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伪装真情苟命》酒居山下的酒鬼

95、我猜我猜我猜猜猜（2）

　　那力道轻得像是错觉，就像背后站了只小猫，伸出爪子在肩头上触了触，又趁人不备飞快缩了回去，跑远了。

　　但背后站的可不是只猫。

　　苏辞愣了一下，疑心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还是扭过头——

　　不防苏辞就这么看过来，言淮极其短暂的一怔，眸光闪了闪，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一双乌黑的眼睛又安静凝望回去，很专注。

　　苏辞疑惑道，“殿下，怎么了？”

　　言淮踟蹰了下，觉得自己刚才简直鬼迷心窍，他没什么事，只是听见“话唠”二字，下意识就想...回应一下，等反应过来，指尖已经悄悄在布料上轻轻戳了一下。本以为那力道对方不会察觉的，现在发现了...必然会觉得他莫名其妙。

　　心里一跳一跳地局促着，但好在他一直以来绷着脸绷惯了，就算被抓包，面上也能绷得毫无异样，低低应道，“没事，突然想起了件事，不留神碰到了，你...继续罢。”

　　苏辞确实有些莫名其妙，但没做他想，片刻后便扭过头，继续方才的审问。

　　阴暗森凉的牢房内，张酖盘膝而坐，面容端肃冷沉，看不出丝毫的松动，但经由方才一番诛心的言论，双拳却死死握紧了。

　　苏辞总觉得肩头那羽毛似的触感还在，压得千斤重一样，他莫名其妙有些烦躁，面色微淡，语调也没了先前的和蔼，“张大人，那画像上的女子威胁了你什么？她到底是谁？”

　　张酖面无表情，“没有人威胁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么。”苏辞也面无表情，“那我就只要继续往下猜了。”

　　苏辞抬了下眼，“这两天看了不少有关张大人的卷宗，据我所知，张大人父母双亲皆去，与旁系族人并不亲厚，平时所交际的，除了文府、同僚，便只有几个朝中的大臣，但这些人，应该并不如何被张大人放在心上。是以，你真正在意的，能被当成把柄威胁的，只剩下了那一个，是——”

　　像是意识到苏辞要说什么，张酖面色陡变，厉喝出声，“住口！”

　　周仰儒等人吃了一惊，旋即立刻看向苏辞——

　　苏辞像是根本没听见“闭嘴”这两个字，径直说完，“...是你相濡以沫、真心待你，却一直被你欺骗的结发妻子，路梨。”

　　“......”
　　满堂骤寂。

　　一番话听完，周仰儒等人听得不自觉皱眉，似懂非懂——前头不是说张酖在意的是那画像上的女子，娶妻不过是为了笼络文府，怎么现在，张酖做这一切，怎么又变成了保全路梨的无奈之举了？

　　“苏辞！”双拳已被用力攥出了青白的骨节，张酖目光十分狠厉，大有苏辞再开口就扑上来的架势，丝毫不见半分平素为人称颂的沉稳儒雅。

　　可惜，苏辞向来吃软不吃硬，更何况现在心情也不是上佳。

　　“看来我猜对了。”苏辞冷淡地望过去，一字一顿平静道，“张大人，你爱上路梨了吧。让我猜猜，你前面那位心上人察觉到了你的变心，你的不受摆布。她十分恼怒，刚好，她需要嫁祸曦王府，于是便想出了这么一招，让你亲手杀了文老太傅，一来，文老太傅之死，满京城侧目；二来，你能更快地上位；三来，从此你与尊夫人之间，拉开一条隐形的天堑，从此你再想与之亲近，势必心存隐忧与恐惧；四来，你亲手杀死了文清，从此这便又是个把柄，你再也无法逃脱她。”

　　“而你之所以答应这件蠢事，是因为她威胁你，如果你不顺了她的意，当然，她自会找旁人杀了文老太傅，与此同时，她会一并杀了尊夫人，我说得对吗？”

　　“张大人，我是该说你三心二意，还是该赞你一往情深...”

　　像是被人戳中要害，张酖猛地从床上跃起，双手五指成爪探向栏杆外——

　　苏辞实在离铁笼子有些近，看见人扑过来，本能地瞳孔一缩，手扶着轮椅转手就要动，下一瞬却发现自己整体飞快后移，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离开原地一丈远。

　　饶是确定自己已经够快，张酖绝不可能伤到人，言淮还是把人上下扫了一遍才彻底放心，低低声询问，“可有大碍？”

　　苏辞沉默了一下，“没有。”

　　言淮敏锐地察觉到这人有点不高兴，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能用担忧专注的目光继续把人静静看着，想到一种可能，他试探着轻声问，“刚才是不是吓到了？”

　　吓到了？

　　吓到了？

　　这个词成功让苏辞愣了一下，也突然把他之前那些莫名的烦躁吹了个一干二净。

　　须臾，苏辞低低笑了声，“嗯，是被吓到了，多谢殿下搭救。”

　　言淮有点不信，但还是轻声说，“不用谢。”

　　一抬头，苏辞发现所有人都在望着自己这边。

　　张酖被关在铁栅栏后，无法再进一步，面目森冷望着这边，至于周仰儒等人，目光则各有各的复杂——一来是因为张酖失态般的举动，二来是因为此案背后的内情，三来则是因为苏辞。此子年纪轻轻，思维之缜密让人觉得可怕，张酖从头至尾什么话都没说，可如今看来，背后的真相竟已经被猜了七七八八。

　　周仰儒望着铁栅栏内的张酖，深深叹了口气，“张酖啊，苏辞说的是真的吗？既是受了威胁，你何必还要袒护那人呢？”

　　张酖握拳沉默着。

　　苏辞不疾不徐道，“恐怕张大人是忌惮幕后之人的势力。只要他一开口，立刻会有人去取张夫人性命，对吗？”

　　张酖表情冷沉，不知是夸是讥，“苏辞，你好心计。”

　　“不敢当。”苏辞笑笑，只当那是夸赞，“张大人，想必你现在很矛盾吧？你不能死，因为你一死，你背后那个人再无暴露的风险，她可以毫无顾忌杀了尊夫人，你再也无法保障路梨的性命；可你若是不死，对你曾经的心上人来说，你始终是个祸患，她在意你，可也盼你早点死，死人是不会泄露任何秘密的。你是因为这一点，才突然间一点东西都不敢吃吧？是怕大理寺内混进脏东西有人下毒，还是装出绝食的样子来迷惑对方？”

　　张酖双手紧紧抓住了栏杆，望向苏辞的目光冰冷阴沉。

　　苏辞不予理会，仍是一笑，“张大人，你猜若是路梨知道，你是为了保全她才不得已对她的亲人动手，她还愿意苟活吗？”

　　张酖神情骤然变得阴厉，“你如果敢把这件事告诉她，我会立刻就死。你、你们，还有曦王殿下，永远别想知道同谋是谁。”

　　苏辞双手置于胸前，随意交握着，懒懒地一抬眸，“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

　　张酖猛地抬眸——

　　怎么可能？！
　　苏辞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该猜到，就算是查，也根本不可能这么快！

　　苏辞不慌不忙道，“那画像上的女子，我猜如今是和张大人差不多的年纪，名字里有个“离”字；初见张大人时一身蓝色华服，应该家世不菲，多半是世家女子；手握匕首，刀上带血，此女性子果敢利落，应该在十几年前张大人落魄时帮过你的忙；景隆元年，张大人自宫宴归来，你向来从不多饮，可却在那一日酩酊大醉，我猜那场宫宴上，你见到了她，且她当时多半已经成婚，至于夫家，应该是彼时张大人高攀不起之人，你受了刺激，这才在酒醒后向路梨求婚，以期得到文府的扶持；至于其他的，她百般谋划嫁祸曦王府，该是母家、或者夫家曾与曦王府结怨。”

　　最后，苏辞道，“张大人，能满足以上条件的人，并不多。”

　　张酖沉沉站在原地，良久，却出乎意料发出一声冷笑，“好啊，那你便按照这些条件去找。”

　　苏辞端详着对方唇边笑意，眼睛忽然锐利地一眯。

　　不，不对，张酖这有峙无恐，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样...

　　刚才说的那些话，恐怕有什么地方弄错了，而这个错误在张酖看来十分明显，并且是个很关键的错误，会导致他们直接将人找错。

　　所以张酖才会是这副反应。

　　刚才提过的那画像上的女子，姓名、家世、性情，与张酖之间可能有过的经历......有什么东西会是错得十分明显的？

　　飞速思索间，苏辞想到一种可能——名字。

　　蓦地抬眸看过去，苏辞企图不放过张酖任何一丝表情，“张大人，你曾心仪的那个女子，名字里当真有个“离”字吗？”

　　还是说，这个名字，只是张酖初次与人见面得到的一个假名，或一个代称？

　　张酖眼底闪过一丝暗光，面无表情吐出一个字，“有。”

　　苏辞微眯起眼，直觉对方在撒谎。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一阵沉默后，张酖忽然缓缓松开用力攥紧铁栅栏的双手，他转头看向周仰儒，恍惚又恢复了昔日沉敛儒雅的模样，静静道，“周大人，在下自知罪孽深重，愧负天地君亲，我可以说出幕后主使，只是，能否恳请周大人，设法替我保护好清瑜，我一旦说出真相，势必遭到报复，清瑜性命难保。”

　　“......”苏辞望着对方，目光里慢慢起了一丝兴味——这是妥协？

　　张酖这话说得无奈、卑弱而又诚恳，周仰儒听着，到底顾念起这些年相交的情分，轻叹道，“你若是肯说出真相，尊夫人那边，老夫一定想办法，保她无虞。”

　　张酖闻言退后三步，稽首跪地，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御史大人。”

　　“......”苏辞静静看着这戏，想知道张酖打的什么算盘。

　　其余人皆安静下来，目不转睛等着张酖的回答。

　　铁栅栏内，张酖身穿一袭沾血的囚衣，直挺挺跪在地上，姿态既卑微又狼狈，让人不禁唏嘘起他曾经的风姿，良久，他闭了闭眼，像是经历过一番深思熟虑与挣扎，微哑出声：

　　“指使我做这一切的，是当今丽贵妃，上官...清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