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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凡星 ...

  •   接到凡星的电话时,安望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昨晚他梦见自己从酒吧拎了个男人出来,这男人正是他大学时代的好室友好兄弟,凡星。
      “望哥啊,出来帮个忙呗。”安望刚一接通,电话那头立刻出声。
      “不去。”他回答得极快,一点都不犹豫,旋即挂断了电话。
      凡星此人,考上大学之后就开始走不学无术路线,长了一张正经的脸,在学校大部分时间做的事情是玩儿游戏、找对象、参加各种有很多姑娘参加的活动,除了期末最后一周绝不学习。
      据凡星本人说,他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就为了考这么个大学,现在已经考上了,今生也就没什么大的追求了——及时行乐才是正道——安望和他成为室友的第一天就听他这么说了。
      玩儿游戏除了容易冲动消费之外也没什么危险,找对象可就不一样了。
      要说是正常谈恋爱还好,他凡星仿佛故意游戏人间。他会为正在交往的姑娘买漂亮的首饰,请她吃饭,在情侣需要一起过的节日里送上一束红玫瑰。
      可是他从不问女孩儿有没有吃过早饭,对姑娘表达的对食物的喜好充耳不闻,对对象的付出敷衍一句“谢啦”,总是微笑应对姑娘的质问,总是在和这个分手之后,立马交往下一个。
      学校万能墙上还挂过他的名字,他没有一次在意。一来二去,学校里留下了凡大少爷的风流史传说。
      风不风流的安望不予评论,他只见过几次这家伙因为喜欢招惹女孩儿吃了不少苦头。但是怪得了谁呢,是这家伙自己耍弄人家感情又不负责任地抽身离去。
      然而这时,安望尚未放下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在他手心像块烫手山芋,他挂断后不到两秒,屏幕又亮起,上面明晃晃“凡星”两个字催促着他。
      他的手指在拉黑键上悬停了好一会儿,最终第二次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着,安望看了一眼,是接通状态,那边这时候夸张地发出一声叹息:“唉——我说,安望哥哥,你摸摸胸口,良心还健在吗?兄弟有难,怎有不帮之理?”
      “不会打架,不去。”
      安望从小到大除了学习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手无缚鸡之力,打架这种事他真不行,除了帮忙挨打也帮不上什么忙。
      要是他是言预,讥讽两句过个嘴瘾就去了。
      “哎别啊,望哥,今儿真不打架,就帮我付几张红票子。”
      ——付了然后帮你挨打,是吧。
      安望大学之前一直是三好学生,不打架斗殴,不抽烟喝酒,不染发烫头,甚至睡觉起床的时间都有生物钟提醒。
      但自从认识了凡星并和他成了室友之后,安望的平淡校园生活中增添了些并不是特别愿意拥有的色彩。虽然还是评了市三好,但他老是感觉自己三好得不够纯粹了。
      凡星被女孩儿找人收拾的时候,找他帮忙一起挨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大多数情况是安望也不太会说话导致的,但凡星肯定是主犯。
      而且这家伙每次出去和一群人聚会喝酒,醉了也得他打车来接,车费不报销,辛苦费也没得,这种情况在他搬出学校了都不能避免。
      今天这一通电话打来,就算已经在梦里见过了,即使不得见现场情况,先拒绝总是没错的。
      “真的,望哥,那妹子本来说请我的,昨晚带我吃了一家特贵的西餐,又去了家特贵的酒吧,最后骂我骗她闺蜜,骂完就走了。”那头语气可怜兮兮,“我刚醒,身上真一分钱也没了,人家店主抓着我呢。”
      安望没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
      “哎呀安望哥哥——今日大恩,小弟无以为报,来生给您做牛做马。”
      一声哥哥喊得九曲十八弯,安望打了个寒颤。
      “不用了,来生我不打算种地和骑马。”他简单收拾了东西,揣上钥匙,“地址。”
      “诶!还得是我望哥,他们一个个的都没义气!”语气夸张地奉承了两句,他才详细报了地址。
      刚出卧室安望就看见沙发上的他哥。客厅里没开电视,安希抱着素描本画来画去,看见他出来了就慌忙往身后放,看着他期期艾艾地喊了声“阿望”。
      “嗯。”安望应了一声。
      凡星在酒吧还能给他整个电话,应该也没那么着急。安望按照平时的速度洗漱、准备早餐,出门前他又叮嘱他哥:“安希,先喝白开水再吃早饭,我出去一下。”
      他哥抱着素描本耷拉着呆毛点了点头。
      门都已经关上了,安望去而复返,从自家门缝里探头:“安希,如果要出门就带好钥匙,不要离开灵灵身边。”
      他哥头上呆毛瞬间立起:“嗯嗯。”
      安希放下本子,洗掉手上铅笔的痕迹后走到餐桌前,他早就洗漱完毕喝过热水,这时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餐桌上的盘子里放着三个包子,旁边还有一杯牛奶,他拿起其中一个咬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在他嚼了一会儿后由舌头辨别出来,他手中那个包子露出了里面的豆沙。
      安望关好门后去按了电梯按钮,等待中他再次折返,不过是敲的是自家旁边的那扇门。
      开门的是保姆阿姨:“咦?你不是……”
      “您好,我找李忆灵。”
      “哦哦,你进来吧。”
      “不用了,我说两句话就走。”
      保姆上下扫了他一遍,让他先等等。
      电梯到达楼层后的一声“叮——”响起,开门又关门,寂寞地没迎到任何人。一分钟后,揉着眼睛的李忆灵过来了。
      “……是望哥啊,怎么了?”女孩儿显然刚从睡梦中被叫醒,一副还没清醒的样子。
      “灵灵,我有点事要处理,如果安希有什么事,能麻烦你帮我注意一下吗?”
      女孩儿有点找回魂了:“哦哦,希希啊,好啊。”
      “谢谢。”
      “这有什么啦,望哥你快去吧。”
      他们道了别,安望重新按了电梯。刚出电梯电话就再次响起来。
      “望哥,你是不是迷路了啊,小弟我已经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凡星苦兮兮地抱怨,然后又报了一遍地址。
      “知道了,等着。”安望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点开打车软件,输入凡星报给他的地址。
      赶到目的地时,凡星没有丝毫危险,也没人抓着他,他就在吧台那儿,穿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或者也不能说很白,至少上面还有大块暗红色晕染开来。凡星上半身趴在着,整个人焉焉的,对面坐在吧台里面的人正在玩手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前面的颓丧鬼。
      直到安望推门进来,那两双眼睛才齐刷刷看过来。
      凡星眼睛立刻亮了,喜悦的表情没在脸上留过两秒钟就被悲苦替代,他向安望扑过来:“望哥啊你终于来了——”
      安望躲闪不及,一身烟酒气把他抱了个满怀。他骨架子小,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差点撞到腰。
      “你再不放开,红票子你就洗杯子支付吧。”
      抱住他的人立马松手:“哥,你真的是我哥,麻烦你了,小弟会还的。”
      倒是也不假,凡星每次借了他的钱都会想办法尽快还,还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安望一直不理解他这种一段时间当少爷,一段时间啃树皮的生活方式。
      将钱给出去后,他终于把这共苦不同甘的兄弟从酒吧拎出来了。
      “说地址,送你回去。”安望低头点手机,打开了叫车的软件。
      他没有等来回答,抬头看了看,凡星一脸发倔地盯着鞋尖,安望还是同样的语气,又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他才抬起头不服气地说:“凡启誓冻了我卡,让我没事别回那个家。”
      安望眼神直直地盯着他,他把头又低回去,说:“望哥,能不能麻烦你收留我一阵子。”
      安望还是盯着他,他抬头再看一眼,又摸着脖子移开目光:“对不起望哥。都是那个凡启誓,他听了个姑娘的电话——那姑娘之前和我谈过一段——那之后他就冻了我的卡了,还打电话跟我说找不到工作就别回去。”
      “哦。”安望低头又点手机,“你哥真明智。”
      凡星的大哥凡启誓,安望早有耳闻。其实凡星也勉强算是个富二代,他哥比他大十岁,都说长兄如父,凡星家也是这样,那是位对弟弟要求很严格的兄长。
      而凡星,他的叛逆期来得很晚。青春期没有的脾气全部在大学之后爆发出来,成年后一直跟他哥唱反调,弄得大学生活费都被限制也不低头。
      “哎望哥,你怎么不跟我一边儿啊!”他这时候语气和曾跟他恋爱过的女孩儿们一样了,“我只是试误,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凡启誓这也太不人道了!”
      车来了,安望开了后车门把凡星先赶进去,再自己进去。
      师傅确认了手机尾号,叫车的人“嗯”了一声。
      安望看了一眼颓丧的凡星,无慈悲道:“桑代克没有晚上托梦骂你,是他对你的仁慈。”
      凡星小小地崩溃了一下:“望哥的嘴还是这么毒。”
      “这就嘴毒了?比不上你花言巧哄骗女孩儿。”
      凡星急急反驳:“我没有哄骗!”
      “哦。”他轻描淡写地回。
      这态度让凡星一口气闷在喉咙口,他干脆闭麦。
      前面开车的师傅瞟了后视镜好几次,打破了车内沉默:“年轻人,看你长得这么周正,对女娃儿要尊重哦。”
      “哎哟我天,师傅,我很尊重女生的。”然后他小声嘀咕,“这不是没遇见有感觉的,想培养感情吗。”
      安望轻飘飘接话:“培养不出来你就甩了人家,又找下一个。”
      “你……!”凡星咬着牙,“出走二十多年归来仍是单身要好!”
      “哦。”安望依旧冷淡,这句话连让他多眨一次眼都做不到,“你谈了那么多次恋爱,那你真是好厉害。”
      此话过后,后座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凡星躺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时不时发出一声“啧”,安望仍旧默然。只有师傅一个人叹口气,说着“现在的年轻人啊”。
      下车后安望在软件上给师傅点了个好评,领着凡星进入小区。
      凡星不是第一次来了,安望从学校附近的出租房搬到这里时他也来帮过忙,不过之后就没再来过,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装修整齐的安望家。
      安望用钥匙打开门,他哥不在家,他还没什么反应,凡星先问:“你那个幼龄双胞胎呢?送回去别的亲戚养了?”
      这话让安望很轻地皱了一下眉:“他和朋友出门去了。”
      “他都有朋友了?”
      安望又用直直的眼神看他:“他怎么不能有朋友?”
      凡星被看着,傻愣愣地“呃”了一声,他抿了抿嘴唇,拍一下自己脑袋:“对不起望哥,别生气,是我说话不注意。”
      安望表情缓和了些。
      凡星换了鞋后在沙发上找了个地方坐着,又从兜里掏出手机试图开机。安望没再看他,只是拨了个电话出去,等待了两个嘟声,那边接了起来。
      “喂,阿望?”
      “嗯,你和灵灵在一起吗?”
      “在啊,□□我画画。”他哥声音轻快,带一点小朋友拿了一等奖后的炫耀,“我学了排线呢!”
      安望不太了解美术,但还是“哦”了一声作为回应。紧接着他问了他哥和灵灵什么时候回来,他哥说灵灵现在输的这袋水只有一小半了。
      “嗯,安希,可以挂电话了。”
      然后他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着界面显示通话结束才把它放下。
      折腾一早上,墙上挂钟已经显示快要十一点了,安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你那个双胞胎?”
      安望点了点头。
      “你对他态度变了不少啊。”凡星放下手机,背靠在安希经常抱着的抱枕上看他,“记得以前你带他来学校,还很不乐意理他。”
      他没有回应对方的视线,只是说:“我对他一直这样。”
      凡星审视着他,晃了一下脑袋:“以前在学校,老见你不让他做这不让他做那的,凶得很哟。”
      安望半晌都没有回答,直到凡星收回视线,他才“哦”了一声。
      安希按了门铃,开门的不是他的阿望,是阿望的同学,而且穿着阿望给他买的衣服。他歪着头看那人,眨了眨眼,然后抱着素描本郑重地鞠了一躬:“你好!”
      凡星看着这张和安望一模一样的脸,好像安望在给他鞠躬似的,他捂着嘴,两边腮帮因为装着空气而鼓起来,眼睛还是弯着的:“噗,你好你好。”
      他侧过身让人进来,这时候他才发现安望这双胞胎兄弟身后还有个女孩儿,她浅浅地勾着唇角:“你好。”
      “……哦,哦。”
      安望在厨房,他听到开关门的声音也不为所动,在心里从10开始倒数。果不其然,在他倒数到1的时候,厨房门口冒出来一个安希。
      “阿望阿望,看我新画的画!”
      安望停下切菜的手,用帕子擦了擦,接过画本仔细看。
      画面干净了不少,也不再像昨天那样只有普通铅笔的颜色,彩铅描绘新的场景,背后的高楼中间写着他们住着的楼号,前面的三个小人手牵手,中间那个还是豆豆眼,两边弯着眉眼。左边那个圆圆的脑袋上盖着个帽子,帽子用咖色铅笔上了色,底下垂下几根直线。右边那个在举起的空手上画了只表——或者说电话手表。
      “嗯,安希,有进步。”他说。
      李忆灵笑着走过来,顺手扶了一下头上戴着的卡其色贝雷帽:“希希今天很认真哦,画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
      “我今天用了好多个颜色呢。”安希掰着手指头说。
      安望点头予以肯定:“嗯,安希很厉害,中午奖励你吃丸子。”
      “耶——!”
      两个孩子好像要蹦起来,安望低头切菜时很轻地勾了勾唇角。凡星在客厅里远远地看,他手中的手机或许因为正在充电而后背有些发烫,这时因为主人未曾操作而刚巧息屏。
      他听着厨房那边的笑声,低头用指纹解了锁。
      最上面的消息来自“大哥”,他点进去,将备注改成了“凡启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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