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女帝》碧海夕

61、第 61 章

　　　　兵部上下忙成一团，他们需要安抚殉国将士的家属，整顿军资，各种后勤的活儿。

　　户部也忙着算账，忙着重新调配资源。

　　工部，则忙着在各地建立医馆，回来的那些医学院毕业生，将会被安排在各地的官方医馆里，他们尽量按照一男一女的配置，方便百姓就诊。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医馆都能得到女医师，女医师实在太少了。

　　但女医师十分重要，她们在学院进修的时候，就考虑到暂时大梁还是男女授受不亲的风俗，在方向上偏重于女性的疾病治疗。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生产之术，难产，是女性死亡的重要杀手，女子生产为各种私密、忌讳、讲究、风水、命理的集成体，因此生产多避讳男性大夫，即便是开明些的人家，请了男性大夫，也只能隔着几道门开方子，并不能真正救命。

　　那些产妇和新生儿的命运就交给了没有经过正式培训只是生孩子经验丰富的稳婆。

　　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胎儿还是产妇，死亡率都高得可怕，而女医们的教学师父，是宫中专门负责生产的女太医们，是这个国家最顶尖的妇科产科圣手，她们开始生不好就要掉脑袋的，因此手艺必须过硬。

　　而在教学过程中，宋知意对她们的要求是，毫无保留地教给学员们。

　　新生代的女医们学了满肚子的理论知识，但是缺少实践经验，女太医们虽然带着她们接生过几个孩子，但是终究不能覆盖所有的情形，也无法让每个人都上手接生几个，但是开山人从来都是摸石头过河，她们有了理论，总有一天能积累起经验，慢慢地带着后来人，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多的人走过那条生命之河。

　　医馆的建立异常顺利，因为这件民生需求及其迫切的事业，得到了全国人民的大力支持，有不少百姓甚至主动前来帮忙修缮医馆的房屋，还有人上山采了满筐药，前来问收不收的。

　　很快各地的医馆陆续开张，虽然两百个医师对于大梁来说甚至不能解渴，但是以后每年都会有医学生毕业，甚至有高级医师毕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有一天会带动大梁人民的平均寿命走得更远。

　　大梁这边忙着发展，如火如荼，等到天气凉下来，人们都要准备过冬的时候，白柒收到了北境的信，草原使者要带着礼物前来，与大梁和谈。

　　——

　　草原的秋日格外肃杀。

　　旱灾两年，大梁今年雨水充沛，可是草原上只下了几场雨，根本不足以平复两年旱灾带来的损失。

　　更何况他们在这一年里大动干戈，最终以失败收场，更是给本就难过的草原蒙上一层阴影。

　　萨莫哈部落的人们正在忙碌，准备过冬的事宜，在部落外的操场上，一匹红如烈火的马儿吭哧吭哧到处寻找嫩草吃，它的不远处，坐着一位裹着毛毡的少女。

　　萨丰找到她的时候，萨兰多的手里还握着一只小小的瓷瓶，瓷瓶的瓶身，精致的牡丹图案已经掉了颜色，一看就是被主人无数次细细摩挲过。

　　“孩子，明日就要启程，你今日应该在梳妆。”萨丰坐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萨兰多眼角无声滑过一滴晶莹的泪珠，萨丰见了，叹息一声，轻轻为她拭去。

　　“你即将入宫，不该再想着那个人了。”萨丰劝道，他伸手，想要拿走萨兰多手里的小瓷瓶，却没有拽动。

　　“父汗，孩儿已经不是那个会逃婚的小女孩了，我会乖乖进京，一生伏低做小，去伺候那个狗皇帝，但是这个瓶子，还请父汗不要夺走，往后岁月漫漫，女儿独自一人在深宫，全靠它的念想活下去了。”

　　说完，萨兰多再也止不住眼泪，靠在萨丰怀里嚎啕大哭。

　　萨丰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痛楚，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哀伤道：“是父亲无能，默度为了安抚库兹部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把你献出去，大家都赞同，我们萨莫哈部落在这次战争中元气大伤，根本无法以一己之力与其他部落抗衡，为父也只能委屈你。”

　　“女儿知道的，父汗不必自责，女儿很庆幸能多在父汗身边待上四年，已经知足了。”

　　“当年默度想让你去迷惑大梁的老皇帝，却不想消息落后那么多，大梁居然换了皇帝，计划不得不被终止，这也好，听说大梁新皇很年轻，倒也配得上你，总比去伺候那老头子好。”

　　“新皇再好，在我心里也比不上他。”萨兰多将那个小瓶子紧紧抱在胸口，像是要用体温将它捂热。

　　自从当年相遇，萨兰多就再也忘不了那个在敌国给予她善意和温暖的男人，他的每一句话，她都一遍遍回味过，他的每一个笑容她都记在心里。

　　少女的萨兰多见多了草原上粗犷的汉子，见多了决斗和厮杀，第一次见到那样明媚又温润的男人，便再也回不了头，她也曾想过，要有什么样的契机才能再见到他，又有什么样的际遇才能嫁给他，可是有那么苦恼，他身边好多妻妾，但是又很容易就说服了自己，他对每个妻妾都那么好，必然也会对自己好。

　　他有那么多好，就分给自己一点点，就好。

　　多少个狂风呼啸的夜晚，她都在自己幻想的美梦中微笑，梦里都是那个清瘦颀长的身影。

　　她甚至幻想，打赢了大梁，就让父汗想办法把自己嫁过去。

　　可是联军大败归来，默度当场决定和谈，用草原少的可怜的宝物去换取大梁的粮食和布匹，以备即将到来的寒冬之需。

　　而她，萨莫哈部落的圣女，公认的草原明珠，就是最珍贵的一件宝物。

　　她能理解父亲的苦衷，只是心中烦闷又痛苦，等到第二日坐进使团的牛车，只觉得自己早已魂飞魄散，空余一具躯壳，她的侍女莫莎在一旁，看着心都要碎了。

　　牛车沿着管道一路往东南的方向走去，北境军派人带路，说是引领，其实是监视，更像是押解。

　　进入大梁内部，草原使者才惊悚发现，这两年的旱灾似乎没有对大梁造成多大的伤害，人们依旧在街头商讨新年新衣，谈论着他们没有听说过的好吃的食物，热气腾腾的包子一出锅，就遭到排队食客的疯抢，小孩拿着糖葫芦串在街头追逐，处处都是新年的喜悦。

　　“怎么会这样？”草原大汉不可思议道，“这……这定然是他们做的假象，用来哄骗我们的。”

　　别说是他们不敢相信，就连久居北境的顾冶望一行人也傻了眼。

　　他们这些年吃的喝的都有了提升，心中已经知道国家富裕了，但是却没想到在两年旱灾之后，仅仅一年的雨水，就能让大梁重生成如此模样。

　　北境军的心头不禁泛起一丝丝酸涩，随之而来的是无与伦比的自豪感，看吧，这就是他们守护的国家，百姓安居乐意，再不受战乱摧残。

　　这样大一支军队，必然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有人通禀了当地知府，知府立刻上街，看到北境军的标志，欢呼到：“是北境军！是咱们的英雄！”

　　百姓中顿时炸开了锅，人群沸腾起来，更多的人围了上来，沿途欢呼，有人拿了鸡蛋篮子，做包子的老板连着蒸笼都搬了过来！

　　“顾大帅，请你们吃包子，纯肉的，刚出锅！”

　　“先尝尝我们家酱香饼，我放了好多芝麻！”

　　“大帅爷爷，给你吃我的糖福禄～”

　　“还有我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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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境军手忙脚乱，一时竟然被百姓的热情搞得局促起来，好多将士居然红了脸。

　　人群之中，知府分开人群，大喊道：“乡亲们，你们的东西自己留好了，皇帝陛下已经叮嘱过本官，沿途都有官府备下食水，绝不让咱们的大英雄们饿着！”

　　人群中又是欢呼一片，有人喊道：“汪大人，您是备了山楂罐头吗？”

　　汪百川指着那人笑：“你们呀，就不能留点惊喜！”

　　众人笑，卖包子的商户大叫：“您有山楂罐头，却没有家的包子！”

　　“也没有我家的烧饼！”

　　“我家的酒也好啊！”

　　“我的糖……糖福禄……咦……吃完啦！”

　　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笑。

　　北境军却哭成一片。

　　再坚强的汉子，也无法承受百姓们最淳朴热情带来的冲击力，直到他们在驿馆住下，不少人还在抽泣。

　　就连头发斑白的顾冶望，也红肿着眼睛长久沉默。

　　汪百川劝了好久，笑着告诉他：“陛下可是将北境军放在心尖上呢，每有捷报，都要全国发布，百姓们都知道你们为国为家做了多大贡献，汪某也敬佩的很，来，干了这碗山楂罐头。”

　　顾冶望笑骂道：“你呀你，几日不见，说起话来怎么跟那些老家伙一个味儿了？”

　　汪百川实习期间在北境过年，当时顾冶望热情招待了他们，至今仍有交情在。

　　两人吃着喝着，聊了许多，都感慨这几年大梁确实变了许多，充满了生机和活力，令人觉得，这是一个有着美好未来，充满无限可能的国家。

　　可是同样住在驿馆的草原使者就不这么认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