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花》文越

3、化学反应

　　偷得片刻闲后，两人回到公司，准时参加原定的会议。今天会上讨论的气氛非常热烈，于文尚坐在椅子上观察，发现大家的目光似乎经常性的聚焦到彭嘉那。这个发现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工作效率虽说上去了，但是心里有点别扭呢！
　　晚上，小吴接到王总后直接去了会馆，于文尚已经等在那了。这次会谈是关于王总大力推荐的一个新项目。王总是T籍华人，父亲和大伯联合从事电影娱乐业起家，到了王总这代，便是常年在国内和T国之间往返。王总今年五十出头，年富力强，有想法，跟于文尚是在一次文化交流活动上认识的，一见如故。他很看好于文尚，觉得她有想法有干劲，而且肯吃苦，是块材料。王总一直未婚，膝下无子，原因是他的另一半是同性。他的伴侣是小有名气的导演，很有才华。两人年轻时相识，兜兜转转，到了中年才鼓起勇气在一起。在一起后，便决定做点喜欢的事业，于是便成立一家影视公司，王总任制作人，伴侣任导演，专门制作以BL、GL为主题的电视剧。
　　这次来，王总是带着一份成熟的商业计划书来的，目的就是说服于文尚成为他在中国的合作伙伴。他看好的是于文尚这个人。在他看来，合作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人，合作伙伴的重要性几乎与找个适合的伴侣组建一个家庭一样重要。所以这次合作，王总可谓信心满满，他给出的合作条件非常优越，只要于文尚在事业上有野心，那她基本上不会拒绝。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经理带着王总进到了包厢。
　　“于总，客人到了。”
　　“王总您好，一路辛苦！快请坐！”于文尚起身迎接。
　　王总：“不好意思啊于总，飞机晚点，您久等了。”
　　于文尚：“没关系，倒是您辛苦了。我想直接安排您回酒店休息，明早再谈，您还不同意。您对事业的执著啊，我是真的佩服！”
　　于文尚已经备好了一瓶红酒和几道精致小菜，又道：“您说用过餐了，那我们就少喝点红酒如何？”
　　两人小酌片刻，王总便直奔主题。“于总，实话说，这个项目我非常看好！而且难得有您这么合适的合作人选。这次，我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找您的。”王总一边说，一边将商业计划书递给于文尚。
　　于文尚接过，并没有打开，而是决定先弄清楚疑问——
　　“王总，您能选中我作为合作伙伴，我其实是受宠若惊。以您的实力来说，找合作伙伴是非常容易的，为什么非我不可呢？”
　　这是于文尚一直以来的疑惑。以自己公司的体量来说，跟王总的实力差距很大，而且公司的主营业务也跟影视业完全无关，于文尚自认在那个行业内的资源非常有限，所以对方为什么非要拉自己合作呢？
　　王总笑呵呵地看着她，“我觉得于总做事认真，负责。而且您很聪明，没做过不要紧，做一次就知道了，以后说不定干脆走到这个方向上来了呢。以这次的合作方案来说，您负责选演员和修改剧本，这个题材的电视剧在国内无法上映，但是在T国可以，一旦火了，接下去的活动，我都可以继续跟您合作。”
　　“合作的条件确实优越，所以我更要弄清楚您为什么选我。虽然您刚刚说了些理由，但是，我确实觉得这算不上主要原因。”
　　于文尚认真道。
　　其实过去的一个多月，于文尚非常忙碌，就是因为她亲自在做这个项目的市场调研。调研的结果很不错，于是她就纳闷了，为什么这个“馅饼”会砸中自己呢？不弄清楚原因，于文尚是不会合作的。
　　王总一看避不过去，只好斟酌着词语，道：
　　“于总，您若特别想知道理由，那我就直说。但是有冒犯之处，您也别介意，好吧？”
　　“没问题，您请说。”
　　王总没有看于文尚，顿了顿，道：
　　“您和彭特助在一起时的感觉，很有化学反应。”
　　于文尚眨眨眼，
　　“就这？”
　　王总笑着点头，
　　“就这。”
　　于文尚琢磨了会儿。王总隐含的意思是，自己和他是一类人。当然，这种类型不单是*取向选择，还有他之前所说的敬业等原因，而这些是王总对于文尚观察之后的认可，无论如何，于文尚内心都是表示感谢的。不过于文尚也明白，这份认可，其实是对两个人的，还有彭嘉。
　　“王总，我和彭嘉，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就一起创业。一路走来，既是好友，又像家人。”
　　王总摆摆手，笑道：
　　“我不想打探任何隐私，于总也不用解释什么。无论您们是什么关系，只要您和彭特助，都觉得舒服，就好。”
　　其实不止王总会觉得于文尚和彭嘉之间会有化学反应，从大学起，在同学老师眼里，两人之间就一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但是，眼下于文尚自己都说不清和彭嘉的关系，因此也没法跟王总去“讨论”。
　　王总看着于文尚，渐渐收敛了笑容，道：
　　“但是，这条路很不好走。”
　　这话似乎是一语双关。于文尚看向王总，对方眼神里有着一种看透不说透的睿智。
　　两人沉默了会儿，王总将话题转到项目上，
　　“这样的主题在T国不少见，但仍然不能被主流所接受，国内更不用说。但是无论从情感还是市场需求而言，它是很有开发价值的。而且，我真的希望社会对这类感情的包容度能够增强。但是我也明白，要坚持下去，任重而道远，因此我需要我的合作伙伴，必须要真正做到认同、理解和尊重。”
　　于文尚饮了口酒，道：
　　“您怎么肯定彭嘉也会认同呢？”
　　王总看了看她，
　　“她和你之间的感情，很微妙。”
　　于文尚回望，王总笑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于文尚和王总聊到很晚，谈的主要是T国市场情况，于文尚虽然还没确定是否合作，但是心里却是很想做这事了。之所以没有决定，是因为这个想法纯粹出于感性，跟商业决策无关。她也很希望未来的社会能够更加包容，希望一切美好的感情都能被祝福。但她毕竟要经营企业，跨界做影视，还是小众类型，这个决定能否有利于企业发展，并获得彭嘉的支持呢？
　　送王总回宾馆后，于文尚独自驾车回家，路上接到大学室友家琪的电话。
　　“老于，小美从M国回来了，我们四个好久没聚了，约一下啊？”
　　“好啊，你定时间，我带彭嘉过去。”于文尚道。
　　“哎？这个话听起来有些让我浮想联翩哦！”家琪打趣道。
　　“你浮想这么多年，还没浮想够？”于文尚道。
　　“哼，你以为你们能瞒得过我么？我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承认！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哦，小美说这一年多，刘老师儿子对彭嘉追的可是越来越紧了，你再这么磨磨唧唧，哪天彭嘉烦了，一点头，我看你去哪哭！”
　　“要答应早就答应了，彭嘉不喜欢他。”于文尚懒洋洋地答道。
　　“这年头，结婚需要喜欢么？”家琪认真问道。
　　于文尚被噎的一愣。
　　家琪：“老于同志，你以为自己有点才华就能拿捏住彭嘉？这个年纪，一个单身女性在社会上打拼容易么？尤其是她那种性格，你要是真没想法，就赶紧放手让她嫁个好人，起码能保护她。”
　　“你听说什么了？”于文尚警觉道。
　　电话那头顿了顿，“小美说，前几天和彭嘉聊天，彭嘉说累了，有时候想要不要成家了。”
　　家琪的话让于文尚心里一紧。
　　“老于，有些事，躲了这么久，还想不明白，你真是白活了。”这次家琪的语气严肃了许多。
　　于文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家琪：“你还记得那年你和彭嘉要拍一部MV吧？如果你当时勇敢点，也许你和彭嘉真的有可能。但是你主动把位置让给了别人，最后彭嘉没有拍。你就没想过有一种可能，彭嘉只想跟你拍？”
　　“家琪，我跟你说过，我不能冒这个险。”于文尚声音里透露着无奈。
　　“过去你说没有事业，不敢想未来。那现在有了事业，你还在害怕什么！”
　　“我进车库，信号不太好。你定好时间告诉我吧，先不说了哦。”于文尚有些狼狈的挂了电话。停下车，她慢慢趴在方向盘上，一阵沮丧袭来。
　　当年于文尚和彭嘉有机会参加一个大学生短视频比赛，彭嘉提议拍一部隐含GL情感的MV。当时于文尚很兴奋，因为她实在没想到彭嘉会有这样的提议。
　　彭嘉是学校有名的冷美人，明明可以靠颜值但是非要拼才华的那种。刚上大学就有人找她进娱乐圈，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连老师都问过她，她都表示没兴趣。彭嘉的时间几乎全部用于读书和学习，涉猎的内容非常广，但她很少去表现，只有室友们才知道彭嘉是个怎样的宝藏女孩。
　　彭嘉的成绩也非常好，但她似乎并不看重这些。她性格清冷，不太愿意跟别人接触，所以拒绝了学生会和社团的邀约，唯一参与的就是话剧社，还是隐姓埋名的编外成员。因为室友小美是话剧社的副社长，主要负责剧本。她深知彭嘉的才华，央求了一年，最后彭嘉才勉为其难答应帮她在重要的话剧中改写剧本，但是不加入。
　　彭嘉的朋友不多，也就跟室友关系最好。室友中，小美是比家琪更近的闺蜜，而于文尚，则很难用闺蜜去形容。彭嘉跟于文尚在一起时，总是透着一股暧昧。到现在，大学同学间提起两人，还是会问到底是不是女朋友。对此，家琪和小美向来都是摇头说不知道，但是私下里可没少逼供。因为说两人没在一起吧，关系又实在是亲密。
　　于文尚对彭嘉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而且占有欲很强，凡是接近彭嘉的，于文尚都高度警惕。于文尚是很有个性的人，很吸引别人目光，但她属于外热内冷。亲近的朋友都知道，于文尚真正在意的人其实很少，但彭嘉绝对是她除了家人外，最在意的人了。
　　不过，彭嘉对此是否清楚，谁也不知道。毕竟，在外人看来，彭嘉对于文尚的包容度，远高于其他人。那么冷的人，于文尚没少拉手搂抱，就连贴脸亲亲，也有过不止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