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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酒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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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月熹打量着自己的二妹妹,说真的,从小她们就不亲。虽然她们两个是一个娘生的,又一向是并称“宣城二傻”(当然她们自己不知道),出了名的一个不着调,一个不够数,但是虽然同城,却不同居。自从宸月熹十五岁分府出去,两人一年也见不了几面,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这时候仔细一看宸月微,不由得一阵沮丧:原来这小丫头竟比老娘还美上三分,真是岂有此理!哼哼,可惜了那三寸瘦的小身板,小鸡子似的,浑身骨头没三两重,对男人有什么吸引力?比不得老娘身子健壮,龙马精神,管教哥儿沾了身子就再也放不下。
且不管这位“不着调”的胡思乱想,那边宸月微也在打量自己的亲姊姊,虽然她一向知道无论看人断事觉不能凭着一时感官,但还是很想借着直觉评价这位大公主殿下一句:“这个蠢得挂相的女人!”
在此之前,宸月微除了自己,只见到了陈管家一个女人,对这个世界的女人,其实并无多少直接印象。那陈管家早已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精瘦精瘦的,与前世的女子并无太大差别。而她自己,更是大病了一场之后,与寻常人比还瘦弱三分,所以乍见宸月熹这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堪称一代“人熊”的家伙之后,大有不适之感……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或许这才是本地女儿的常态。当然,大概是基因生得好,宸月熹那张胖大脸蛋还残留着几分清秀,只是一双眼带着的贼光——采花贼的那一种四处踅摸的精光,飞快越过了自己,往她身后的两个小厮脸上一扫,微微一顿,露出几分失望来。
宸月微一直在揣摩这个本体在原来该是个什么性格,以免在熟识之人面前漏了马脚(虽然她不知道这位姊姊不是她的熟人),这一日,她见那些小厮和她说话,往往简单的内容便要重复几遍,似是生怕那公主记不住,或者听不懂,便能大概猜到,宸月微本人,反应迟钝,意识薄弱,确实有点“不够数”。好在这种人有一大好处便是假扮起来不费力,譬如现在,只要把眼眶睁得大一点,眼睛的焦距调的散一点,再配上一脸粲然的笑容和一口白森森的牙,绝对配得上她的排行:二。
宸月熹硬生生被她看毛了,本来想当面提出见那小美人一面,也一时不敢再提,笑道:“呵呵,二妹果然精神健忘,居然这么快就好了!啧啧,他们都说你这回是没救了,但是我相信你是个有福气的,断不能就这么夭折了。你看,现在果然没事了不是。”
此言一出,大厅之中便是一阵冷场,谁也没想到堂堂大越挽珠公主,年纪也不小,居然说的出这样的话,大厅中侍立的玉鼎更是带出几分恼意,便是跟着大公主来的长随,也羞得低下头去。倒是宸月微反应过来,干笑道:“福气是不敢当的,小妹倒真是有几分运气……也亏了母皇的庇佑,和大姊的关心。小妹要是不好起来,可也太对不住了母亲。”
宸月熹哈哈大笑,觉得气氛已经在自己的努力下活动开了,可以谈正事了,便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二妹新得了小美人,身子哪有不好的……”
宸月微不动声色,却是不接她的话,只道:“刚刚醒来,只是口淡。太医说什么要用些清淡的,小妹早喝了几顿白粥。然而今天姊姊一来,是天大的喜事,我却是不管了,玉鼎,还不摆酒,今天我要和姊姊不醉不归。”说着拉着宸月熹往里走。
酒色不分家,宸月熹好得便是这一口,自然不能拒绝,当下被拉上酒桌。上了酒桌,便是宸月微的天下,该吃什么,喝什么,说什么,玩什么,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毫不费力的牵着宸月熹的鼻子走,硬生生让她把来干什么忘得一干二净。
然而这宸月熹却是海量,虽然一直被灌,牛饮数盏,居然并不倒下,只是越说越胡言乱语起来,拉着宸月微道:“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说来话长,昨天我也得到了两个小美人,竟是大家里出来的好孩子。本来以为啊,那官家子弟白日里看看罢了,晚上到了床上必然无趣,哪知道……呃……真是不试不知道,那真是销魂蚀骨,端得风……”
宸月微陪着笑了几声,顺着她道:“哪一家的美人这么有情趣?”
宸月熹笑道:“还能是谁,谨卿啊……柳家大公子,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子的。他的好处,不上床不知道,一试忘不掉……”还没说完,一杯酒便被宸月微送到口边,只听她笑道:“再敬您一杯。”
宸月熹一口干了,身子晃了一晃,笑嘻嘻的扶住宸月微的肩头,道:“可是姊姊的福气还是不如你啊……”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道:“我虽然得了京城第一才子,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却被你给得了去,大名鼎鼎的柳三公子,第一美人,多少人哭着喊着想见上一面不可得,我也听得邪乎……母皇怎么就给了你呢?我那谨卿儿如今一见我就哭,想弟弟想的,我可不愿意我的宝贝伤心……”说着又喝了一杯,“二妹妹,你还记得当年吗?”
宸月微微微一笑,道:“当然记得。”当然一点也不记得。
宸月熹又喝了一杯,神智已经不清楚,大着舌头道:“当年在宣城,是何等的凄惨,何等的落魄,区区一个太守,也不把我们落魄宗室放在眼里……身边伺候的小厮,还不如庙里的小鬼……我从没想到,还有今日……所以,我下定决心,绝不再委屈了自己,喜欢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今天……我……我喜欢你的柳……”说到一半,突然身子一晃,酒劲上来,倒在桌子上,烂醉如泥。
宸月微脸色微微一沉,道:“大公主醉了,找人送她回府。”
目送这个不着调的家伙被架出去,宸月微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侍立在身后的玉鼎,微微一笑,道:“今天天气很热吧?”
玉鼎一愣,低声道:“眼下已经入秋了,今天倒是不比往日酷暑。殿下身子未愈,恐是畏热的,奴才给您准备冰去,只是不能用的太厉害,您的身子受不了。”
宸月微眼睛一眯,道:“原来今天不热……那你怎么满头是汗?”
玉鼎心里“咯噔”一下,低声道:“许是奴才身子弱,出虚汗……”
宸月微扑哧的一笑,看了他片刻,缓缓道:“原来不是我身子弱,倒是你身子弱了。既然累了,还不去歇息?”
玉鼎身子一颤,道:“是。”躬身退出。正退到门口,只听得公主淡淡的声音道:“柳三公子,现在在哪呢?”
玉鼎闻言,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个跟头,正要解释,便听公主道:“歇息去吧。”他呆呆的看了一眼公主,却是看不出丝毫端倪,又行了一礼,这才退下。
宸月微见了他的模样,摇摇头,道:“这孩子年纪太轻,人又善良,想是没干过什么亏心事,偶尔做上一件半件的,就吓成这样,多练练就好了。”
送走宸月熹这个麻烦,宸月微暗自摇头,没想到这人这么楞,居然敢上自己妹妹家里讨人,是究竟真傻还是装样?
柳三公子么?说是第一美人,她也不认得,就算再好的颜色,认真计较起来,也不算什么要紧的,送出去也没什么。只是前世她也是从底下一步步爬上来的,深知为人奴婢身不由己的痛苦,虽然心地不可谓不冷酷,但还是守着一条原则,尽量不将奴婢当送人,毕竟,人和货物,还是有不同的。
当然,若是到了不得已时,便是另一回事了。
摇了摇头,喝了半日的酒,头脑也有些昏沉,宸月微任由几个小厮扶着她,进了后堂。只听得一个少年道:“公主,今晚要谁侍寝?”
宸月微皱了一下眉头,道:“不必……”突然之间,想到了白日间看见的少年,若是有他……
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来日方长吧。
第二天一早,宸月微起来梳妆,这时她病好了两日,无论如何也该要进宫谢恩。提起进宫见女皇,她便有些头疼。且不说母女至亲,外人难以混淆,便是前日听说了女皇清除政敌的手段,端得是雷厉风行,非同小可,可见是个厉害人物。自己附身至此,不过两日的适应时间,难免有所疏漏,对上亲生母亲,只怕难以蒙混过关。
宸月微一面整理好礼服,一面胡思乱想,怎生寻个由头躲过这一关,要不然扮作骑马跌折了腿?只是这一招太老了,有点脑子的人也是不信的。苦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索性凭着自己的经验和演技,试上一试,先过了眼前这一关便是。
正要出门,便听院子里隐隐有喧哗之声,宸月微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多事。这边秋扇躬身道:“奴才去看看。”
秋扇出门去查看,过一会儿转回来,神色有些不自然,低声道:“柳家的小子求见公主,说是有大事,您看……”
宸月微皱眉道:“哪个柳家的小子,有什么大事?”
秋扇略感尴尬,暗暗咒骂那小子来的不凑巧,虽然是自己挑唆的,但是也不能这般没分寸,公主现在哪有心情管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只怕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机会。但是事已至此,也不能白布了这招棋,只得陪笑道:“那柳家的孩子便是刚刚送到咱们府里的那柳三公子……的堂弟,不知怎么回事,在外面哭的天塌下来似的,奴才见他实在可怜,外面的人又凶得很,便把他带进院子里来。主子若是嫌他烦,便打发了他……”
宸月微淡淡道:“柳三公子?怎么又是他?果然是个麻烦的,趁早……”顿了一顿,道:“也罢,你叫他进来,我瞧瞧这府里面究竟闹的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