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夏式方程·飞云》见北

2、我原谅你

　　纸上是一个图案——

　　暴躁的兔子。

　　他可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是暴躁的兔子。他是道歉了，但，道谢我收下了，道歉给我滚。

　　谁要你的道歉。
　　你自己瞎想，我不接受。

　　好吧，他又没动作了，姜淮衿也没理他了。
　　刚刚的公式和习题她听懂了。开心死了。
　　姜淮衿下课就要去跟武加夷炫耀，好好打击一下她这个“学渣”。

　　铃声响起，老师离开了，她绕开李继去了隔壁五班。武加夷出来了，姜淮衿“贱兮兮”开口:“五加一你知道吗？我刚居然把物理课听的酣畅淋漓，那感觉太爽了。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其实说不上是真因为听课听懂了，还是因为把李继怼回去了。或许都有。
　　但不重要，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开心。

　　武加夷笑姜淮衿:“哈哈哈，瞧你出息的，物理于你而言和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好吗？”
　　姜淮衿眨巴眼睛回她:“好嘞好嘞，五加一要加油了噢。”
　　她回了她一记白眼，“去不去厕所？”
　　“去，走吧。”

　　*
　　李继真是不断让姜淮衿刷新对他的认知。

　　下午放学的时候姜淮衿在桌子里发现了一本作业。
　　她拿出来翻开，没有名字，第一页是空白的。
　　又单手快速翻页，中间页面也没有内容。直到最后几页才有了黑色墨迹的点缀。
　　她完整打开，是李继的字。再细看，第一行有一个“解”，本子里的内容是答案。
　　最后姜淮衿猛然想起来这是今天的物理作业。

　　他都把作业做完了，他为什么要把本子放我桌子里。
　　还有，这明明不是物理作业本，是新的草稿本。
　　怎么，他现在知道“照顾照顾”我这个同桌了？这算是道歉吧？!

　　姜淮衿有点儿小开心。李继还算有诚意。她在心里默默给他划了一笔。

　　武加夷在门口等姜淮衿，她又在催了。“姜淮衿!好了没？走了啊！”
　　姜淮衿把作业迅速塞进书包里，背起书包应声答:好了好了，我出来了!“

　　一出教室门武加夷就一把搂住她的手，“今天怎么这么磨蹭？一会儿吃点什么？”
　　“小蛋糕，老规矩，我吃奶油，蛋糕胚归你。”
　　“好好好，再来杯奶茶呗!”
　　姜淮衿反搂住她，“听我们五加一的。快走吧。”

　　姜淮衿跟武加夷的家方位不同，以学校为中心，街道为参靠的话。武加夷家在上街，她家在下街。

　　她们从小认识，幼儿园就在一起玩，小学又分到一个班。姜淮衿以为缘分就到这儿了。结果这“孽缘”一路持续，她们又上了同一所中学考进了一个高中。

　　但她们的搭配很奇怪。
　　她喜欢吃奶油，武加夷却对蛋糕胚情有独钟。
　　她不喜甜食，武加夷独爱腻奶茶。
　　她手残党，武加夷手工作品一流。
　　她不爱吃肥肠，武加夷最爱肥肠卷大葱。
　　……
　　但就是这样怪异的组合，她们却相处的格外好。

　　没办法，“五加一”魅力太大了。她就是个行走的“小太阳”。
　　姜淮衿有什么不开心跟她一说，她瞬间就能“掐”着姜淮衿的心尖给出解决方法。
　　跟她在一起，烦恼什么的全都会被抛在脑后。

　　她们买好东西就分别了。走了一小会儿，姜淮衿看到一个人，她不确定是不是他。便尝试小声开口:“李继!”

　　他身体顿住，转身回望一圈最后发现了她。
　　姜淮衿小跑跟上去，“李继，真的是你啊！”
　　她颠了一下袋子问他:“要不要来点儿小蛋糕？”
　　“不用，我一会儿回家就直接吃饭了。”
　　“噢噢，好的。”

　　姜淮衿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刚刚也不确定是你，就尝试了一下。没耽误你吧？”
　　“不会。”他还是一副木然的表情。

　　姜淮衿说那就好。她也不客气，“那我就先走了啊。”
　　他点头说好。

　　姜淮衿真的走了。走到了他前面。快到家的时候她才发现李继家跟她一个方向，不过要离学校远一点。

　　姜淮衿掏出钥匙扭动，打开铁门。进了院子就开始叫唤:“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奶奶出来了，想帮她把书包取下来。姜淮衿假装抱怨:“我都高中了，不是小孩子了，书包压不死我。”
　　奶奶笑说:“好好好，你自己来。”
　　进了门她把书包放下去洗手。就听见爷爷说:“淮衿啊，你爸爸说天冷了让你多加衣。还有，他今年过年可能不回来了，但也说不准。”
　　“好，我知道了。你让爸爸照顾好自己。”

　　吃饭的时候，奶奶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你爸爸工作辛苦，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她说不会，“我支持他的工作。”
　　奶奶笑笑说好。

　　第二天。
　　清晨雾气四漫，天蒙蒙亮。月亮的余影仍然残存在天空。冬天是真的来了，夜真漫长啊。

　　“嘶!好冷!”，有风吹过，吹的脸疼！
　　姜淮衿照常去早餐店拿早饭吃。
　　老板看她来了笑脸说:“淮衿今天晚了点儿啊，还是老三样吧!”
　　“对的对的，包子，豆浆和油条。”
　　递给她的时候老板娘嘱咐姜淮衿天冷了要抓紧趁热吃。她抬脸说好，“谢谢老板啦!”

　　今天真的是赖床太久，要赶不上早自习了。姜淮衿走的飞快。到达教室的时候人已经基本来齐。
　　她悻悻地想:“幸好老师还没来。”

　　李继已经站起来了。笔直地站着，把书拿的端端正正。不愧是李继，这就是第一名的觉悟吧。

　　放下书包扯出书本，姜淮衿骨碌站起来拿书挡着脸。
　　稳了稳呼吸后，她尝试小声说话，“李继，那个，谢谢了啊。”
　　她还是有点别扭。

　　李继好像没听到，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听到。他读书声音不大，其实也挺有反差。
　　他死板却不呆板，也不刻薄，不会瞧不起学习差的人，他从不觉得自己的成绩是多么傲人的存在。
　　他真的跟她以前遇到的“第一名”不一样。

　　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反应。姜淮衿抬手碰他胳膊肘戳了几下他才有反应。

　　“怎么了，是老师来了吗？”
　　“老师没来，我刚跟你说谢谢。”
　　“噢，好，不客气。”
　　“那个，李继我原谅你了。那咱俩就翻篇儿了”
　　“好，也谢谢你。”

　　又没声了，李继话是真少啊。姜淮衿半知半觉李继刚刚好像是在睡觉。
　　睡觉？
　　姜淮衿真觉得自己搞错了，但他刚刚的确是睡眼惺忪的状态，发生在李继身上她竟然觉得没有那么不正常。

　　早自习是让姜淮衿最痛苦的存在。
　　五中以前其实没这个传统，但是自从上一届学生考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让领导班子们觉得，嗯，这个方法可行是有利于学生们学习的。
　　就这样，她们一进五中上一届的年级组自然而然就落到她们头上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姜淮衿每天都要经受“折磨”。
　　读书要站起来读，书本要离身体多少距离，站得还要端端正正。
　　不然从窗子外面看进来就像“残花败柳”一样，再说的难听点就是“打仗失败了的逃兵”。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姜淮衿不胜其烦的是必须得大声读书。
　　也不是做不到，只是可能持续的时间没有那么长。只有极少数男生能做到。所以很多时候她都是读着读着就没声了。

　　然后，一般这个时候年级的巡逻老师就来了，对，就是巡逻老师。
　　年级为此还专门制作了一个值班表。巡逻老师就是专门来视察早自习情况的，甚至还分为年级和校级巡逻。

　　声音不大激情不高的班级会被巡逻老师记录在册，紧接着就是“光荣”的通报栏了。
　　像姜淮衿她们班就时常光顾通报栏，什么原因都有:声音小，组织散漫无纪律，说话甚至还有打瞌睡的。

　　说真的，她潜意识觉得高一可以放松一点不需要崩的太紧，但姜淮衿觉得自己真的小瞧五中和年级组了。

　　她们进校前一个星期是没有教材的，甚至任何纸质读物都没有。
　　每天除了军训就是在大礼堂听讲座。有宣传学校高考辉煌成绩的，有心理健康教育宣讲，有她第一次听说的德育大会，还有学校的传奇人物吴老师的演讲。

　　震惊她的人和事太多，吴筠老师算一个。

　　第一次见她就是她演讲的时候，她个头不高但胜在气势很足，穿的是很正式的黑色职业套装，鼻梁上架着一副椭圆的红框眼睛，透过眼镜可以看出她眼中的锐利。
　　她特意打扮过，她是个爱护自己名誉也尊重别人的人。

　　她从侧边楼梯上台的时候从容大方地走到台中央，对着她们全体师生来了个九十度鞠躬，是标准的九十度。还特意停留三秒钟。
　　姜淮衿从小到大见过标准九十度鞠躬的人不多，她是第一个。
　　紧接着她才开始演讲，她只说了不到一分钟，突兀地开口:“同学们，你们是不是听烦了中文演讲，想不想听点不一样的？”

　　台下原本沉闷的人群顿时发出声响，胆子大的人已经率先开口:“想!”，更多的是后知后觉的追随者说想听。

　　她笑笑，“既然你们听烦了我也说腻了，那就来点不一样的。”
　　在所有人的注目和屏息下，她缓缓开口，说出一串英文。
　　其实她普通话不是特别标准，但她说英文莫名的舒服和谐，以至于让她们这些听众忘记了她的英文发音其实也没那么好。
　　但这不重要，她说的其实姜淮衿也听不太懂，但她们就愿意听她慢慢说，期间她很少翻稿子，基本是脱稿状态。
　　她不一样，她好像愿意为了学生改变，愿意走进学生。
　　姜淮衿喜欢她这样的老师。

　　演讲完毕，她直起身轻缓地放下话筒，退开椅子再次走到台中央，又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
　　至此，学生们不再静默转而变得沸腾，底下发出暴烈的掌声。
　　这是她们的回馈，也是她的勋章。

　　好吧，享受是一方面，更多的是经历和接受。
　　姜淮衿对她的印象也就只到这儿了。她很忙，是班主任又是年级主任。
　　她是个妇女，她还有家庭，她不止属于学生她还属于自己的小家。

　　这个早自习和以前的早自习一样难捱。
　　她们班也一路避开了两层巡逻。熬人的自习终于结束了，姜淮衿软坐下来，顺手就趴到了桌子上。
　　“唔，好累。”她转过头去看李继，他也在睡觉。
　　少见，真是少见。
　　他的水杯放在桌子上，他还没换保温杯。
　　所以她看见里面是空的，没有水。

　　刚好姜淮衿也要去接水，她昨天走的匆忙忘记带走水杯了。
　　她想问李继要不要喝水但又看他在睡觉就没有出声，慢慢拿起两个水杯出了教室。

　　到了接水间人有点多姜淮衿得先排队才行。拿着两个杯子她觉得有些奇怪，她的杯子怎么有些沉？
　　姜淮衿自己也不记得昨天到底有没有把水喝完，索性也不想了。

　　冬天的脚步越来越快降温有些狠，今天接水的人都格外多。
　　等了一会儿终于到她了，姜淮衿把自己的杯子放在机器上面，拧开李继的瓶盖。给他接了一小点水清洗杯子，然后才给他接了滚烫的热水。
　　后面人越来越多，课间时间也不多了，她加快打开保温杯。
　　一下没留神，水全部倾倒出来大点大点地落在水槽。
　　不对，怎么在向上冒烟？
　　来不及多想，姜淮衿只能先把水接完。

　　走在路上她遇到了从厕所出来的武加夷，姜淮衿叫住她，“五加一，那个，今天降温有些狠，你没迟到吧？”
　　说起这个她就来劲儿了。
　　她皱着脸气鼓鼓说:“还说呢!我今天就赖床了一小会儿，死商西洛都没等我。”
　　“那你迟到没被抓到吧？”姜淮衿有些担心地问她。
　　“没，我没迟到。”
　　“商西洛敲了我家门我妈去开的。”
　　想到这里她又开心起来，“他急匆匆去敲我家门，一开门就看到他脸上有个‘川’字，他刚想发火看到是我妈顿时脸色就变了，急忙让我妈叫我起床。说完就走了。”
　　“这样啊，你没迟到就好。”
　　她们一路说着说着就走到了五班门口，没办法只能分别。
　　武加夷说下次再跟她细说，姜淮衿说好。

　　水不是她接的。

　　那是谁啊？
　　难道是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