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花》文越

6、心疼了

　　凌晨3点，一辆黑色轿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司机小吴目视前方，专注开车。于文尚和彭嘉在后座补觉。彭嘉跟着于文尚去C市谈业务，没想到谈判这么艰难，原本计划出差一天，拖到第三天接近凌晨，才最终敲定合作。这三天，彭嘉看到了于文尚的变化，多年的历练，已经让她成长为一个冷静自恃，甚至颇有手腕的人了。于文尚的应变能力很强，在谈判的时候该强势的时候强势，该收的时候也收，不再是曾经那个容易冲动，沾火就着的吉他女孩了。彭嘉想到，自创业以来，于文尚一力承担所有外围的事，很好的把彭嘉保护起来。是因为自己，于文尚才变成现在的样子吧。
　　彭嘉先醒了过来，“到哪了？”
　　“还有一个小时能下高速，您再睡会儿吧。”小吴答道。
　　彭嘉揉揉脖子，“我陪你说说话吧。”
　　“不用，等你们的时候我在车里睡了一觉了。没想到这次合作签的这么艰难，姐，你和于总辛苦了。”小吴道。
　　彭嘉扭头看看于文尚，她头靠在车窗上，眉头皱着睡着了。这个姿势，脖子怕是要受不了的。彭嘉看着她有些出神，于文尚对彭嘉说过，只要彭嘉需要她，她就会一直陪在彭嘉身边。这么多年，于文尚确实做到了。
　　她是什么时候许的诺？应该是大一那年彭嘉过生日。室友们提早就张罗起来，当天晚上于文尚背着吉他，带着三人去了当地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吧。那晚于文尚自弹自唱了一曲《喜欢你》，掀起了小小的高潮。两人间的关系，似乎也是从那首歌开始变得暧昧起来的。那是彭嘉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生日会，在回学校的路上，于文尚问彭嘉许了什么愿，彭嘉说希望奶奶身体健康。于文尚问她为什么不给自己许个愿，彭嘉当时笑笑，说：“有你们在，我就很开心了。”
　　于文尚说：“我帮你许一个吧。”
　　“什么？”
　　“从现在开始，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直在你身边。”
　　身旁的人动了动，可能是睡得太不舒服，于文尚一手扶着脖子，一边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彭嘉。黑暗中，彭嘉还是感受到对方的疲惫。突然有些心软，彭嘉往旁边挪了下，然后把人拉过来，趟在自己腿上。
　　“把腿放上去。”彭嘉柔声道。
　　于文尚听话的蜷起身子，头枕在彭嘉腿上，咕哝句什么没听清，便又睡了过去。
　　小吴偷偷从后视镜看了眼，微笑。
　　小吴虽然是于文尚的司机，但其实论交情，他跟彭嘉更熟。因为小吴从小住在彭嘉奶奶家楼下，初中就被送去当兵，比彭嘉小四岁。小吴比彭嘉还内向，两人小时候一起喂流浪猫流浪狗，所以建立了友谊。后来小吴退伍，彭嘉和于文尚创立的盛达有了起色，由于经常要出差，从安全角度考虑，彭嘉希望于文尚能雇个司机，小吴在部队便是给领导开车，但是后来换了个领导，对于小吴的不善言辞很不喜欢，便换了别人，趁这个机会，便介绍了小吴过来。
　　于文尚的车技很好，她品了几天，对小吴非常满意。因此，小吴对彭嘉，既有姐弟般的亲近感，也有深深的感激。也正因为从小就认识，所以小吴很早就察觉，彭嘉对于文尚不一样。他希望彭嘉能幸福，他也希望，彭嘉的幸福就是于文尚。
　　一直到下了高速，于文尚才醒。这一觉睡得比之前“舒服”太多，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躺在彭嘉腿上，这难得的“亲密”让她贪恋的舍不得起身。最近彭嘉躲自己躲的明显，尽管于文尚平日里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很是委屈，甚至一个人的时候还会胡思乱想。为了压下心中的烦躁，她才给自己安排了许多工作，把时间填的满满的。但是那会儿，彭嘉主动拉自己躺下，看样子，她并没有太过讨厌自己。心里刚有点开心，转念又想到，会不会是自己过分解读了，毕竟这趟出差非常累人，彭嘉也是顺手帮忙而已……一股烦躁刚从心底升起，上方便响起温柔的声音：“醒了就起来吧。”
　　于文尚一听，连忙起身，结果速度太快，头猛的一晕，“哎哟！”于文尚扶着头紧闭双眼。彭嘉紧张的一手扶住了于文尚的脸，“怎么了？”
　　于文尚缓了缓才睁开眼，黑暗中，竟将彭嘉眼中的担心看的清清楚楚。于文尚心里一动，她顺势将手覆上彭嘉的，重新闭上眼睛，道：“晕的厉害。“
　　前方小吴出声：“于总，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于文尚闭着眼睛问：“现在到哪了？“
　　小吴：“下了高架桥，就快到彭姐家了。”
　　于文尚顿了顿，“可能是一个姿势太久，供血不足了。”
　　小吴道：“那要不我先送您吧？但是也得半小时啊。”小吴从后视镜看看两人，又道：“要不您晚上去彭姐家休息？明早我来接您？”
　　彭嘉还没说话，于文尚便扭头问她：“麻不麻烦？”
　　彭嘉看于文尚皱着眉，一脸的疲惫，心想这是难受极了，便道：“去我那吧。明早不是还约了工信部的王厅长，那就一起走吧。”
　　于文尚点点头，没再说，松了彭嘉的手，但顺势又躺回了她腿上，“我再躺会儿。”
　　彭嘉轻叹口气，其实这会儿她也乏的不得了，尤其是之前于文尚睡着的时候，枕在腿上还是很沉的。怕影响她，彭嘉硬是一动没动的靠在座椅上，所以于文尚醒的时候她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彭嘉以为于文尚会马上起身，谁知她没动。彭嘉不禁怀疑，于文尚是故意的没起身，毕竟大学时，于文尚没少枕着彭嘉的腿睡觉。
　　上学时于文尚的睡眠就一直不太好，尤其是事情多压力大的时候，连着几天，每天就睡三个小时左右。彭嘉很担心她。有一次于文尚陪彭嘉看一个艺术展，艺术馆后院是一大片草坪，很多人坐着聊天，那天天气特别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于文尚便拉了彭嘉也找了片空地坐下，于文尚直接枕上了彭嘉的腿，说了句：“我好困，让我睡一小会儿。”说完不久，彭嘉就感觉于文尚睡着了。从那之后，于文尚要是连续几天睡不好，就会磨彭嘉，让她坐在床头靠着看书，自己枕在她腿上补眠。然而……彭嘉轻叹口气，是因为当年自己的那番话吧，似乎从那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这样过了。
　　车停在彭嘉家楼下，彭嘉扶着于文尚，小吴拿着两人行李跟着送上了楼。进了门，彭嘉便扶着于文尚靠坐在沙发上，“我去给你倒点水。”
　　于文尚拉住她，“不用。”
　　彭嘉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于文尚靠在沙发上，也看着彭嘉，“别担心，大概就是没休息好。“
　　彭嘉问：“你是不是最近又没好好睡觉？“
　　于文尚点点头。
　　彭嘉皱眉，刚要出声，于文尚便打断道：“好啦，念叨我也没用啊，你也知道我的睡眠一直不太好，最近又忙。我一会儿去洗澡，洗完好好睡一觉，好吧？”
　　彭嘉盯着她，问：“在家都睡不好，在这就能睡好了？”
　　于文尚点点头，“你看，我哪次在你这睡，不都睡得很好么。”
　　确实，于文尚留宿彭嘉家虽然次数有限，但是每次都是头沾枕头就睡着，而且一觉到天亮。后来于文尚照着彭嘉的床和床品，换了套一模一样的。有时候彭嘉留宿于文尚家的时候，竟也没有换床的陌生感。
　　于文尚看着她笑了笑，“给我拿片头疼药吧。“
　　彭嘉没说什么，起身去找药。其实于文尚这会儿还真不是装的，连着几天的高强度脑力活动，再加上休息不好，从出发那会儿，于文尚的偏头痛就犯了。现在，也确实是咬牙坚持着。
　　于文尚吃了药，迅速的洗了澡，便躺在了次卧的床上。
　　彭嘉帮她关了灯，轻带上门，才去洗澡。疲惫的时候，洗个热水澡确实舒服。但是彭嘉这会儿心里担心于文尚，起身过猛导致的头疼，不至于这会儿还没好，到了吃药的程度，只能说明她是偏头痛症犯了。以彭嘉对于文尚的了解，怕是她早就开始疼了，只是一直忍着没说，难怪姿势不舒服她还能睡一路。再想到刚刚在车上她覆着自己的手，望着自己的眼神里竟带着种欣喜，还有刚刚关灯前看到于文尚皱眉蜷缩着的样子，彭嘉突然觉得特别心疼，特别。
　　彭嘉吹好了头发，刚一打开拉门，就听见于文尚在讲电话。她站在门外，听出于文尚是在谈工作的事。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了，这人，已经这么疲惫了，到底在逞什么强！
　　火腾的一下上来，彭嘉推门进去，床头的灯还亮着，于文尚闭着眼睛靠在床头，电话放在床头柜，外放，听出是市场部洪岩的声音。彭嘉走过去拿起手机，直接挂断。
　　于文尚惊讶地看着她：“你……”
　　彭嘉站在床边盯着她，“非得现在研究工作？”
　　于文尚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彭嘉身上散发的气场，让于文尚觉得自己应该马上闭嘴。
　　“头不疼了？”彭嘉问。
　　于文尚一手扶着头，“疼，疼的睡不着。”
　　彭嘉皱眉，“吃的药早该起作用了，还疼，是不是生病了？”一边说，彭嘉一边抬手覆上了于文尚的额头，温度好像有点高。
　　“我去找体温计。”
　　“不用。”
　　“你！”
　　“你给我按按吧。”
　　彭嘉愣了愣，于文尚平静地望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半晌，彭嘉坐到床边，“过来。”
　　于文尚听话地躺在她腿上，就像曾经那样，彭嘉双手找到太阳穴的位置，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按揉。于文尚闭着眼，呼吸间尽是彭嘉沐浴完的清香。彭嘉喜欢花香，她用的香水也是各类的花香。于文尚本不喜欢别人身上的香水味，但彭嘉例外。对于文尚来说，她可以在任何时候清楚的分辨出彭嘉的味道。比如刚进入一个房间，她就能知道彭嘉是否来过。
　　于文尚心跳渐快，家琪说的对，自己应该赌一把。

　　司机：快点在一起！
家琪：什么时候在一起？
小美：在没在一起？
于总：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