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渡》乾九九

88、善后

　　店小二是个老实人，平日在店铺里就是帮掌柜看看来往的顾客，免城不像大地方那样人多，但他们这家店确实街面上生意最好的那家。

　　店小二道：“掌柜的带小姐去取衣了，公子在店里等会吧。”

　　“好的。”

　　程凌没有多想，默默走至一旁。

　　只是等了许久，最终只远远看见掌柜回来，这才让他意识到有些不对。

　　等掌柜的走近，他忍不住问，“方才同我一起的姑娘，怎么没回来？”

　　“她让我先回了。”掌柜的举起手中的衣裳，“我先回来给你们装上，小姐说要去买些东西，一会就回来。”

　　原来是买些东西，听到这话，程凌这便放心了许多。

　　然而想到李祺还有伤在身，眼睛也还没完全恢复，他还是放心不下，转身出了店门。

　　没走几步，在一家书坊见到熟悉的身影，程凌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桉….隐儿…”他走了进去，轻轻唤了声。

　　猛一听有人这样喊自己，李祺多少不大习惯，微微错愕转身，见是程凌，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程凌轻声。

　　李祺解释道：“我…听陆衡之说到云州还有些时日，我想买些….”

　　“明白。”程凌看了眼李祺手中的书，“路上难免会有些无聊，你喜欢看这个？”

　　“还好。”李祺淡声道，“先前听人说过这书好看，一直没什么机会看。”

　　程凌点头，“搜神记确实蛮好看的，殿下打发打发时间也不错。”

　　“嗯。”

　　李祺没再说什么，方才她本想说是自己的一个朋友，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口竟有了陌生之意，想到启明，她才恍然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他。也不知道在陌生的地方，他过得如何，或许方才写信给王劲的时候，可以顺带问一下有没有他的消息。

　　程凌靠在一旁的立柱上，看李祺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暗淡，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事情，挠挠鼻子，“殿下选好了嘛，如果选不下来，我给你推荐几本？”

　　“不用了。”

　　李祺目光瞬间清醒，“就这样吧。”

　　说着，她径自拿着书去付钱。

　　程凌立在一旁，他搞不懂李祺这会怎么变脸那么快，但他也没多想，毕竟李祺这种情况他也不是第一次见，等李祺付完钱，二人一前一后便回到成衣铺。

　　在店里拿好衣裳，程凌又带着李祺去买了些路上的干粮，于天黑前，二人跟陆衡之在郊外汇合。

　　陆衡之一看就是等了许久等不住了，见他们回来，十分热情迎接，只是在看到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他忍不住问：“不是…你们怎么买了那么多？”

　　不算后头要用的马链，还有要穿着的大氅，就连吃的，也是满满一包袱，着实是有些夸张。

　　程凌解释道：“后面就不进城了，先买着备着。”

　　陆衡之接过程凌身上的包袱，“真着急啊？”

　　程凌知道陆衡之这话不怀好意，答非所问道，“快下雪了，之后的路不好走，先备着。”

　　得，陆衡之知道自己问也是白问，索性把嘴闭上。

　　毕竟程凌这么急着赶路，不是程将军真的有事，那就是他真害怕被后头的太子追上。

　　不过陆衡之也不知道程凌此番到底有何用意，作为他一直崇拜的对象，他觉得程凌这样做自有他的用意，他也不好再说问什么，把东西装好后，一行人再次踏上路途。

　　*

　　十月中旬，大周北部气温突降，山地落下这年的第一场雪。

　　驶出免城后三日，程凌一行人进入一处山谷地段。

　　正是在这，给马车轮加铁锁链之时，程凌同陆衡之发生了争吵。

　　说是争吵，其实也算不上，只是两人的意见不统一，发生了些矛盾。

　　自从出了免城，他们连日奔波，就连晚上也没停下来，陆衡之看今日飘雪，便跟程凌提议今夜找个驿站休息。

　　要知道雪地夜行，这算得上十分危险的一件事。

　　谁知道程凌不但不顾及危险就算了，这多日连着赶路是连命也不要。

　　陆衡之想不明白，若是从出发当日便这样倒也说得通，但现如今这情形，倒像是有人在追着他们似的。

　　程凌对此振振有词道：“入冬赶路不便，积雪更难行路，早到一日便早安心。”

　　“安心？”陆衡之不理解，“这安哪门子心？”

　　他背靠着树，余光见另一旁的李祺，忽然反应了过来。

　　“因为她？”

　　“什么？”程凌顺着陆衡之的话看向李祺，理解了他的意思，嗤笑一声，语气玩味道，“你觉得可能吗？”

　　在陆衡之眼中，无非便是他带着“公主”跑路，怕被人追上来。

　　“可不可能你心里清楚。”陆衡之没好气瞥了他一眼。

　　怎么突然还生上气了？程凌不解，但只当陆衡之是累了，所以才没有什么好脾气。

　　然而没等程凌开口说些什么，陆衡之突然又问道：“我问你，小九和程胥呢？”

　　“小…..”程凌眼神飘忽，“他们先我们一步，早就回去了，你知道的，他们性子急。”

　　“他们？”陆衡之满脸疑弧，“你说的这话，你自己恐怕都不信吧？小九怕是在后面帮你善后吧？”

　　“嘿…”程凌眼见瞒不过，干笑两声，“你这会倒是不赖。”

　　“呵。”陆衡之冷笑一声，“我就知道。”

　　程凌无奈妥协道：“他过两天便会赶上来，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此番回带李…公主..去云州，是因为他说想去看看，等到来年开春我会送她回京都的。”

　　说至后头，程凌的声音越来越轻，只怕是自己也都不相信自己这番话。

　　听程凌这般讲，陆衡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妥协问道：“小九何时到？”

　　至少有小九在，他们此行还会多些保障。

　　“过两日吧。”程凌含糊回答，说罢没管陆衡之再是什么反应，拿着马鞭便上了马。

　　陆衡之真是无奈至极，别的不说，认识程凌这些年头，他对程凌的不能说是了解最多，但至少也是特别多，就程凌现在这个反应，他直觉肯定是有鬼！

　　抱着要打探清楚的想法，再次上路后，陆衡之是一刻也不停在盯着程凌琢磨哪里不对劲。

　　程凌被看得发麻，尽可能忽视着陆衡之的注视。

　　陆衡之确实感到奇怪，可左思右想，终究是有好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想到云州那个鬼天气，想到公主要大老远去云州，想到这一路不停的奔波，还有程将军的事，这一桩桩连起来，始终都是看不透的谜团。

　　但陆衡之的求知欲旺盛，他想不明白的事情是一定要想明白的。

　　终于在路过一农户家后五里，陆衡之反应了过来。

　　他贱兮兮朝程凌笑笑：“你先前让我在程将军面前不要提起公主，是不是害怕？”

　　“害怕什么？”程凌专注于眼前的路况，并不想搭理陆衡之。

　　“你跟…”陆衡之指指身后，不怀好意笑笑，“关系不一般吧？”

　　说不一般那确实是不一般，太子跟普通百姓嘛，身份不同，哪能相提并论的。然而他们两个怎么说也是“过命”的交情，他还知道她天大的秘密，确实是有些不一般。

　　想到这，程凌不知为何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真是有些渗人，光看程凌这反应，陆衡之是明白了。

　　这所谓的不一般，还真是不一般。

　　那么程凌此番要瞒着程将军一事，还真是被他猜对了。

　　陆衡之心中感慨，见程凌这般，就忍不住想逗逗他，“那么这便是金屋藏娇了，可均真是长大了啊。”

　　“藏你个….”

　　程凌原想呛回去，谁知那马儿脚下一滑，程凌话未说完，竟带着一车人“席地而去”。

　　“咚——”得一声，霎时间，天昏地暗。

　　身上的剧痛，眼前的漆黑，无不昭示着发生了什么。

　　原在车厢内翻看书的李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头脑里一阵翻江倒海之后，听到的还是陆衡之的声音先传来——

　　“没事吧？”

　　程凌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没事…去看看殿下。”

　　殿下？

　　陆衡之哪敢耽搁，方才那番逗人的言论不提，这要是受了点什么伤，他可担待不起，立马顾不得膝上的疼痛去找寻殿下的位置。

　　“我没事。”

　　李祺意识到这发生了什么，话虽这样讲，但眉头还是不由一皱。

　　没事便好，陆衡之确认了李祺没有受伤，怪起程凌来，“你看看你，我…我都说了，让你休息段时间再走，你看看，现在好了吧。”

　　这不光是他们马摔了，回头看就连车厢也是一点型也没有，在这荒郊野外的，该如何是好。

　　“怪我有什么用。”程凌不甘示弱，“还不是你在乱讲。”

　　“我说什么了我。”

　　“你自己知道。”程凌没好气白了陆衡之一眼，然看到眼前这情景心中还是不免担心起来，“现在好了，走不了吧，小九最起码还得两日到，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最近的驿站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