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梦》猫猫请你吃糖

55、走马

　　在见到安望的那一刻，十号虚弱又痛心疾首地尽力大吼控诉。
　　听见家里猫孩子软绵绵的喵，安望轻轻摸了摸它的头顶：“马上回家了。”
　　付过不严谨调查后确实非常友情价的价格后，安望抱着蔫哒哒的十号，点头和医生男主说再见。
　　不到一天，十号重新活蹦乱跳，大抵它真的是只非常有个性的猫，就算没有了世俗的欲望，它也完全没有失去活力，如果它不爱用爪子拨弄安希的糖罐，安希会更愿意陪它玩逗猫棒。
　　唯一一点麻烦的是它得戴至少一周它的专属口水巾，也就是伊丽莎白圈。
　　“哇，十号，好好看哦。”安希把十号抱起来转了一圈，那个粉色的带着花边的伊丽莎白圈就那样坚定地圈在猫脖子上，“十号，小公主！”
　　安望没有纠正关于十号小朋友的性别问题，毕竟十号自己不太生气，只是对着安希撇起两瓣猫嘴。
　　当然，伊丽莎白圈对于人和猫来讲都没什么太大影响，只是在和电脑一起工作时，安望不再在十号在场时将水杯放在电脑桌上。
　　十天后的傍晚，他们踩着打工人下班之前的点，再次站在宠物医院门口。十号原本在猫包里圈成团子假寐，但刚进医院，它就开始喵起来，听不出来骂得多脏。
　　医生男主姓顾，医院墙上挂着的名片栏里写着他漂亮的履历，还有他帅到没边的名字——顾凉夜，一个听上去好像在冬天的夜晚才能想出来的名字。
　　安望没有露出一点对这个名字要发表任何意见的蛛丝马迹，只是将十号从猫包里扒拉出来，交到和安望差不多高的医生手上：“麻烦了。”
　　“不麻烦。”顾医生冷峻的脸笑起来倒是透出一丝憨气，声音还是和上次一样磁性。
　　凄厉的猫叫跟随顾医生的脚步渐行渐远，安望打了个哆嗦，抖出一身鸡皮疙瘩。
　　打疫苗无需等待太久，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绝凡星转达宋时月的吃饭邀请，十号一脸困惑地被抱了出来。
　　它在顾医生手中冲着两兄弟喵了一声，安望伸手接过毛茸茸的白团子，摸着它耳朵后面的脑袋毛。
　　他看了一眼手机，还有一分钟就是下班时间，于是他迅速付钱道谢，然后带着安希转身退场。
　　冬天夜晚总是降临得格外早，遮蔽天日的云压下来，暗得密不透风。
　　“啊，阿望，猫包。”安希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然后手胡乱搓了两下，三两步哒哒哒跑回去，“我回去拿！”
　　十号喉咙里发出一声呼噜，紧接着边叫边用爪子挠安望胸口的布料，尽管衣服没有什么伤口，但它才爪子的摩擦中发出了刺拉拉的声音。
　　惊吓的叫声来得不是很快，因为直到那辆车直直地冲向安望时，都没人注意到它之前有任何不对劲。
　　而安望当然看见了，车子的前挡风玻璃后，映照出一张一眼便知是被酒精熏得酡红的脸，那张脸上是人到中年才能拥有的不深不浅的皱纹。
　　那一瞬间，他的第一反应是将怀中的十号抱紧。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那样寂静，一切都被尖锐的耳鸣隔绝，他勉强从巷子对面的透明玻璃门里，看见里面映出提着猫包出来的安希，刚刚下班的顾医生，还有就正在远处对面冲过来的祁典。
　　大家都好像被按下慢倍速，而所有的一切都停滞在那道巨大的撞击，伴随着祁典尖叫的声音，像有人在他耳边放烟花——
　　砰！
　　红色，很多很多红色，蒙在他的眼前，连手中原本毛茸茸的触感都被染上一些干瘪的红，还有他的衣服和手心。
　　就在快要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安望脑子里冒出好多好多画面。
　　在他刚读高一的那年暑假，因为期末成绩掉出年级前十，他写完暑假作业后就开始磨之前有疑惑的知识点。
　　当安希手里拿着一个脏兮兮的皮球凑到他眼前时，他才发现有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开门进来。
　　“怎么了。”他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一掌的皮球，往后仰了仰。
　　安希惊奇地大声叫着，把小皮球又凑近了些：“阿望，阿望，你看，皮球、皮球变小啦——”
　　安望这才把视线挪到那个已经很近的皮球上，它已经因为置放时间太久而蒙上一层灰，但依旧看得出来曾经的底色是蓝色。
　　这是他们两兄弟六七岁时妈妈买的，那时候安望偶尔会陪着安希一起玩小皮球，安希不管自己会不会摔倒都会去接球，时常摔得一身伤。
　　大抵这些年安希很久没有玩过它，它原本的蓝色已经灰蒙蒙，但上面印着的卡通小鸭子还是昭示着它的身份。
　　安望看着那个小皮球，它曾经需要两只手才能抱住，而现在，它在安希手中，一只手就被完全抓住，手指腹触碰的地方轻微地凹陷下去。
　　“它没有变小，”安望转过身重新看着自己的试题，不再抬头，“是你长大了。”
　　“我长大了？”
　　“嗯。”
　　“我是大孩子了吗？”安希雀跃的声音跳跃起来，像五线谱上的音符，“小希是大孩子了噢！”
　　安望回过头来紧紧盯着他：“嗯，是你长大了，你是大孩子，大孩子是不会打扰兄弟学习的。”
　　“哦哦。”安希敛下笑脸，严肃地点点头，带着他的灰蓝色小皮球离开。
　　那之后安希在餐桌上问妈妈：“妈妈，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得到我的变身腰带呀？”
　　“什么腰带？”妈妈接过爸爸盛好的饭，“谢谢爸爸。”
　　“就是变身腰带呀，可以变成铠甲骑士的。”安希也伸手接过爸爸递来的满满一大碗，“谢谢爸爸！”
　　爸爸妈妈笑起来，妈妈问：“小希想要变身腰带，那要用什么交换呀？”
　　只见安希挺胸抬头：“我已经长大了，每一个铠甲骑士只要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变身腰带的。”
　　爸爸把自己和安望的大米饭一起端上桌，也得到小儿子的一声“谢谢爸”，他笑着摸安希有点扎手的头发，是妈妈前两天刚给安希剪的，本来没剪这么短，但是有一撮不小心手抖给剪太多了，妈妈就开始修，结果越修越短。
　　“希娃啊，你要长大还要很久呢。”
　　安希撅起嘴来：“不对！我已经长大了，阿望都说了！”
　　说完他看向安望，连带着爸爸妈妈的目光也跟着聚过来。
　　安望只是将红烧排骨上面最顺眼的一块夹进自己碗里：“我只是说安希体型长大了。”
　　“体、体型长大了……”安希喃喃重复了一遍。
　　爸爸妈妈笑得更开心了。
　　“那阿望、阿望长大了吗？”他又问。
　　安望没有丝毫犹豫地摇头：“没有长大。”
　　“哦，那就好。”安希拍了拍胸脯，“我肯定比阿望先拿到变身腰带！”
　　“嗯嗯嗯，你肯定最先。”安望应声附和。
　　虽然时至今日，他也还是没有拿到他的变身腰带。
　　高三毕业那年，他拿到录取通知书，即将登上去往大学城市的高铁时，爸爸因为工作原因没有来送他，妈妈和安希一起陪他走到高铁站外。
　　妈妈替他理了理衣领，满眼泪花地看着他：“爸妈不在身边，你也大了，好好照顾自己，早点睡别熬夜玩儿手机。内衣该自己洗的用手洗，别扔那宿舍洗衣机。还有记得护肤，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保护皮肤很容易长痘痘，还有啊……”
　　安希的耳朵好像不在这里，到处左看看右看看，数着不远处的炸鸡快餐店进去出来了多少个人。
　　安望听了好半宿，终于在妈妈说到“出门在外谈恋爱了不要随便和女孩子发生关系，你要先确定自己能不能负责”时，他红了脸。
　　“好了妈，我真得走了，应该要检票了。”
　　妈妈的话停了一会儿，又慈爱地笑着，安望发现妈妈在笑时眼角的褶皱多了一层：“你长大了，这些你都知道，妈妈一直相信你的为人，就不多唠叨了。”
　　“嗯，妈妈再见。”他看了一眼安希，正巧安希把魂从炸鸡快餐店飘回来，“还有安希，再见。”
　　说完他提着行李箱转身，箱子底下的小轮子边转边骨碌碌地叫，他听见背后安希的声音：“阿望拜拜哦！”
　　还有平时柔声细语的妈妈放大的声音：“到了记得给家里发个消息！”
　　“知道了。”他也放大了声音。
　　直到他对完了座位号入座，看着月台慢慢在车子的移动中变成一个小点，最后消失不见，窗外的风景变换一轮又一轮，他眼睛突然酸涩起来。
　　人都要长大的。
　　就像那年第一次离开家去到很远很远的城市，一个人结识新的朋友、同学，学着自己做事，不经提醒就会在护肤品即将用光之前买一套新的同款。
　　当然也包括后来一个人带安希在这么远的地方安家，学着把饭做到从能吃变成好吃，学着怎样让一个家时时刻刻保持干净整洁，学着带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慢慢认识世界。
　　或许他早已拿到可以获得变身腰带的资格，只是他承诺过安希不会比他更快拿到。
　　今天，此时此刻，他知晓他应当闭上眼了。
　　但他长不大的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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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人看）（心灰意冷）（转身离开）（躺平几日）（痛苦打开界面）（看见居然多了一个收藏）（揉了揉眼睛）（不是错觉）（突然暴起）（打开文档）（狂敲键盘）（满意点头）（点击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