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生亲亲我》红杨

5、第 5 章

　　教育平等吗？相对而言。

　　初中开始已有明显的分化，家庭差的学生多半连高中都读不起，九年义务结束，就将面临走进社会，或者读职高的命运。

　　年幼孩子并不清楚那是一条怎么样的路，未来又将如何，他们茫然顺从着洪流走向远方。

　　洪流中有林恒星的身体，被浪花卷裹着想要站起来，她只知道她要读书。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握紧乡下的书本走进榕城的初中，黑板上的内容明明分开都认识，连在一起却怎么也认不出来。

　　老师讲的声音很清楚，字字清楚，没有乡下的口音，她反而听的比乡下还要费力。

　　手里的笔不停在书本划痕，备注，她望着台上的老师目不转睛。

　　焦灼的空气中，台下吵闹的声音几乎要盖过老师，老师有些生气，皱眉将书本砸在讲台上，带着粉笔灰的指尖点着桌面。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老师年纪不小了，学生管她叫老巫婆，总穿着一条过膝的花裙子，身形干瘦，她指尖从教室左边移动，一直挪到最边上，在林恒星身上停下。

　　停顿片刻，她说：“林恒星，你来回答下这题。”

　　她不会。乡下初中教学进度还没有讲过这种类型的。

　　林恒星深呼一口气，她站起身时候，手指都在发抖，眼睛凝视墙壁上的数学题，嘴唇蠕动片刻，轻声说：“李老师，我不会。”

　　脸火辣辣的，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往在学校她的成绩永远都是年纪前几名。

　　李老师微微诧异，手指敲击黑板，喊全班同学注意，接着题目讲了下去。

　　下课铃响起，同桌的玲玲问林恒星去不去厕所，她摇了摇头，手指转动着铅笔，看着数学老师留下的题目发呆。

　　林恒星上学之路向来坎坷，从来都是因为钱，还没有未曾因为学习成绩焦虑。

　　她回到奶奶身边的时候，奶奶年纪已经大了，没有赚钱的能力，她一辈子都是靠种田为生，身上没有多少积蓄，养个孩子吃穿已是不易，更不要提读书上学。

　　每个学期的书本费都是她一遍又一遍问林父，林父才会打过来，时间是不定的。

　　当然班上也不仅仅只有林恒星拖欠书本费，她并不特别。

　　如何才能跟上新学校的进度呢？

　　林恒星翻开数学书的目光，铅笔悬空在目录标题上滑动，由于是新学期开课，大部分的标题都是新知识。

　　小部分是串联的，林恒星将自己有印象圈出来，随后用铅笔屁股的位置揉揉脸蛋。

　　怎么办？初三不是初一，大部分知识都在初一和初二的时候教了，之前底子没有打好，现在跟上来真的有种无从下手的窘迫。

　　能有个人教教她就好了。

　　林恒星没有什么过高的期许，她透过窗外看向隔壁的一班，学校的尖子班。

　　听同桌说，成绩能考进年纪前三十就能进一班，进了一班将来读个好高中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成绩要是再好点，年纪前三的话，说不定就会被好高中提前录取，还能免学费。

　　林恒星想过了，倘若只是考上高中，父母绝不会给她上高中的学费，更有可能让她在家带孩子。

　　唯一的出路就是考上高中还能免学费。

　　到时候父母如果还是不愿意，她也要去读的，生活费可以打工挣。

　　教室外走廊来来往往的人流动，绿荫婆娑的树下，几个一群说着话，笑声从窗户缝隙传来，林恒星望过去。

　　对面一班门口很安静，下课时间也没有几个人走动，教室门紧紧的闭着，透过窗纱能看见里面端坐的学生。

　　门开了。

　　贺文嘉走了出来，她推开门，晃晃悠悠趴到栏杆朝远处望。

　　四目相对。

　　她是一班的？林恒星久久看着贺文嘉，她个子高，蓝色校服穿在身上格外舒展，模糊眉眼含笑，远远朝她歪歪了头，似乎问她——

　　看我干嘛？

　　林恒星垂眼，收回目光，看向数学题。

　　数学题也看回她，两两相望，互不认识。

　　也是后来，她才得知贺文嘉不仅仅是一班的，还是班上的尖子生。

　　同桌聊到这里，略有羡慕的说，还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好啊，就算读书再不行，家里一对一的家教请着。

　　平日学校不听课，家里也有人追着教。

　　一中挺大的，独栋食堂分为三层，一楼和二楼是学生食堂，三楼是教职工的。

　　丰俭由人，有贵也有便宜，中餐，西餐，面食，各类小吃应有尽有。

　　开学一个多星期，林恒星还没有吃过几样。

　　中餐最便宜套餐是5元，饭自己打，两个素菜。

　　物价不算贵，林恒星计算过自己手上的钱，奶奶去世前把现金都给了她，一共三千五百三块六毛，她分了好几笔缝在衣服夹层里。

　　早餐不吃，午餐5元，晚餐看情况家里有就吃，没有的话，她就出来吃面包2.5元，一天消费7.5元。

　　她算过了，按照每天7.5元可以用一年多。

　　饿是饿，十几岁年纪按照眼前的吃法，根本是吃不饱的，营养更是说不上。

　　活下去都成问题，活好就成为奢侈了。

　　她埋头将土豆丝搅拌进饭里面，琢磨着要不要再去打点饭，耳边突然传来一句。

　　“林同学。”

　　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桃子味的，很清淡，在食堂混杂空气中格外明显。

　　周围的声音很闹，林恒星凝视盘子里的土豆丝和白菜，有一种马上吃完的冲动。

　　她默默伸出手护着盘子，半遮掩，扭头回看。

　　贺文嘉端着餐盘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位置上，她的小弟们远远地坐了一桌，隔空看着她们。

　　饭点早就过了，食堂并没有很多人，周围有很多空位子。

　　贺文嘉还是坐到她的对面，盘子放下，发出镫的一声。

　　后面那群人发出呜呜的声音，起哄的人越来越多，任何人都不会把贺文嘉和林恒星联系起来。

　　“你。”林恒星听见背后的议论声，想问她想干嘛，又不知道怎么张口。

　　“我怎么啦？”

　　贺文嘉撑着手腕，修长白净的指尖托着下巴，笑眼惺忪，“你放学在校门口等我。”

　　“干嘛。”

　　林恒星吃下最后一口米饭，贺文嘉才说。

　　“陪我去吃点好吃的啊。”

　　没有别人陪了吗？她们又不是很熟。

　　话虽如此，下午放学的时候，她还是被校门口的贺文嘉抓住了。

　　那天下了雨，校门口拥拥挤挤的人群，有接孩子放学的家长，有匆匆忙忙赶着回家的学生。

　　贺文嘉撑着一把红色的伞，在乌泱泱黑白色的人群格外鲜艳。

　　-

　　有些人命里也许带水，每次遇见贺文嘉的时候，榕城都有雨，下个不停。

　　空气湿漉漉的，雾霾笼罩着窗外，玻璃上的水珠由上而下滑落，林恒星数了数水滴，手指顺着它往下滑，眼角余光瞧见床上的人动了。

　　“醒了。”

　　林恒星用的陈述句，床上的人慢慢坐起身，宽松T恤略显凌乱，卷发慵懒而自然，伸手从床头柜上拿手机看了眼，她说：“十一点啦。”

　　“有能飞的航班了吗？”

　　她爬起身，一边穿裤子，一边问。

　　“没有。”林恒星心里一直怀疑贺文嘉上辈子是雨神，要不就是龙王的女儿，否则雨下个不停。

　　房间陷入安静，窗外雨声嘀嗒，俩人各坐在一边，拿着手机玩。

　　无论多好的朋友，那么多年不见都会生疏。

　　空气中流淌着局促，像是滞留陌生房间的云，不知道该不该动，该往那里动。

　　指尖滑动着屏幕，心思早飘了，林恒星来来回回组织语言，不知道以那句开头。

　　“饭到了。”

　　林恒星坐在里面的位置，见贺文嘉站起身开门，提回了几大袋的外卖盒子，好像是有香菇滑鸡，味道突然充斥整个房间。

　　饿了。

　　贺文嘉提着有些费力，几大袋分量重，林恒星伸手去接，她说。

　　“不用，一会弄脏你手了，帮我把桌子上的东西挪一挪，我们先吃个饭。”

　　局促不安的情绪稍稍得到些许缓和，和贺文嘉吃饭这件事情，林恒星很熟悉。

　　她麻利将酒店茶几上的东西挪开，先用湿纸巾擦拭一遍桌子，又拿纸巾反复擦拭几遍。

　　“我点了香菇滑鸡，豆豉排骨，还有牛肉滑蛋，这家味道还不错。”

　　餐桌依次摆放好盒子打开，贺文嘉用指尖夹了两张纸巾，一张递给林恒星，另外一张铺在桌面，将米饭递到她面前说。

　　“吃吧，万事吃饱了再说。”贺文嘉将筷子摆放，又笑眯眯说：“饭搭子重逢后的第一餐。”

　　饭菜味道是还不错，她俩从初三一起吃饭到高三，口味从最开始天南地北到最后基本同化。

　　贺文嘉觉得好吃的东西，林恒星基本也会喜欢。

　　屋外雨还一直在下，贺文嘉没有吃多少，手里端着那碗米饭剩了大半，在一旁盯着她吃。

　　贺文嘉突然问：“你谈对象了吗？”

　　“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