之时,那人却慢条斯理地将她的腿困住,脚踝挨着她的,硬是不让她收回脚。
杜沁然:!!!
她下意识抬眼看向谢景澄,结果发现他完全没有任何异样,甚至连唇边笑意的弧度都没变,依旧在含笑聆听着她和谢母之间的对话。
装得那叫一个温文尔雅。
要不是杜沁然在桌下仍能感受到两人肌肤相贴的温度时,她瞧着他这幅衣冠楚楚的模样,几乎都要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了。
她在那一瞬的情绪着实有些复杂,既觉得谢景澄胆子真大,又感到有种趋近于偷/情的刺激感,还有些啼笑皆非。
杜沁然记得,以前在古代时也发生过这种“桌下交流”,只是当时勾她的是他的外甥谢韫礼,放浪得紧。
谢景澄当时还是她眼中的正人君子,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可把她骗得不轻。
谁知如今,这位最是讲究规矩方寸的男人竟阴差阳错i地做出了同一个举动 —— 这个见不得光、暧昧又缱绻的举动。
他只是贴合着,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但却足够令她心跳漏一拍。
人和人之间的磁场真的很奇妙,有些人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也无法彼此生情,而有些人仅仅需要一个对视、一个微笑,便会怦然心动。
杜沁然和谢景澄不算是一见钟情,但彼此生情也并未用太久的时间,她更愿称之为他们之间的天定缘分。
毕竟,在这个科学严谨的21世纪,12亿人口之中,互换身体的估计也就他们俩了吧。:)
这顿饭可谓是吃得心惊胆战,杜沁然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被谢父谢母发现了她和谢景澄在餐桌底下的那点勾当。
晚饭吃完后,谢父说房间里有个东西要拿给谢母。
自然是他自己给自己铺的一个台阶。
谢母虽平日里看着像是个骄纵性子,但这个圈里的人都有个度看似勉强地犹豫了片刻后点头应下。
她刚才也只是一时气上心头,并没有要刻意架着谢父的意思,不然两家人到时候面上也不好看。
谢父谢母上楼后,杜沁然微不可查地扬了下眉梢,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
她和谢景澄也都吃完了,但没有人先离开,桌下相触的脚也依然相贴着。
偌大的饭厅里没人说话,气氛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杜沁然就在这片无声的空气中慢吞吞地抬眼。
目光从对面男人交叠置于桌上的修长手指,上移至他洁净的白衬衫、再到微敞领口露出的一小截锁骨。
缓慢又轻巧,像是漫不经心滑过丝绸被褥的指尖。
冯姨感受到了这非比寻常的氛围,悄无声息地去厨房里给他们端餐后水果了。
只余他们二人坐于客厅,无声对望,道不明的情愫在对视间宛若藤蔓般疯长。
“沁然......”
“谢总。”
两人同时开了口,说出口的称呼却不尽相同。
谢景澄听到杜沁然的称呼后,目光里染了几分无奈,以为她是要在如此春花秋月午后好时光和他聊公事。
但谢景澄依旧是配合她的,正色了神态,道了句:“杜总你说。”
他原本想着要收回腿,谁料正正经经喊他“谢总”的人反而成了变本加厉的那个。
她脱了拖鞋,脚尖顺着他的脚踝往上滑,嘴里却还客客气气地道:“谢总之前不是说会考虑下合伙人选择吗?我一直期待着谢总的回信呢,结果就没下文了。”
谢景澄感受着她和口中态度截然不同的桌下放肆,喉结微滚了下,也不再收回腿了,只作不觉。
他不动声色地回应:“生意场上讲究的就是个价值互换。杜总也知道,每天找我们谢氏合作的公司成千上万,我为什么要选择你们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谢景澄朝杜沁然微微一笑,态度和她一样客套:“亦或者说,杜总能为我提供什么价值?”
杜沁然原本也只是心血来潮喊了他句谢总,如今被谢景澄这随口的一问,问到了心坎里。
她一时间本末倒置,也顾不上桌下的暗流涌动了,陷入了沉思。
是啊,谢景澄说的没错,鼎食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破公司了,甚至连宣告破产的规模都达不到。
和其他公司比起来,鼎食究竟有什么过人的优势?
谢景澄没想到杜沁然居然当真陷入了深思,也不由地怔了下,随后便有些哭笑不得。
杜沁然有时候的确看起来不着调,但在上了心的时候是真的很认真,不论是对事业还是对感情都是。
他也不再打搅她,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在这个缝隙间构思起了他们之间的婚礼要什么样的风格。
虽然说这种事情完全可以交给谢母全权打理,但谢景澄却觉得谢母毕竟和杜沁然才认识了没多久,他会比谢母更了解杜沁然的喜好。
况且....... 他也曾在无数个瞬间幻想过这个过分美好的事情,幻想着他和她之间如果还有机会办一场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是什么样。
谢景澄自然是倾向于中式的,毕竟人对熟悉的事物总是更亲昵,但他料想杜沁然也是一样。
西式婚礼对她而言,应当才是更熟悉的那个。
如果说两个人过日子是一场拉扯妥协的推拒战,那谢景澄会毫不犹豫地举手认输。
他知道她喜欢赢,也想让她开心。
更何况,这还是一场给她的婚礼,自然是该完全以她的心意为准。
谢景澄在这厢在脑海中策划了许久,从婚礼策划到了蜜月,连买下学区房后怎么装修都想了一通。
结果构思了这么久,谢景澄回过神后发现杜沁然仍在一门心思地在琢磨着她公司的亮点是什么。
他无声叹了口气,深觉自己来了现代后,一天叹的气比以前一个月的次数还要多。
“杜总。”他温声开口唤了她句。
杜总心事重重,不甚在意地敷衍“嗯?”了声。
谢景澄静默片刻,隐晦地提示道:“实力所囊括的,不只是一家公司的品牌或质量,也许还有.......”
“对啊,人脉!”杜沁然眼睛一亮,抬起头看他:“你启发我了。我前几天去企业峰会时还认识了一位大佬,她好像也打算做这方面的......”
谢景澄微笑着打断了她:“何必舍近求远?”
杜沁然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眨了下眼,合上了嘴,半晌后才又开口确认道:“谢景澄,你是在邀请我向你借势吗?”
“说‘借势’就生分了。”谢景澄慢条斯理地擦了下手,唇边笑容弧度不变:“有现成的资源,不用也是浪费,不是吗?”
“很多时候,人脉也是运气的一部分。”
谢景澄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几经铺垫后终于状似不经意地说到了重点。
他语气轻描淡写地道:“我这边的所有资源,都是你的。”
本来就是和她共享的东西,谈不上借势。
杜沁然微微怔了下,随后眼中浮了几抹笑,声音都不由自主扬了几分:“我听出来了,谢总这是变相地逼婚呀。”
所谓资源共享一般都是婚后的权益,从没有人把这个词用在男女朋友之间,哪怕关系再亲密都不会。
一纸婚书,一堂婚约,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婚姻从来都不只是一张红墨宣纸。
而是从法律层面将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绑定为一体,从此荣辱与共,知彼此冷暖,共同进退。
谢景澄将杜沁然的这句话在心中翻来覆去地咀嚼了一遍,笑意加深了几分。
他坦荡地颔首应下:“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尽管这不是他一开始的动机,但谢景澄无法否认杜沁然的确说到了他的心坎。
杜沁然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脆生生道:“我同意。”
“日子你选,选好了告诉我,我们结婚。”
她的态度丝毫不拖泥带水,而谢景澄却因这期盼了太久的话而微有些失神,罕见地没马上反应过来。
杜沁然故作夸张地打趣他:“哇,是不是感觉被快乐冲昏头脑了?”
谢景澄呼吸几瞬,勉强平静了下来,冷静地道:“我也同意。”
杜沁然“噗嗤”一声笑了。
她发誓,自己本来是想给谢景澄留些面子的,结果这一笑就没憋住,越笑越开怀,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谢景澄感受到她的脚踝都在颤,而后听到杜沁然匀着气吐槽他:“你这回答显得好傻啊。”
像是十八九岁一腔热血的愣头青,明明都已经求婚成功了,本来应该在这个合适的氛围送上鲜花戒指,或是真情告白。
谢景澄可好,直接来了句“我也同意”。
他好像的确是太紧张了。
杜沁然没说出口的是,她莫名地升出了一丝安全感 —— 为谢景澄此时此刻难得的差错。
在和谢景澄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她的骨骼都叫嚣着“我爱他”。
而在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瞬间,她却会因细枝末节蓦得生出这个念头:
好想和他过一辈子。
***
谢母办事可谓是滴水不漏,既然两个小辈都决定了要留下这个孩子,她自然也是开心的。
她一个电话吩咐下去就安排好了一切,两人从家里到医院再到医生都已经妥妥帖帖。
谢景澄看着等候在门口的车,哭笑不得:“妈,好歹给我留点表现的机会啊。”
谢母白了他一眼:“得了,我看你现在连一加一等于几都快琢磨不透了,这种事马虎不得,还是我亲自安排比较放心。”
谢景澄:.......
他看向杜沁然,结果发现杜沁然还颇觉在理地附和着点了点头。
谢母送他们到院中,还颇有些依依不舍,拉着杜沁然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沁然啊,你别害怕,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啊。”
“还有啊我跟你说,怀孕前几个月是会比较辛苦的,饮食方面.......”
她们俩站在车边叽叽喳喳,谢景澄正好趁这个时间上网继续恶补了下怀孕早期的注意事项。
另一边的杜沁然点头如捣蒜地应着,看到一旁悠哉看手机的谢景澄,又看着满脸担忧注视着她的谢母,一时间不禁生出了个疑惑。
怕不是她才是谢母亲生的吧?
综上所述,在谢母极为给力的安排下,这对预备新手爸妈很顺畅地少踩了很多坑,顺利做了检查见着了医生。
谁知,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就查出了大问题。
医生面色凝重地盯着电脑屏幕,沉默地看了好半晌,看得两人的心脏都被悬起来了。
谢景澄和杜沁然对视了一眼,心跳都控制不住地快了几分,微蹙了眉问道:“医生,是有什么症状吗?”
医生看了眼外头的电子钟,叹了口气:“如果再晚一点来的话......”
两人屏息凝神,一同看向医生。
杜沁然在那个瞬间回想起了她这前半辈子做的所有事情,她一不喝酒二不抽烟三不大鱼大肉,生活作息健康且不做缺德事,不至于啊!
医生幽幽补完了后半句话:“她都快好了。”
此话一出,两人下意识都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意识到了不对劲。
杜沁然犹疑地问道:“这一时半会儿还能好吗?”
正所谓十月怀胎,她这才几个月啊?还是说医生指的是孕吐没多久就会停?
“不然呢?”医生左右摸索了片刻,终于搜出一只笔,唰唰在纸上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地道:“你肠胃炎还想得多久?”
肠胃炎?
杜沁然怔在了原地。
医生毫无所查地把纸推到两人面前,看着谢景澄嘱咐道:“平时少让你老婆碰那些不好消化的东西,油腻生冷的也少吃。”
谢景澄的神色也浮过一刻的诧异,但收敛得极好,隧神色如常地颔首应下,又细细追问了一些注意事项。
杜沁然为这个大乌龙恍惚了半晌,忍不住又问道:“可是我...... 我这个月生理期也推迟了。”
医生见怪不怪地道:“压力大,情绪起伏大,熬夜,这些都容易造成经期紊乱。”
杜沁然一听,全中。
至于为什么她以前压力更大时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杜沁然不得而知。
也许她之前和谢景澄交换身体时也的确对磁场之类的玄学东西有些影响,从而影响到了她这次的生理期。
杜沁然被谢景澄搀着走出医院的一路上,都抿着唇一言不发。
谢景澄察觉到了但体贴地并未刺探,只是低声嘱咐司机让他提前下了班,为杜沁然拉开车门。
杜沁然俨然有些心不在焉,上车时额头撞到了谢景澄垫在车门的手,“唔”了一声捂着额头没说话。
谢景澄关了车门,从另一侧坐进驾驶座后,侧眸瞧她一眼,发现杜沁然倒是很有安全意识得把安全带系上了。
他挪开视线启动车子,口中还调侃她道:“恭喜你步入贵族行列。”
杜沁然努力打起精神:“贵族?”
“我前几天在网上看到一个冷笑话,说贵族是不会自己开车门的。如果哪天没人帮他们开车门,他们可能会一头撞在车上。这么听起来,你是不是更厉害一些。”
杜沁然想配合地笑一声,但终究只是扯了下唇,只能又随口问了句:“那为什么叫冷笑话?”
她以为冷笑话指的是那种老土的谐音梗之类的,左右质量不太过关的那种。
此时恰逢一个转弯,谢景澄没说话,封闭性极好的车内只能听到他的掌心自方向盘摩挲向下的细碎声音。
待车身在树影间打弯后,谢景澄才瞥了她一眼,平静地道:“因为你没笑啊。”
杜沁然原本还在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这句话就好像是碰到了她身上的什么机关似的,让她忍了许久的眼泪在那一瞬就落了下来。
哑光黑的车子在拐角处寻了个地方缓缓停下,谢景澄望向她时的眸光很温柔:“愿意说吗?”
杜沁然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她感觉自己心中好像有些难过但又显得矫情,更多应该被称之为成年人情绪的崩溃瞬间。
很多时候的情绪都是一个积累,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只是个引火线,却能点燃燎原的火光。
她说出口的话都有些混乱:“我以为我们能有个孩子...... 结果发现都是乌龙。”
第一句话往往都像是闸门,打开后深藏心底的情绪潮涌都奔赴而来。
杜沁然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神,努力和谢景澄解释:“就是....... 落差。而且你父母那里也以为.......”
谢景澄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或许是因为出生在一个并没有什么爱意的家庭,杜沁然从小到大都没被人偏爱过,她看着大大咧咧但骨子里边界感比谁都强,也很怕给别人添麻烦。
之前误会自己怀孕时,谢母这幅大张旗鼓的架势都已经让她有些难以适应,更何况如今发现都是一场乌龙。
另外,杜沁然心中有着隐蔽的、她察觉到却无法分辨的失望。
她明明已经做好迎来他们孩子的准备了。
这就像是准备好了所有的幻灯片和过去几年的公司数据,结果突然被甲方鸽了。
措不及防,茫然,又无措。
杜沁然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纸巾,胡乱地擦了下脸上的泪痕,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尴尬:“我是不是有点矫情......”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纸巾就被谢景澄抽走了。
他瞧着她脸上擦出来的红痕,解了安全带,倾身上前,微微抬高她的下巴,用纸巾轻轻沾去她脸上的泪痕。
动作比她方才的轻柔了许多。
直至帮她重新收拾干净后,谢景澄才朝她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应该的。”
她认为自己的情绪来得有些过于夸张,但谢景澄却觉得这是应该的。
就像是被豌豆硌得无法入眠的事情放在普通人身上很荒谬,但如果是众人印象里娇滴滴的公主,那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阳光透过大片的挡风玻璃倾泄入内,被过滤后显得格外柔和,映在他的脸庞,将他本就出挑的骨相衬得愈发完美。
谢景澄在外人面前能轻而易举地把黑的说成白的,面不改色,沉稳淡定,只是每每到了她面前时,语言能力突然就下降了许多。
总是做的比说的多。
杜沁然原本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近些日子工作上的事在心头堆了许久,恰好被这个怀孕乌龙给弄得心态有些崩,不过须臾就缓了过来。
谢景澄见状,自然也不再多说,只是在舒缓的音响中一路驶回杜沁然家。
两人停车上楼,自狭隘的楼梯口走上去时,杜沁然在开门时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谢景澄.......你...... 嗯...... 就是,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要换做是任何一个其他人,杜沁然都不会这么问,因为这个问题听起来太奇怪了,并不适宜拿出来探讨。
但谢景澄在她心中是不同的存在,兴许是因为两人先结婚同居再彼此相爱的缘故,她和他之间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爱情之余、亲人之间的随意感。
因此如今她脑海中冒出来了这个念头,干脆也不再藏藏掖掖,直白地就问了出来。
谢景澄的情绪一直藏得极好,看不出什么波澜,但杜沁然的确挺想知道他对孩子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谢景澄并不意外杜沁然会这么问他,他更意外的是杜沁然居然能憋这么久。
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楼梯口处的半透明玻璃将大好的阳光挡得朦胧,谢景澄在半明半昧的光线中垂眼瞧她:“要听真心话?”
“不然?”杜沁然微挑眉梢乜他一眼。
谢景澄沉吟了片刻,平日里旁人耳中的天书他都能眼都不眨地应对如流,如今却被杜沁然这个毫无难度的小问题给难倒了。
怕她不开心,又怕她想听的答案和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没有一丝吻合之处。
斟酌些许后,谢景澄终于惜字如金地开了口:“庆幸。”
原本想着少说少错,未曾想杜沁然听到这两个字后,脸色依旧克制不住地僵了下。
她就着他的话,将这两个字重新在唇齿间滚了一遍:“庆幸?”
庆幸什么?庆幸她没怀孕吗?还是说他对这个孩子原本就没有怀揣着任何期盼?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
杜沁然不想钻牛角尖地用偏见揣测他的想法,把诠释的空间全权交给了他。
谢景澄颔首应道:“是,我很庆幸。”
“这个孩子并没有在你的预判之中,来得措手不及。我知道你很灵通,但生命的降临依然会不可避免地打乱你的生活和事业上的规划。”
他的嗓音不疾不徐,缓缓地向她解释着,就像是在她面前展开一副水墨画卷轴,浓浅得宜间铺就的全是流淌的情动。
谢景澄说出口的每一个字、想到的每一个点,都是以她一个人为出发点的。
当他人的言语戳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时,人真的很容易变得感性,就像是此时此刻的杜沁然,怔怔望着谢景澄,许久都忘了挪开视线。
谢景澄说的没错,杜沁然内心是个很有规划的人,她虽从不看细节,但一直有个大方向。
每年规划、三年目标、五年远景,她这些都思量得很好,而这个突然降临的小生命的确会把她的计划全盘打乱。
杜沁然承认,她刚得知自己好像怀孕了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彷徨。
她不知道经济市场是否能等她一年,也不知道原本制定完美的计划时效性究竟有没有那么长。
社会对女性原本就是残忍的,不论是打工还是单干,光是每个月的生理期就已经造成了很多不便,更何况是怀孕。
可那是一条生命啊,杜沁然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她思考了许久,最终决定留下孩子,谁知老天爷却跟她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杜沁然以为谢景澄多多少少会失望的,就像她一样。
在已经做好心理预期的情况下,又突然被推翻,但凡是个人都会有心理落差。
但谢景澄的念头自始至终都以她为主,是沉甸甸的珍视。
他后面兴许又说了些什么,又或许没有,杜沁然听不进耳了。
她耳畔萦绕的、充斥的,尽数是轰鸣的心跳。
在那片潮水般的动静里,血液在身体里翻涌着、叫嚣着,卷上大脑,将她彻底淹没。
她踮起脚,在沐浴着稀疏夕阳的昏暗楼梯口吻上了谢景澄。
双唇相贴,未尽之言尽数被温潮包裹吞噬,被隐晦的呼吸声所取代。
谢景澄似是没料到她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微怔了下,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他搂上了她的腰,微阖着眸反客为主地回吻着她,一点点地深入、缠绵。
吞咽间的水声热烈,迷乱。
两人共渡着潮湿的气息,杜沁然在昏沉间被他抵在了老旧木门上,他微凉的铂金表盘贴在她的腰侧,有些硌。
插在锁匙里的钥匙在空气间无声颤栗,谢景澄在吻她之余,修长的手指握上了钥匙,轻轻一转——
只听“嘎吱”一声,大门应声而开,杜沁然随着木门的幅度后仰,下一刻又被谢景澄单手揽回温暖怀抱,心底因不受控后仰而传来的失重感再次被填满,鼻息间尽是他身上的乌木冷香。
杜沁然偏过头去喘了口气,眼前平视的恰好是男人微突的喉结。
在她的注视下,谢景澄的喉结轻轻一滚:“继续?”
杜沁然用行动回应了他。
纤白的手指捏着他毫无褶皱的墨色领带,一圈圈将其缠上皓腕,黑与白的对比格外醒目。
领带被她绕出了细细的折痕,杜沁然拽着领带的动作微重了几分,谢景澄顺着她的意俯首。
杜沁然灵巧地解了他原本系得端正的温莎结。
听说温莎结是最难打的,象征的是一丝不苟的端方,她却发现解起来倒也容易得很。
黑领带,手工定制的衬衫,一件件衣服逶迤于地,在原木地板上开出了圣洁的花。
不知又是谁先吻上了谁,他们踩着满地繁花,跌跌撞撞地推开卧室的门,双双倒在了床上。
先前稍息的火势再次以无法阻拦的势头蔓延开来,遍地都是炙热的火光,一路灼成了天边的火烧云。
“谢景澄......”杜沁然在轻喘间,攀着他的肩,柔了声音唤他。
她目光颇有些涣散地瞧着他从床头摩挲出来的薄薄一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试图从他这里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我爱你,你呢?”
谢景澄撕开包装的手顿了下,气息仍紊乱,但目光中却添了几分清明的郑重:“我爱你。”
不是“我也爱你”,而是“我爱你”。
“也”是一种前提,是建立在她爱他基础上的回应。
但他却不是这样的 —— 不管她对他是怎样的感觉,厌恶也好喜爱也罢,他依旧爱她。
只是前者深埋心底不打扰,后者轰轰烈烈共白头。
杜沁然的眼睫轻颤了下,纵然谢景澄并没有跟她展开说明这些细节,但她却心有灵犀般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兴许被偏爱总是有恃无恐,它会障了人的目,说出很多冲动的话,作出许多冲动的事。
她在对视间仿若被他蛊惑一般,鬼使神差地对他道:“谢景澄,我们要个孩子吧。”
谢景澄目光微顿,垂眼注视着她,嗓音沉稳:“确定不是一时冲动?”
杜沁然定定看他片刻,在谢景澄黑润的眼眸中看到了她的倒影。
干干净净,仿佛全世界里他只看得到她一个人。
两人的视线相触,谢景澄静静凝着她,撑在床单上的手背上淡青色筋脉突起,克制到了极致。
他的心中也不免因她的话而惊起一池波澜,禁不住地产生了憧憬。
孩子,家庭,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他不是不期盼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他只是更在意她。
短短几秒被无限拉长,谢景澄感觉他的心都吊了起来,听到杜沁然的回复时却又重重摔了下去。
“是冲动。”他听到她如是道。
谢景澄用了不小的功夫,才能让神色间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他依旧八风不动,只淡淡“嗯”了声:“那孩子的事就再想.......”
话音未落,杜沁然却从他另一只手中抽出方才被他撕开的包装,随手扔在了地上。
他眸光轻晃,看到杜沁然的眼睛里盈着星河,灿烂热烈。
她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下压,再次接吻前落下了几个字。
“但不是一时。”
*
爱情本就是感性的博弈,是奔赴无处次的山海,和数不尽的冲动瞬间。
而遇到合适的人,约莫就是将冲动的瞬间延长,再延长,直至一辈子。
杜沁然想,她何其有幸,找到了能让她一辈子冲动的人。
永远冲动,永远幸福,日暮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