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ange》咸土豆豆

8、第四个故事

　　欧润之在垃圾桶旁捡到了一只小黄狗。
　　小狗就像是主动来找欧润之的。欧润之很开心，于是伸手触碰它。在摸到小狗的那一刹那，欧润之想大呼一声“不对劲”，可是已经变成小狗的欧润之只能蹲在地上无助地嗷嗷叫。
　　另一个灵魂似乎也大为震撼。
　　“是阿林”，欧润之想，“太好了，是认识的人。”欧润之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希望。
　　欧润之领着阿林回到了家。家政阿姨说，诶呀你从哪里捡了这只小东西回来，你妈妈会不高兴的。
　　阿林想着这小狗其实就是欧润之，自己也要在这个家里拿出一些主人的做派。“我自己来，我一定会照顾好它的。”
　　首先，阿林要模仿欧润之继续日常的生活。所幸现在是分班刚开学的时候，记不住同学之类的还算情有可原。欧润之尽力回忆，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告诉阿林学校里的事。
　　欧润之的母亲忙于工作，妹妹住在寄宿学校，她们基本一个月才回来一次，还算有时间。
　　毕竟这种事情实在太荒谬，欧润之和阿林想着既然能换过去，那么也一定可以换回来。阿林想起自己变成小狗之前，也是看见小狗下意识地想要触摸。“难道这只小狗经历过许多灵魂”，阿林和欧润之得出了这样的答案。为了防止欧润之的灵魂又飘到别人身上，所以“它”基本不出门。

　　阿林对于欧润之的校园生活越来越熟悉，妈妈还是不经常回家，似乎除了这两个错位的灵魂，一切都按照原有的秩序发展着。
　　在这期间，阿林偷偷回过家，但是却得到了一家人已经搬走的消息。虽然很担心，可是阿林再也找不到他们。
　　阿林也曾带着欧润之去寻求过各种神秘学家的帮助，结果被他们劝：“小孩子上学还是要相信科学。”

　　这些年，阿林究竟是在欧润之的躯壳里表达自己还是在扮演欧润之，估计自己也已经混淆了。阿林想着欧润之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呐，明明是人却不能像人一样生活，被别人占了人生却依然没有放弃希望。一直生活在房子里几乎从不出去那么多年，如果是自己的话早就受不了了吧。
　　阿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从来都不是欧润之，这间“房子”是借来的总有一天要还。阿林在大笑的时候想起自己是用欧润之的身体笑，在感到最幸福的一瞬间突然像醒悟一样明白过来，“啊，这原本是属于欧润之的幸福啊。”
　　过了十几年，阿林和欧润之依然没找到任何解决的办法。有时候在家里加班的夜晚，阿林看着欧润之在沉睡的样子，心里不禁泛起罪恶的念头，如果自己就这样真的取而代之。高中和大学时期，作为欧润之与自己的家人很少见面，经过了大学以后阿林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欧润之的样子。尽管妈妈还是会说：“这孩子有点不一样了。”不过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上大学带来的变化。

　　阿林明白早晚有一天欧润之会变回欧润之，自己或许也能重新找回自己。阿林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寄居蟹，在壳里过得很不舒服，和别人目光对视总觉得很奇怪，好像他们能看出灵魂与躯壳之间的裂隙。阿林精心维护着这间房子，静静期待着主人的归来。
　　最后的最后，十五年小狗的生命还是走到了尽头，真正的欧润之会随着小狗的最后一口气消散在真实的人间。阿林或许以后会变成“真正的”欧润之，阿林想，“我应该高兴吗？”
　　和欧润之相遇的日子里，只有和欧润之在一起的时候阿林才能做真正的自己，而被欧润之教怎么做欧润之的时候，才能出现真正的欧润之。欧润之和阿林宛如相伴相生，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除了死亡。欧润之用嘴巴叼着笔，在纸上写下最后的心愿，“阿林，好好活下去”。

　　葬礼结束的那一天，只有妈妈和“阿林”单独坐在沙发上。欧润之的母亲穿着黑色的衣服，双眼含泪抚摸着“欧润之”的脸说：“孩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了，都还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