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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我是他的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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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七,下午酉时,京兆尹府。
酉时不到,京兆尹府门口的鸣冤鼓下便已挤满了人头,近千学子和无数凑热闹的百姓以蜂拥之势占领了这片地方,声势之大,一直延伸到了几里外的街道。为维持秩序,防止百姓闯入,京兆尹府门口不得已站了一队怒目圆睁的带刀侍卫。
酉时初,京兆尹同三司长官已到齐,公堂内,京兆尹高斌坐在‘光明正大’匾额下,其后置屏风,堂下,刑部尚书赵免单独坐在左侧,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都御史两人则掠过他,径自走向另一侧。
不久,曦王殿下也缓缓从屏风后步入堂内,身后跟着贴身侍卫蓝梧。
“曦王殿下出来了!”府门外顿时一阵喧哗。
“......”言淮抬起眼眸,面无波澜扫了一眼府门外正在吵闹的人群,又冷淡收回了眼神。
难怪围观的百姓激动,他们中有好些人,乃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亲王殿下。
他正如传言,容貌稠丽,然而周身气质却如覆冰霜,身披一件绯色窄袖亲王蟒袍朝服,劲瘦腰身紧缚,长身独立——蟒袍上,那六爪银蟒绣得冷厉狰狞,盘踞在冰冷的红锦上,显出一种与年轻不相符的冷漠;而腰间束银色玉带,有三支状似银鱼、花纹华丽的银鱼刃斜并于腰侧,其银光森森然冷峭,恰似其主。
饶是早就听说这位曦王殿下姿容绝尘,离得近的百姓还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瞬间连喧哗声都弱下去不少,似乎是被那少年亲王那冷淡一眼震住了一样。
“肃静——!”
所需人员皆已到齐,京兆尹高斌冲左右拱了拱手,寒暄几句,然后重重拍了拍惊堂木,“开堂——!”
话毕,他看向底下的红衣身影,声音沉肃,“曦王殿下,今日本官受皇命主审秋闱舞弊和文太傅两桩大案,正式问讯之前,您可有什么话要说?”
公堂正中,言淮抬了抬眼,声音比水还淡,“没有。”
高斌:“......”
身为倍受京中百姓爱戴的父母官,高斌向来也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先前他确实参与隐瞒了文老太傅之死,只不过那时是皇命难违,不得已为之。如今主审此案,又见罪魁祸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积攒已久的成见立刻便显现出来:
“既然殿下无话可说,那便由本官先行陈述。”
“上月初九,晚上戌时末刻,京城文府出现一桩命案,文老太傅暴毙于书房之内,死相凄惨。被人发现之时,老太傅掌心下藏了一个未写完的‘曦’字,其后仵作验尸发现,刺入老太傅心口的致命凶器十分肖似殿下惯用的‘银鱼刃’——曦王殿下,你素来与老太傅不睦,如今这两桩证据皆同你有关,证明你有重大杀人嫌疑,对此,你认是不认?”
话音刚一落地,两侧三司长官、京兆尹府门口持刀而立的一众侍卫、以及府外拥挤着的上千百姓,纷纷看向堂下那道红衣身影。
然而仿佛对这些或好奇、或义愤填膺、或唾弃鄙夷的目光毫无所觉一般,曦王殿下依旧笔直地站在公堂正中,甚至比方才更冷漠了些,“认?高斌,你要本王认什么,你这张脸吗?”
“此有此理!”
见他态度如此嚣张,一同前来听审的都察院老御史周仰儒当即看不下去,瞪眼怒道,“曦王殿下,这里是三司会审,老臣劝你,莫要如此狂妄!”
话音一落,他一旁的大理寺卿立刻附和似的叹了口气。
至于对面的刑部尚书,他乃是实打实的曦王一党,想必以前是见惯了这副态度,只能为难地低咳一声,艰难提醒,“殿下...”
“狂妄...”言淮没有理会他,他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周仰儒,语调讥冷,“周御史,你是岁数大了,除了狂妄、跋扈,别的词想不出来了么?怎么,单凭半个难辨真假的血字,还有一个似是而非的刀口,就想定我的罪?”
周老仰儒闻言气急,“你!”
高斌当即重重拍了拍惊堂木,沉声道,“曦王殿下,请你不要藐视公堂。”
言淮闻言瞬间看向他,眼睫弧度锋利,显然是要冷冷刺回去。就在这时,屏风后传来一道无奈而又威严的声音,“小七,不要再胡闹,好好说话。”
“......”
这声音一出,满堂立刻安静下来,离得近的百姓立刻意识到什么,低声惊呼——这屏风后面坐的,竟然是当今圣上!
堂下。
言淮眼中极快闪过一丝讥诮,却被那黑压压的浓密长睫很好地遮掩过去,他稍微收敛了些声势,漠然看向京兆尹:
“高斌,无凭无据,就凭一个刀痕,你倒是敢来攀诬本王杀人。谁给你的胆子,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下官绝非受人指使!”
高斌立刻沉声解释,面带怒意,“曦王殿下,若文太傅之死与你无关,那他怎会在临去前拼死写下那半个血字?”
“你问本王?”言淮冷笑一声,反问,“怎么,若是那地上写的是‘高斌’两字,那凶手就是你京兆尹了,是么?”
高斌:“......”
高斌胸膛重重起伏两下,显然是气得不轻,但偏偏又无法辩驳,于是只得强忍下怒气,继续追问,“那么敢问曦王殿下,上月初九戌时末刻,文老太傅被歹人刺杀暴毙之时,您在何处?在做何事,又有何人作证?”
“......”
在何处,做何事,又有何人作证...
饶是早已料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言淮的呼吸还是几不可察滞了一下,他紧紧拢在掌心的指尖倏地攥紧了,脑海中难以自抑地闪现出那晚的记忆——
...滂沱的雨夜...日思夜念的浸着笑意的眉眼、含笑的打趣...再也无法止住的被抛弃又忘却的委屈......还有曳动的烛火、低泣一样的质问和求欢、寂寂雨声里错乱纠缠的两道身影...
苏辞...
苏辞...
这个人,他早已不知该如何应对...
本是杀心已定,本是满目厌恶,然而城西紫杳山上,那人却一眼认出了他的伪装,虽然用意不明,却数次相护,甚至为此中上了一刀,最后,即便看透了他的身份,也不曾说破...
还有京郊秋夜、山中游廊...
...对方垂眸时冷淡专注处理伤口的神情、抱着他走过崎岖山路时的缄默,还有游廊里那无声无息紧密相拥的一夜、醒来后疏离礼貌的告退...
他每每想要遗忘,却偏偏无数次不经意想起...
......
......
言淮眼中晦暗不明,但攥紧的指尖已经将所有混乱磅礴的思绪强行摁下,众目睽睽之下,他缓缓抬眸看着高斌,精致昳丽的面容不禁露出一丝轻嗤,“高斌,这种问题,你怎么好意思来问本王?”
高斌眉头紧锁,“曦王殿下——”
即便是嗤笑,言淮那笑意也极淡,转瞬即逝,又恢复成不可一世的冷然。他打断高斌,语气不自知地多了一丝烦躁:
“高大人,你是这案子的主审之一,那么所有一切自然是你自己来查明。现在你拿着分文不值的证据就来污蔑我,还企图让本王自证。疑他人须自行举证,高斌,你身为京城百姓的断案父母官,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要本王教你?!”
“......”
高斌深吸一口气,“曦王殿下,下官断案多年,该如何举证自有分寸,不牢您费心...”
“真是岂有此理!”眼看正堂上的京兆尹屡屡吃瘪,周老御史终于再次看不下去,拍桌而起——
“曦王殿下,别以为你是皇子之尊,就可以在公堂上如此嚣张挑衅!朝堂皆知,你与文大人素来不睦,屡有口舌之争,针锋相对已久,如今他身死,又拼死留下关键血字,若说与你无关,满天下谁信?至于秋闱舞弊一案,更是有直接人证,那三名舞弊的学子早已指证你的贴身侍卫,这你又要怎么狡辩?!”
说罢周仰儒重重喘了口粗气,显然是怒极了。
有人替自己解围,高斌自然是平静了些,目光看向言淮和他身边的蓝梧,亦是沉声质问,“曦王殿下,正如周大人所说,那舞弊的三名学子已在大理寺监牢内招供,就是您的贴身侍卫蓝梧在考前将准备好的试题和答案给了他们。那个时候,秋闱试题应该只有陛下和主副考官知晓,敢问您的贴身侍卫蓝梧是从何处知晓这些?”
听见这话,言淮不耐烦地抬眸,正要说些什么,就见自己身后的蓝梧已经率先站了出来,出声解释,“回禀大人,卑职冤枉,卑职从未见过那三名舞弊的学子,更不曾知晓什么秋闱试题,望大人详查、明鉴。”
“恐怕真相并非如此吧。”
对待蓝梧时,高斌便没有先前那么客气了,命左右将两张纸递给他,冷冷道,“蓝侍卫,你先看看,这是你的笔迹吗?”
蓝梧将两张纸接了过来,其中一张似乎是他随手不知在哪写下的字迹,依稀有些熟悉;而另外一张,上面密密麻麻,赫然誊抄着秋闱策问的原题和答案,而那上面的字迹,简直和他本人一模一样!
但这分明不是他所写!
“蓝侍卫,这是从其中一名舞弊考生的住处搜出来的,所幸他还没来得及销毁。”说到这里,高斌骤然拔高声调,厉声道,“铁证如山,难道你还敢说,这上面不是你的字迹吗?!”
饶是早就听说了这个证据,但是亲眼看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字迹,蓝梧还是难掩震惊,当即上前一步,“殿下,这绝不是属下所写!”
言淮微微侧首,声音平静,“我知道,我相信你。”
听了这话,蓝梧立刻松了口气,思绪也跟着冷静下来。想了想,他目光看向堂上,正色解释:
“高大人,且不说卑职并没有做过这件事,就算是做了,卑职是曦王殿下的人,就算是偷偷泄露试题,难道会蠢到用自己的笔迹?”
高斌沉吟片刻,继而皱了皱眉,“难保你们不是故意如此,何况那三名学子乃是一同指证了你,供词画押俱在,绝不可能有假。”
“还与他多说什么?!”
周仰儒性子急躁,历来视曦王一党为奸佞之辈,如今又见到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字迹,当即就要将蓝梧下狱审问,严刑拷打。
就在衙役听命要上前拿人时候,言淮袖间不动声色划出一枚银鱼刃,将蓝梧护在身后,视线缓缓环视过四周,冷道,“谁敢。”
衙役们不是没听过这亲王殿下当朝杀人的恶名,见状立刻僵在当场,哪里还敢再动弹。
老周仰儒当即勃怒,怒问王法何在。少顷,他愤而起身,走到公堂正中,‘砰’一声重重跪地,“陛下,曦王殿下实在目无法纪,恳请陛下出面,主持公道!”
他跪地刹那,桌案后的高斌立刻站了起来,片刻后,自屏风后传来一道悠悠的叹息声,紧接着,一道明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陛下竟然露面了!
围观百姓初次得见天颜,见状立刻沸腾起来!
虽已是天命之年,景隆帝依旧面容英朗,在明黄龙袍的衬托下更是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他走到高斌的位置坐下,看向堂下,显然对古板刚直的老御史有些头疼,轻叹道,“周爱卿,你上了岁数,先起来吧。”
“老臣不起!”
周御史闻言却坚持跪在地上,“陛下,事已至此,铁证如山。曦王殿下的贴身侍卫分明参与泄题舞弊,请陛下立刻将此人捉拿,严刑审问之下,定然能从此人口中问出舞弊案的真相!”
思索再三,高斌也走到堂下,匍匐跪倒在地,“臣附议!”
大理寺卿见状也跟着跪下来,“臣也复议。”
眼见三位重臣接连跪地,府门外的学子不知由谁带头,也跟着大声喧哗起来,纷纷吵着要拘捕蓝梧。
民心如此沸腾,饶是宠爱言淮,景隆帝看上去也不禁为难起来,迟疑半晌,他终是说道,“小七,还是让人将你的侍卫先押起来吧,顶多受些牢狱之苦,要是真没什么,到时候再将他放出来就是了。”
“......”
言淮深深看向景隆帝,浓密长睫下是暗不见底的情绪,“父皇也怀疑我?”
景隆帝满目无奈,“小七,朕是为了你好。倘若你那侍卫捱得了酷刑,不正说明你的清白?若不然,那一模一样的字迹,还有那三个考生的供词,你要如何解释?”
蓝梧闻言跪向言淮,沉声道,“殿下,为证清白,属下愿意去!”
言淮没有回他,依旧看向景隆帝,定定道,“自然可以解释。一模一样的笔迹,当然是有人刻意伪造,至于那三名学子的供词,就算他们是看见了一模一样的脸,也未必说明那个人就是我的侍卫。民间奇淫巧技者众多,擅人皮面具者,不在少数。”
“真是胡扯!哪有人能将字迹和人皮面具仿得如何滴水不漏。”
周仰儒重重冷笑一声,“陛下,曦王殿下如此狡辩,想必是作贼心虚,请陛下立刻将蓝梧此人缉拿入狱。”
景隆帝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命随行护驾的羽林卫羁押蓝梧。
几个随行护驾的羽林卫当即持刀上前,于众目睽睽下强硬反剪住蓝梧双臂。而后者没有丝毫反抗。
言淮眼睁睁看着蓝梧被带上枷锁,一双眼瞳变得极深极冷,缓缓抬眸,面无表情看向上座,“父皇当真要如此么?”
景隆帝叹道,“小七,朕也是为了你好。”
是么。言淮闻言僵硬勾了勾唇角,好半晌,幽幽出声,“那儿臣多谢父皇了。”
帝王之命不可违抗,蓝梧很快就被羽林卫带了下去。
目送着蓝梧的身影离去,言淮漠然垂下眼眸,那浓密长睫掩住了眼底的讥诮和冷色,声音听上去却仿佛平淡而恭敬:
“既然蓝梧已被带走审问,那么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儿臣想先告退了。”
景隆帝点点头,正要允了,堂下的周御史却跪直了身体,骤然沉喝一声,“陛下不可!”
都察院的御史一向是难缠的,更何况这位还是个臭脾气的老御史,景隆帝闻言看向他,颇为头疼道,“周爱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陛下。”周御史沉声开口,“文老太傅之死,曦王殿下还没有给个说法。那半个血淋淋的‘曦’字,还有那伤口上凶器的痕迹,曦王殿下委实嫌疑难消。”
景隆帝闻言皱了皱眉,面有迟疑,半晌,他看向自家儿子,无奈开口,“小七,事已至此,你便给个说法吧。”
给个说法。
有那么一刹那,言淮眼底极速闪过一缕异红,几乎再难压抑那瞳仁深处深埋的讥诮——和他无关的一件事,竟然所有人都要他给个说法,包括他的好父皇。
攥紧指尖,好半晌,言淮漠然开口,“不知父皇想要什么说法。”
景隆帝无奈看向堂下,“周爱卿?”
周仰儒立刻看向言淮,“九月初九,文府那半个血字、还有极可能是银鱼刃所致的致命伤痕,两桩血证,曦王殿下你负有重大嫌疑....可既然殿下始终狡辩不肯承认杀人之事,那烦请将那晚之事一一道来,并请出人证物证。”
言淮冷冷道,“若本王不愿呢?”
“那便是做贼心虚。”周仰儒目光逼人,咄咄道,“那便是你杀害了文老太傅!”
言淮蓦地攥紧了指尖,刺痛传入掌心,再蔓延至心脏,一时之间,他眸光冰冷,却因不知如何开口,没有再说任何话。
然而这种沉默并未持续太久。
只见京兆尹高斌再次俯首,沉声重复,“请曦王殿下给个说法,将那晚发生之事一一说来,并提供人证物证,为我等解惑。”
大理寺卿紧随其后,亦跪地恳请,“请曦王殿下给个说法,为我等解惑。”
刑部尚书身为曦王一党,虽不敢施压,却也不能强出头,此情此景下,只能眉头紧锁、无奈叹气。
不知何时,也不知是外面哪个学子带的头,围观的近千学子、百姓突然也躁动起来,纷纷握拳大喊: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曦王殿下给个说法!”
“请曦王殿下给个说法,还文老太傅一个公道!”
“天理昭昭,王法何在?请曦王殿下给个说法!”
“请曦王殿下给个说法!”
“请曦王殿下给个说法!”
“请曦王殿下给个说法!”
“请曦王殿下给个说法!”
“请曦王殿下给个说法!”
“请曦王殿下给个说法!”
......
无数学子群情激愤,一句一句嘶声摇拳呐喊,那气势感染了其余普通百姓,也纷纷加入示威阵营。一时间,所有人好似都义愤填膺,在行正义之举,那一声又一声,有如山呼海啸之势,疯狂涌入公堂之内,亦涌入言淮耳中。
见此情景,景隆帝悠悠叹了口气,沉声开口,“小七,众怒难平。”
“凡事要顾忌皇家颜面,莫要失了民心。”
“......”
虽然并未直接命令,但他这位父皇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就算他与文清之死毫不相关,就算他再不情愿,也责令他要将当晚曾做过何事、与何人在一处,一一抛露出来。
很好。
很好。
言淮缓缓抬眸,视线先看向满目严肃的景隆帝,继而漠然瞥了一眼身前凛然而跪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卿,最后越过京兆尹府门口一排笔直站立的守卫,一点一点将数千百姓那声势浩大的示威纳入眼底。
——“请曦王殿下给个说法!”“请曦王殿下给个说法!”“请曦王殿下给个说法!“”“请曦王殿下给个说法!”“请曦王殿下给个说法!”...
......
喧哗吵闹声一句句渐烈,不绝于耳。
他们眼底有亢奋、有愤怒、有人多势众的鄙薄,有自以为是的正义,仿佛在所有呐喊的人看来,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败类。
......
不知过了多久,言淮那精致昳丽的面容逐渐变得淡漠无比、愈来愈淡,他就这么看着,像看一个无声的笑话,所有声音都被他隔绝在外,长睫下,那漆黑幽深的眼底好似失去了最后一丝情绪。
就在这时。
“咚——!”
“咚——!”
“咚——!”
“咚——!”
“咚——!”
京兆尹府门外,骤然传来一下又一下沉沉击鼓之声,那声音如此响亮,如同电闪雷鸣,轰然撕裂了那几近亢奋的示威声!
“......”
“......”
“......”
......
所有人立刻停下动作,愕然望向声音源头——竟有人在敲鸣冤鼓!
瞬间,景隆帝抬眸看向京兆尹府门口,同一时间,高斌、周仰儒、大理寺卿、刑部尚书纷纷转身,亦看向鸣冤鼓处,只听那鼓声一下一下,余波犹震,撼动人心!
若非有重大冤情,寻常百姓不可敲响鸣冤鼓,眼下又是三司会审的当口,是以高斌狠狠皱了皱眉,大声喝道,“是谁在敲鼓,站出来!”
“......”
话音一落,那鼓声旋即停了。
如同河水分流一般,围观百姓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只见一俊美的黑衣青年穿过拥挤人群,缓缓迈过京兆尹府朱红的门槛,遥遥冲内一笑,那青年一双桃花眼清俊无匹,径自望向不远处满是错愕的红衣身影:
“在下苏辞,今日特来为曦王殿下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