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渡》乾九九

113、花灯

　　渡花城之所以被胡蛮称做渡花城，这是因为每到夜晚，城中百姓每家都会将花灯挂至屋外，家家户户，从远了看连在一起就像是有千万盏明灯一样。

　　李祺夜半睡不着觉，站在窗前，脑中想着自己未来的打算。

　　忽然房门被敲响，是程凌在外面轻声问：“殿下，你睡了吗？”

　　李祺想说睡了，但想想睡着的人怎么听得见他的敲门声，所幸就没说话。

　　四月的夜晚还有凉意，一阵风吹过她身侧，不由让她感觉到冷打了个喷嚏。

　　程凌道：“殿下，我听到你声音了，你不会是故意不想见我吧？”

　　李祺这下是想装睡着了也不行，但这大半夜的，程凌不睡觉，找她干嘛？

　　拉开门，看到程凌一幅憔悴的模样，李祺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是被人揍了？还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程凌却在李祺开门这会，对她笑了笑道：“殿下要不要跟我出去逛逛？”

　　“现在？”李祺怔了怔。

　　“对啊。”程凌笑了笑，“我听说渡花城晚上很漂亮的。”

　　也不管现在是夜里几更，程凌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点出去有什么不妥。

　　李祺方才在窗边往外看时，确实想着如果到近处看的景致会不会有什么不同，程凌既这样说了，她心痒痒，微微点了点头。

　　两个疯子一般的人，就这样在夜里两更偷偷溜出了客栈。

　　渡花城不像大周有的地方有宵禁，夜里百姓是可以随意出门的，因而路上也没有士兵巡逻。

　　不过这个点，正常人都在家里休息，没人会想着出门闲逛。

　　程凌和李祺，一个满脑子心事，一个对这些感到好奇，并排走在街上。

　　程凌曾到过渡花城，直接带李祺来到一条花灯最璀璨的街上。

　　沿街的商铺挂出各式各样的花灯，有动物造型的，有荷花造型的，甚至还有神话传说中的，有些店铺还不止挂出了一盏，商铺的尽头是一座仿城墙，上头更不用说，更是延绵了数百盏花灯。

　　李祺看着看着，不由就有些看呆了。她没想到，在胡蛮还会有如此有特韵的地方。

　　程凌边走边给她解释道：“其实渡花城最开始没有人往外头挂花灯，但是有一年一位常年在外的商贾到了这里，他不知道从哪听说的挂花灯可以使神秘保佑，他呢就每天挂花灯前求神明保佑他能赚大钱，慢慢的有人看到他挣钱了，大家都学着他的样子在家门外挂起了花灯。”

　　“这真的有用吗？”李祺有点好奇，虽然她曾信仰过佛，但这话在她这还是属于无稽之谈。

　　要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事在她这已是过去，若是真有神明，为何不去惩罚那些作恶的人呢？

　　“不知道。”程凌耸耸肩，看向李祺，“他们可能是看到那商贾赚到钱吧，不过现在渡花城算是胡蛮经济的要脉….”

　　李祺的侧脸在花灯的照映下一半在光中，一半在夜中，线条流畅而柔美，程凌看着，一时就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李祺听到一半没有听到程凌的声音，忍不住扭头看他。

　　这一回头，看着他正看着她，四目相对，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你…..我….”

　　“殿下…..”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程凌慌乱朝别处看去。

　　两人之间沉默下去，只有风吹过树杈的沙沙声偶尔作响，周围安静到程凌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沉默片刻，程凌忍不住问道：“殿下，昨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昨天的事情？

　　听到这话，李祺一愣，没有立刻回答程凌这话。

　　王劲不是说昨天她一来就让程凌跪下了，还把人叫到房间里收拾了一顿，那程凌这是找她要说法的？

　　李祺抬眼偷偷打量程凌，只见他好像是很严肃的样子，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昨天我不小心喝多了，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你知道的，喝多的人说话多半都没有经过脑子。”

　　“你不记得了？”程凌回过头。

　　“我.....”没想到程凌反应还挺敏锐，李祺只好微微点头，“我酒量不好。”

　　程凌看了李祺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看上去倒有些失落，默默又将头别开。

　　这幅样子，李祺见了，真的不免好奇昨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总感觉程凌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她想了想，索性还是不问的好。

　　这要是问出了点不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她不得尴尬死，与其自己尴尬，不如不知道。

　　两人一路沿街走至城墙下，程凌突然提议要不要上去看看。

　　李祺没有多想，她只想着城墙上看这长街花灯应该是别有一番风味。

　　然而上了城墙她才发现，这不是什么普通的城墙，最多就算是个观景平台，除了在底下往上看以为上头很大，实际上头的墙上都挂满了花灯，供人可以站着观赏的地方就不过三两步，剩下的外围都被铁链封锁着。

　　就是这么个地方，李祺跟程凌并排站着都有些拥挤。

　　偏偏程凌要在这时候问她：“那陆衡之昨日听你说的事情，你怎么看？”

　　故意的，这绝对是故意的，选了这么个地方这种话，是算准了她没地可逃，李祺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特别是想到昨日那个梦境，她觉得自己不过是鬼迷心窍了，她自己就算了，那程凌哪能喜欢她去，他们之间的事情根本一句两句说不清。

　　程凌见李祺没有回答，忍不住又道，“殿下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李祺完全怔住了。

　　程凌这意思是……

　　“在京都的时候，我日日都给你写信。”程凌看向李祺的眼睛，“我还从未给一人写过那么多信呢。”

　　他的眼睛中有星辰在闪烁，倒映着李祺的身影，叫李祺不自觉无处可躲。

　　李祺还从未想过有一天程凌会同她说这个，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她也不明白程凌只是想告诉她他的心意还是什么，若是别的什么，她又如何能回应他这份情感，她久久沉默着，不知如何去开口。

　　程凌也不急，就这样看着她的眼睛等待她的回答。

　　程凌不相信李祺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在京都之时，她也是日日都给他回信的。

　　想到那些信函，程凌忍不住勾起嘴角。

　　“你笑什么？”这么严肃又尴尬的时候，李祺还思考着如何回答，见程凌那么不正经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想到殿下也每日给我回信了。”程凌高兴道，“所以我想殿下对我，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话都给他说了，李祺还有什么话好讲，心里头那点秘密被戳穿，李祺有点不悦道：“所以呢，你想干嘛？”

　　“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嘛。”

　　就这样？

　　李祺有点诧异看着程凌。

　　他但凡说点想同她接下去怎么样之类的话都不会让她感到诧异，偏偏就是这一句话，太单纯了，就好像一个人将自己的心捧到你面前，然后对你说，“看吧，这就是我的心”一样。

　　程凌没有多说什么，从李祺的眼神中他已经明白了李祺的意思，他笑了笑，拉起李祺的衣袖，“走吧殿下，此处太高了风大，我带你下去。”

　　“嗯？”李祺愣了一下，“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了吗？”

　　“这就够了。”程凌心里有数，想要跟李祺在一起这事急不来，得等她自己开口，因而只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并不是想做什么，而且在军中我们若是那样，对殿下以后的影响不好。”

　　就是这话一出，李祺心里头淌过一阵暖流，她没再多说什么，跟在程凌身后下了城楼。

　　回到丹城后接下来的几日，李祺一直没再见过程凌，等到程凌再上别院来找她，京中已发生了一件大事。

　　——庸王率军五万精并往辽东郡方向出征。

　　李祺但看此决定觉得没什么，但听程凌一分析，忽然感觉形势很严峻。

　　“你是说他们打算从西边绕过来？”

　　程凌点了点头，“不过辽东郡地势平坦，从那边过来，我们提前注意防反就好。”

　　今天程凌来这除了这事要告诉李祺，还有一事，他想了想道：“对了殿下，还有一事，过段时间我们准备出发南下了，你看你是想随军还是留在这里？”

　　他没有提出发南下的第一站是宁州，刻意先省略了这个地方。

　　李祺问：“去哪？”

　　他才道：“宁州。”

　　宁州和云州之间还有一州，李祺皱了皱眉，“那段州呢？”

　　“已经谈妥了。”

　　程凌在李祺回京的那段时间，带着阿克苏，两人奔波了段州大部分地方，都与当地的知府达成了共识。

　　本就是小地方，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何况程凌还给他们承诺了丰厚的回报，他们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谈妥了？”李祺没想到程凌办这事是靠嘴游说，对他倒有些刮目相看，不过宁州可是她二哥的地盘，她不由思索道，“那我二哥呢，你打算怎么说服他，就靠之前所说的粮草一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