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渡》乾九九

115、担忧

　　沉默许久，李祺再程凌的注视下走到他身旁，声音隐隐带了些哭腔，问：“你有没有想过你救了我，自己醒不来怎么办？”

　　李祺最不喜欢自己欠别人的，她越想越后怕，要是程凌真的出了点什么事，她该如何去同程远途，以及云州那么多驻军去交代。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程凌笑了笑，“没死呀。”

　　如同他以往最爱开玩笑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变，如果不是他身上那些肉眼可见的绑带，李祺真的差点就要相信了，她咬了咬牙，极力克制不要让眼泪流下来。

　　有种强烈的悲伤和劫后重生的喜悦一块朝她袭来，李祺也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一方面是高兴程凌还能醒过来，一方面是看到他为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感到难过。

　　“诶？殿下？你是不是哭了？”程凌听到啜泣声，忍不住看向李祺。

　　李祺背对着他坐下，不肯转身，听到这话，摇摇头，“没有。”

　　可她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程凌倒是有几分高兴，这辈子能还有人替他难过，担心他会不会死掉，他心里别提有多暖了，然而高兴之余发现这人是李祺，他的心由不由一阵抽痛。

　　他知道李祺的性子要强，就算是为他哭她也不会承认，他装作没有事的样子，坐起身道：“你看，我真，嘶～，没事。”

　　“你干嘛。”听到这声，李祺连忙回过头，看到他皱眉还要逞强的样子，有些生气道，“你赶紧躺下，大夫说你要静养你不知道吗？”

　　程凌静静看着李祺，没有说话。

　　李祺的眼眶全红了，眼尾上翘的猩红，叫她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

　　程凌不敢用这话去形容李祺，沉默半响，伸出手抚上她的眼睛。

　　“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她的眼睛是生得极好的，他还记得，那年在宁康寺中，就是这一双眼睛，好像让他透过波澜望到了夜空里璀璨的星河。

　　无法用什么话语去形容，那时候就算是被他按倒说出那样的话，她的眼神还是纯粹的。

　　在她的世界里，好像黑白没有分明，可后来见到她，她学会了伪装，眼神里除了黑，就是白，他一次次接近她，甚至是到后来的利用她，她还原谅了他。而如今，最纯粹的她好像又回来了，她不在乎他的过往，也不惧怕他的未来，只是因为他就是他。

　　李祺没有动，程凌这话一出，泪水仿佛决堤般再也无法坚守，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

　　落到被褥上，落到床上，还落到了程凌的心里。

　　这种时候程凌也不知说什么，看着李祺的眼睛，他忍不住朝李祺的唇贴近。

　　不同于他们的头一回，这回李祺没有醉酒，也没有拒绝。

　　在无声的触碰之中，程凌却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

　　另一头宁城中，李荣成从王劲离开之后就一直坐立难安。

　　他没有给王劲一个准确的答复，也不知道当今的局势李祺到底站在哪一头，他只知道京都那边，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前段日子前有京都密信说李怏最近身体不好，恐怕没有些日子了，后有庸王率兵出征辽东郡，但一直没有人在那边看到庸王带领的军队。

　　李荣成是活一天算一天，得过且过的人，可还有李祺投靠云州欲谋反一事，如今的形式他还真有些看不懂了。

　　庸王和李祺素来不和，李祺本就是太子，皇上到目前也没有传出欲废太子的文书，如果皇上死了李祺顺理成章坐上皇位，可奇怪就怪在庸王这，皇上一直都很疼爱他，若是临终之前要传位于他也不是什么怪事，但是他现在却出征辽东郡？

　　不过也说不准庸王实际上一直在京都也有可能。

　　“不好了，大王。”李荣成正想着，下属匆匆来报，“庸王来访。”

　　李荣成一愣，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谁？”

　　“庸王。”下属重复道，“在城外。”

　　李荣成忽然意识到不妙，“就说我去下乡了，不在。”

　　说着他急忙喊来心腹：“你跑一趟云州驻军驻扎的军营，去告诉太子我们加入他们，让他随时都可进城，顺便把城中密道告诉他在哪，方便他过来。”

　　*

　　李祺这边得知李荣成的消息时，她还在程凌的帐中同他一块吃饭。

　　两人得知这消息时全部都不由一愣。

　　李荣成的心腹看见程凌受伤，便知他们是遇到了庸王埋伏，解释道：“庸王没有去辽东郡，今日他想见宁王，宁王借口不在，太子殿下若是考虑好了，可以早点进城。”

　　“好。”李祺意识到问题的严峻，点了点头，“你让二哥放心，我会来的。”

　　“那殿下到时我派人接应。”

　　说着，李荣成的心腹超李祺一揖，匆匆离去。

　　他走后，程凌不由喃喃道：“原来是他，我还以为他真去了辽东郡。”

　　“别想了。”李祺看向程凌，“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伤养好，这事就交给我，明天我就去找二哥。”

　　“你想好同他说什么了吗？”

　　“应当不用了。”李祺这会对宁王很有信心，“不然他也不会先见我了。”

　　李祺说的这点程凌明白，要不然宁王是该先见庸王的，然而方才他的亲信却告诉他们宁王躲着庸王，这宁王的立场就已很清晰明了。

　　“那你明日何时出发？”

　　“早些吧。”李祺看了眼程凌，“尽量晚上就回来。”

　　程凌笑了笑，“那我让小九跟你一块去，路上还有个人可以说话，要是宁王反悔了，他还可以帮你。”

　　“帮我做什么？”李祺抿唇笑笑，“帮我揍他吗？”

　　“都行。”程凌往李祺碗中夹了块肉，“你让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两人之间这身份的转变令程凌多少还有些不习惯，夹完他有些尴尬地挠挠脑袋，傻笑道：“多吃点。”

　　真傻。

　　李祺没有说话，心里倒是感觉程凌有几分可爱。

　　…….

　　第二日一早，李祺就跟小九两人带了一直暗卫悄悄出发。

　　临走前，程凌不顾身旁几个人阻拦，非要到李祺帐中去瞧瞧。

　　导致小九找李祺的要出发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程凌同李祺一块从帐中出来，特别是看程凌衣衫不整的样子，他开始忍不住怀疑……

　　特别是从昨天傍晚开始，军中都在传，说程将军不是老古板，对小程将军的事情不在意，甚至对太子还青睐有加。

　　这今天就给小九看到这….别说昨夜他从程凌那边出来见过程凌，今早想去找程凌又没找到，他实在是无法不去多想啊。

　　因而这一路跟李祺一块去宁城，他就显得格外纠结，有些话他是想问，但又不知道怎么问。

　　李祺看出小九有话要讲，知晓他在想些什么，颇有些善解人意道：“如果是想问你们将军的事，他是早起来送我的，如果是其他的事，你就问吧。”

　　这这这….

　　早上来送殿下的？

　　可是二哥他，身体都还没好，这么折腾….

　　小九明白了，程凌是放心不下李祺。

　　他连忙摇头，否认道：“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

　　“看你这样子不像啊。”小九还是个半大孩子，很多事情都写在脸上，李祺从出来就感觉到他有好几回想同她说些什么，然而她一回头他又将头扭到别处去，李祺只能猜测，“那不是你将军，是我的？”

　　“没…没有…”小九哪敢说当着李祺的面说她的事情，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真没有。”

　　李祺笑了，看小九这个样子倒是可爱，像是不打自招似的，不过她并没有戳破，只是问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程凌的？”

　　“嗯？”小九没想到李祺会突然问他这个，他愣了一下，回道，“有十多年了吧，我还只有十岁的时候。”

　　说着，小九笑了笑，“殿下可能不知道吧，我父母都不要我了，所以从小我就在外头流浪，要不是遇到了二哥，我可能那时候就被冻死了。”

　　这还是小九头回说起自己的身世，李祺之前只听程凌说过小九是胡蛮人同汉人所生，并不知道他并没有人所养，一个人若是这般长大，可谓是很辛苦。

　　“那你应当是很感激他吧？”

　　“那是自然的。”小九点头道，“反正就是二哥去哪我就去哪，二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包括跟在我身边？”

　　“这个嘛……”

　　李祺看出小九对她还是有些畏惧，温和道：“你不用怕我，我跟程凌没什么区别，有什么话都可以听我说，何况我已经不是太子了，我想用不了多久京都那边应该会有诏书传出来的。”

　　这….

　　小九不懂李祺话里的意思，而他畏惧他也不是因为他太子的身份，只是因为先前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让他有些愧对他。

　　小九想了想，咬牙道：“殿下，我有一件事要跟你坦白。”

　　“什么？”

　　“你听了千万不要生我气，我真不是故意的。”小九一口气说，“就是之前在乐极屋，是我把你捅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