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梅花雀

130、第 130 章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学校的实验室，那时他刚入学不久，怀着对科学的激情，联系上了一位业内有名的教授，成功争取到了一个名额，教授很忙，不可能亲自教导他，就指派了手下的一个研究生教他。
　　在见到她之前，他一直有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傲慢感，这也不能全怪他，即使是最好的学校，也会有一堆下课打游戏，上课听不懂的学生，那时的他看不上任何人，他觉得他有一种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和稳重，但是遇到她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莽撞得像个白痴。
　　直到此时，他想找出些同龄人会有的恋爱方式，却一无所获，他像是躲在阴影里的虫子，偶然见了光明，就不断退却。
　　他忽然感觉到了自卑，他越发开始隐藏自己的心思，其实他也想过告白，他也准备了很久，还买了礼物，可就在那天晚上，学姐给他发了一张请柬，是结婚的。
　　她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他居然一无所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他一度想退学。
　　他最后还是没有退学，而是选择了进入学姐工作的实验室，越是得不到的，他就越在意，他越发觉得自己内心阴暗扭曲，以至于当他得到学姐变成寡妇的消失时，他首先感到的居然是兴奋，他觉得他的机会来了，他不在乎那两个小拖油瓶，他只想要得到一个人。
　　但失去另一半的学姐并没有再婚的打算，她把大量的心思放在实验上，他想，人是需要时间缓冲的，但几年过去，学姐依旧没有再婚的打算，反而是不知道又从哪里领养了一个孩子。
　　他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借着一次宴会，他向爱慕的人吐露心意，得到的却是只是把他当弟弟的说法。
　　大受打击的谷轻扬离开实验室，到处游荡，就在那段日子，他听到学姐的死讯传来。
　　一切已经来不及，一切都成往事，后悔也不会再有任何用处。
　　一切都该到底为止的，本该如此。
　　为什么此刻，会有一个跟她如此相像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谷轻扬压抑多年的情感开始翻腾，一定是假的，是有人在骗他。
　　他掐住那个人的脖子，却被反手一折，但他没有感到疼痛，长久的情感扭曲足以让他忽视此刻身体上的疼痛。
　　叶诗用那双跟她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他，“我记起来了，你是一直跟在我妈身后的跟屁虫。”
　　跟屁虫三个字让谷轻扬回了神，他记得有个人曾经这么喊过他，那是学姐带来的小孩，那时年纪还小，雌雄莫辨，精致得像人偶，可吐出来的话却不太好听。
　　“啊，跟屁虫叔叔。”
　　“小诗，说过多少遍了，要叫谷叔叔。”
　　“可他总是跟着妈妈，妈妈去哪里，他也去哪里，不是跟屁虫，是什么？”
　　连小孩都能看穿他的阴暗心思，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他不说，别人也就当不知道，如果他永远也不说，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实验室，是不是就能知道学姐死亡的原因？
　　“你是她的儿子？”谷轻扬说话开始迟缓，过往停留在他的话语中，制造了漫长的停顿。
　　过了好久，他才想起了一个名字，“小诗？”
　　叶诗冷冷道，“别叫我名字，我和你不熟。”
　　“你妈妈的死是怎么回事？”
　　“跟你无关。”
　　叶诗走到门口，拉开门就要往外走，就在这时，那些搜寻的人又折返过来，叶诗又关上门，外头有人敲门，问谷轻扬看没看到可疑人物。
　　谷轻扬看了叶诗一眼，道，“没有。”
　　等外头的人走后，叶诗想走，谷轻扬却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比你好。”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做的事。”
　　这个你们，不只是指代眼前的叶诗，还有那个他追逐了多年的人，她说想弄清异化的原因，希望有一天，异化不再出现。
　　可他现在却在做着相反的事情，他在利用别人的痛苦，别人珍视的感情，把这些当作实验的原料，这是条不归路。
　　可是没人能永远都做正确的事，也许错误能带来正确。
　　他的心存侥幸是支撑他走下来的力量，为什么有人能如此轻易地戳破支撑他的力量？
　　“你把这话对着冻库那些陈列的尸体说一遍，再对着这些尸体的亲人说一遍，如果他们说无所谓，随便你处置，那我没什么可说的。”
　　“可这些本来就是要烧毁的尸体，我只是想让这些尸体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叶诗拉开房门，走了出去，谷轻扬没有再拦他，也没有拿起通讯器。
　　他知道这座房子下方有一间地下室，如果要关押不听话的人，那一定在地下室。
　　地下室内
　　自疯子死去后，医生也开始神神叨叨，嚷着什么大限将至，他要好好过完最后一段日子，也不说他过去那些事了，开始说一些神神鬼鬼的事，说什么来世要做个好人，要积德行善，还劝导巫砚多做好事，活像散发着圣光的大善人。
　　巫砚觉得这事还没到绝境，不过对医生来说，就算从这里出去，买卖尸体的事情暴露，也会进另一个地方，失去人身自由。
　　“我走了，你也活不了多久，这都是命，是命躲不过，来世好好做个人，”医生现在像个唠叨的老妈子。
　　巫砚道，“我听见隔壁有响动。”
　　“那是你心不静，年轻人，要戒骄戒躁。”
　　“还有说话声。”
　　“人生有诸多幻觉，不要被这些幻觉迷了心智。”
　　巫砚决定不跟医生说话了，他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那边的声音，但这会儿又没了，声音有时有，有时又没有，而且还有‘噼啪’声，像是鞭子抽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