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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自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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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会吵了一整天。召集会议是想讨论目前的经营状况,现实情况是凳子还没坐稳当植之就开始指着三井寿说全是这家伙乱来才弄到资金运转不良。
三井寿本就不爽,这下更不爽了,翻着白眼哼哼,“我乱来?球队资金是我带队打球赚回来的!像你这样就知道拿着分红到处混赌场夜店的家伙才没资格指手画脚!”
他俩在长桌两边对坐,三井爸爸派遣过来两位董事顺序坐三井左手边,铃木系的两位董事则坐植之那侧,会议室仿佛两军对垒。美奈在长桌尽头的主席位,拍了拍桌子高声提示:“今天的主题是讨论下一步的经营计划。停赛是突发事件,谁都不想的好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新项目,先把流水顶上来。”
植之使劲往椅背上靠,轻蔑得几乎把脚翘到桌子上了,要不是美奈的眼刀太凌厉,“说了多少遍流动资金紧张,是谁非得盖球馆啊?不是那个小丑鱼一样的球馆,队里会缺钱?”
三井寿恨不得把桌上的花瓶扔过去,感谢摆得比较远,“都说停赛是突发事件了!突发你懂不懂啊!别忘了球队是你经营不善才卖给我的!”
美奈将厚厚一叠材料嘭地扔到桌面上,再一本本送到每人面前,“吵架只是浪费时间。这里有几个初步的计划,大家先看看,说个意见。”
植之叼了一支烟香烟,不耐烦地翻了两页,伸手去够打火机。对面三井寿立刻往桌子上拍了一瓶小型灭火器。
第二次参加董事会的铃木系新人董事渡边没见过这个阵仗,好心劝架:“有预案就好。听说这事有些预兆?”
真悟对他摇摇头,“好几年了,但没人想到今年会真落实。至于他俩,历来如此你不用管。”
三井寿给了真悟一下,“你帮谁的!”
真悟对美奈笑道:“先休会吧,让大家仔细看看文件。一会儿再继续。”说完拉着三井往出走,要和他单聊。
吵了几句三井寿倒精神了些,在真悟的办公室里抖落着衬衫消汗,“什么话要和我私下聊?不会想劝我别跟植之那混蛋吵架吧。”
“来,喝杯冰水,降降火气。”真悟笑得轻松,显然没把球队目前的困境当回事,贴近三井,用他的理解安慰他:“阿寿,出来做事,难免遇上波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这么大压力,反正你家也不差这么一个球队,亏了就亏了。”
三井寿原本还听着,直到这一句。这话简直比植之的混账话更刺耳。“你什么意思。”
真悟想,三井还是太孩子气,“三井叔叔会理解的,这不是你的错。现在前路不明,具体怎么整改篮协也没出措施。你很想保留球队的话,不妨补充一些资金,先把眼前的缺口堵上,将来球队是继续、是解散还是转向,等有确切消息再定。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我回去和三井叔叔说。”
三井寿听懂了,他俩在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对于他来说,打球是他的理想,球队是他的事业,补充资金和举手投降是一个意思。而对于真悟来说,球队只是母公司众多投资中可有可无的一项,多投些少投些都不伤母公司的筋骨,他兼任董事也不过赚点儿零花钱。
他们对球队的态度有本质的不同,真悟对球队的感情甚至不如植之。“我爸爸也这么说吗?”三井寿问。他忽然很好奇,在爸爸眼里,自己的球队到底算不算一种年少无知的淘气。
“三井叔叔……当然没这么说过。”真悟看三井寿的样子,此时此刻,简直像一只玻璃娃娃。他不是很懂三井寿干嘛这么执着,不过现在显然不适合继续用他那套逻辑劝他了,只好轻飘飘道:“放松点,麻烦总会过去的,啊。”
三井寿摆摆手,不想再糟蹋自尊心,转头去了美奈的办公室。
美奈正劝植之脾气别太坏,平时不管事,这会儿急躁起来,“你是我哥,你比我大好几岁呢!怎么像小孩子一样,为了斗气而斗气。”
植之气呼呼地反问:“我是看三井不顺眼,我承认。你呢?三井和女朋友成天泡在一起,你是瞎了看不见,还一门心思帮他经营这个破球队!”
美奈显然不高兴了,话语里带着怨气:“别扯那些跟我没关系的事。我受雇经营,我职责所在,我不是帮谁!球队老板是三井还是四条都一样。”她柔软了些,“哥,你就是太不负责任,爸爸才一直不放心你。”
“轮不到你训我。”植之不满地回答。
被推开的门唬得三井寿猛向后退。植之也吓了一跳,看清门口的人,哼道:“出息了,听墙角啊。”
“稀罕。”三井寿挥手撑开距离,走进美奈的办公室。
美奈用了几个深呼吸调整情绪,对三井寿笑道:“请坐。我哥没那个意思,你别忘心里去。”
三井寿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原本是想来问问下一步的计划以及现在队里到底还有多少资金、能撑到什么时候。因为刚才在植之那里伤了自尊,又无意间听见了铃木兄妹俩的几句对话,他此时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想法是:美奈是不是早知道他有吃亏的这天。
他看着美奈,问不出口,真怕听见她说是。她似乎是自己的战友中最重要那个,只是他现在才意识到。从前一定是,但以后还是吗?他无法下判断。
那眼光里有浓重的审视和疑惑,美奈被看得不舒服,从桌边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避免了对视,“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有话直说就好。”
等到了一只漂亮的鸟儿飞来,落在枝头,树枝颤巍巍晃,怎么都不肯停。美奈回头对三井笑道:“难开口的话,就别说了。就这样吧。”
她说得含糊一定是不想被他拆穿得彻底,他们一样的自尊,他不能拿“对不起”羞辱她。窗口的美奈忽然离他很远,她在光里,而不是办公室的对面。三井寿心里一空,鸟儿终究是忒儿地飞了。
下午的会三井寿没有再吵架,沉默而烦躁着。好容易忍到散会,一个人开车在街上转了几圈,忽然想起有个地方从没去过,驱车前往横滨。
现在回想让人感叹事过境迁,哲子送他画廊名片时正春暖花开,他的球馆没有着落而他心里满是憧憬。不过半年光景,怎么就变得一团糟糕。人逛进了画廊,心思还飘着,雪白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幅字画,于他无非是白纸上的墨点,他又觉厌倦。
蓦一回头,转角处一幅山水吸引了他,在白墙的映衬下,油画的色泽颇为鲜活。他走近两步,修长地立在廊上。他不懂画,没研究,美术课都没怎么上过。可眼前的画忽然告诉他,这玩意不是用来懂的。
这幅山水,远景满山的黄叶如画金秋,一道流水由远及近斜着划过纸面,水此岸的近处画了一棵树,却是嫩绿的,像画春天。
身边忽然有人浅笑道:“这画不好,不值得细赏。”
“还行。”三井顺口答,看了一眼来人,比他矮些,是一位中年的先生,气质儒雅,眉目间有些眼熟。
先生问:“那你看出什么了?”
“您是照井先生吧。”三井寿将双手放在身侧,规距地弯了弯腰,“我是哲子的朋友,初次见面,冒犯了。”
照井上下打量了三井寿一圈,神色温和地浅笑,“欢迎来。但你还没说,你从这画里你看出什么了?”
三井寿正色道:“矛盾、犹豫、别扭。尤其那棵树,每一笔都很不甘心,下笔太重了。”
也不知他说对了没,照井先生没告诉他,只说哲子在楼上她的私人画室,让他自己上去。三井寿也无心去想自己算不算过了关,他心里太乱了,理不出头绪。
他快步上楼,在哲子的画室门口顿了顿,轻轻按下门锁。到底有声音,哲子以为是爸爸,从渐宽的门缝里看见高高的三井寿,她的惊喜显而易见,眸子闪亮,“你怎么来了?”她立刻放下画笔起身,牵动了风,“怎么没叫我下楼接你?”她迎上来,站在门里去拉三井的手,引他进屋。
她柔软的指头帮三井寿卸掉了不少烦躁,一方与他此刻的所有烦恼都无关的天地,一个对他未曾预告的造访只有惊喜的欢迎。他一时动情,双手扶住她薄而挺的背,靠着门板倾身吻住她。
他吻得热情,匆忙地压住她的唇齿,焦急地探索进她的领地。他烫得哲子满脸通红,心咚咚咚地敲击着胸膛。是她的初吻,她没学过怎么回应,慌乱中想到的竟是自己太笨拙,幸好他现在闭着眼睛,不然她就更狼狈了。终于有个空,哲子想喊他,刚说的“三”,脸被他握住。“叫我阿寿,我允许你这样叫。”他说。
此刻这个三井寿,控制着她的三井寿,脸庞霸道地压到她面前,只为了要求她喊他名字。哲子扑哧笑出来,踮起脚尖凑到他脸颊,呢喃着“阿寿”。
三井寿也憋不住笑了,刚刚的冲动一秒破功。那是他的初吻,他本来没想这样简单交代出去的,总该有点儿仪式感,比如在漫天烟花下或者轻歌曼舞中什么的。
再吻,他从容了许多,慢慢品尝着她香滑的舌尖,与其说调情,更像一场游戏。他坐下来,将哲子放在腿上,仰起头让他们都更舒服些。他感受到了哲子的主动,这一次,哲子开始尝试侵入他的私人领域,温柔、有耐心,不算顺利,因为他的回应也挺笨拙。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