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到处传我死了》百里会晤

3、春中旧事（3）

　　“段哥！你说真的？！你真的愿意加入我们乐队吗？！”
　　段来意背着吉他箱子，手上正拿着本《美国摇滚往事》，不重不轻地拍了下男生微卷的短发，说：“只是暂时，你们缺主唱参加蝴蝶花枝这场lovehouse，我也同样。”
　　“我知道的！”男生气势不减，双眼依旧明亮，“就当这次是一个磨合的机会！要是之后段哥你还没找到合适的乐队，也可以再来我们这边的！”

　　段来意挑了挑眉。
　　“真的！”他的脸红了点，“我们整个乐队都很喜欢你的！”
　　“好。”段来意这次换成揉了，没用那本厚厚的书去拍他的头发。而手上的触感也确实不错，像在搓揉一只摇着尾巴的乖巧大型犬，和想象中的粗糙感觉完全不一样，“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
　　蝴蝶花枝是一家成立了快十几年的酒吧，坐落在白城最热闹的地段，周边年轻人非常多。近些年又因为不少高质量乐队都在此参演过，所以显有名声，自带不少流量。
　　老板娘每四个月就会在酒吧里举办一场lovehouse，参演乐队就会按照名气负责相对应数量的票务。但不同于其他酒吧，蝴蝶花枝会留两个名额给新乐队曝光机会，不需要承担票务问题，但对应的角逐争夺环节也会非常严格。

　　晚八点，段来意一行人挤过层层叠叠的舞池，穿过震动鼓膜的喧嚣声和耀眼彩灯，一路来到噪音没有那么爆炸的吧台，向里面一位穿着吊带，染着雾霾蓝色的女士道：“周姐，好久不见。”
　　他露出一抹大方的笑，红蓝的光交错着从脸上闪过，让这张没有任何瑕疵的脸蛋多出几分性感的成熟。

　　正准备点烟的周姐动作一顿，盯着他看了足有五六秒后，“啪”一下将打火机拍到了大理石桌面，撑着手肘靠近过来。
　　段来意挑挑眉。

　　“卧槽！”她猛地喊出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去，“有鬼！！”
　　段来意：“……”
　　卷毛大学生站了出来，替他解释，“不是啦周姐，段哥他只是出国留学了。”说着，他向两边扯了扯段来意的袖子，“活人，真的。”

　　周姐惊魂未定地咬着烟，“……真的？不是诈尸了？”
　　“如假包换。”
　　“这就不用了，你可不用给我换。”她上下扫着段来意，缓缓靠回吧台，“所以你这是，没死？”
　　段来意扯出一个非常假的笑容，“当然，我运气好，回国早。不过真要再往上读个硕博，就死透了。”
　　“……幽默哈。”周姐清了清嗓，左右看了他们一行人几圈后，拿来打火机点燃香烟，吐着烟圈问：“所以这是你新组的乐队？”
　　段来意点头，和她道明来意：“我们想参加蝴蝶花枝一个月后的活动。”

　　“我对新乐队的要求虽然没有那么严苛，但也不是来者不拒。”她抬抬手腕，指尖流光溢彩，“我这里只收原创，你知道的。”
　　“我们有歌。”
　　周姐不意外，“那你也知道，我每次只会放出两个名额。”她的手指放下一根，“八大乐已经提前确定了，所以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名额。”
　　“别说还挺巧，立方小时也来报名了。”

　　段来意皱眉。

　　“你们谁是主唱？”
　　“我。”
　　“你？”她好笑的支起下巴，媚眼如丝，红唇一张一合着问：“那你觉得自己能比立方的主唱强吗？”
　　这话有些意味不明，落入众人耳中，就是明晃晃的挑衅了。男生有些不服气，上前一步要据理力争，段来意开口了。
　　语气非常肯定，“我肯定比他强。”

　　周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手指夹着香烟向一侧指去，拔高了些声音喊：“听见没？”
　　顺着她贴满水钻的美甲片，段来意一眼对上了人群中的江许。他站在不远处，身边贴着一位长发女生和两名男性，白色的烟雾缭绕在他身边，让那张看起来乖巧文静的脸蛋十分不合时宜，格外突兀。
　　咬着香烟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注意到他们的视线，他凑到江许耳边，似乎说了什么，让他轻轻皱了下眉，做出一个不用管的口型。另外一个穿着白色宽大背心，外挂红色外套的男生则护在他身前，一脸警惕而不善地看着他们，宛若一头凶恶勇猛的老虎，守在他的身侧。

　　唯一正常些的是那位女生，也是段来意的老熟人，他们以前乐队中的鼓手秋蝉，似乎想上来和他搭话，又碍于眼前的情况，最终没有选择过来。
　　气氛不可能不紧张的，甚至还带着点针尖对麦芒的味道。他身侧的卷毛男生真就好像一条金毛犬，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哪怕他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代表什么，总之，气势一定不能弱了。

　　最后是一道短促的笑声打破了这水火不容的局面，江许拍着年轻男生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走了，回去排练。”

　　“嘿——他刚才笑一下是什么意思！他瞧不起谁呢？”
　　段来意拉住他的领子，把人带回来后看向一切的始作俑者，吧台内一脸吃瓜表情的老板娘。

　　“这么久了还放不下去，多显得小气。”
　　段来意显然不想谈及这个话题，“所以，活动名额？”
　　“哎，实话说，我也很难办啊。毕竟你们两个我都很看好，也知道你们的实力如何。真要让我选，我可选不出来。”她叹着气，“手心手背都是肉嘛。”
　　“然后？”

　　周姐咬着烟，双手重重合上，震得烟灰都掉落了几点在桌上，笑着说：“就让你们两个自己来公平竞争吧。”
　　“什么？”
　　“活动下个月三号举行，为了不耽误排练，你们可要在这个月七号，也就是一星期内给我答复哦～”
　　段来意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不是，这什么意思？要我们两个自行竞争？”
　　“bingo！但没奖励。好了好了，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吧？散会——”
　　“哎！周夏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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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倒是迎面吹来的风，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冷一些了。
　　江许把包里的外套拿出来穿上，伞折叠着放回去，说：“趁这会儿雨停，赶紧去排练室吧。”
　　三十出头的中年大叔点头，“我先去接我女儿，一会儿过去。”
　　“好，路上注意安全。”

　　胳膊被人拉住，江许拉着外套链子回头，对上一双有些阴郁的双眼，“你不是说他死了吗？”
　　“不显而易见？”他说：“没死透。”
　　“……啧。”常夏松开手，忍不住地咬起了自己的指甲。

　　车来了，江许提前抓住他肩膀，“这次不能再跑了，必须来训练。”
　　“不要，我有事儿。”他动了动，没挣脱开，“真有事儿。”
　　“那就先放放，等训练完再处理。”江许一边说着，一边将他塞进出租车的后车座里。意外的，男生今天还挺好说话，只是象征性地挣扎几下，比平常好逮多了，立马道：“秋蝉快上车——师傅，临江大厦a栋。”
　　“江许！”
　　“好了好了，安全带安全带。”

　　……
　　酒店里，段来意正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他把衣物折叠整齐，被褥铺平，外卖袋子收好，仔细听着电话里小胖的交代。
　　“你这个时间点租房其实不太好找，毕竟新生刚开学嘛，剩下的合租房几乎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了。”他摸摸鼻子，“但是！你兄弟我可是在白城出租房里混迹多少年的大能，朋友圈里不知道多少条出租信息。这不，就给你联系上了一家。图我发你了，钱也交过了，你直接收拾东西住进去就行。”
　　“这房东我朋友，人品很有保障，是某个大公司的高管，每天加班到十一二点都是常态。另一个室友好像是什么大学生？下课之后还要勤工俭学，也是十一二点到家，日常生活基本不会碰面。”

　　段来意拿起手机，看了看他发给自己的房间照片。
　　一个朝东的卧室，衣柜、阳台、书桌，应有尽有，且房间布局看着应该是主卧，整体都很宽敞明亮，收拾的整洁利落，可以看出房东也是一个爱干净的人。
　　但其实，段来意对住宿的环境没有什么要求，只要有张床能睡就行。而小胖估计还把他当成两年前的段来意看了，要求标准都是按照最高找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谢谢。”
　　“嗐，咱俩谁跟谁啊，这么客气干什么。”
　　“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这点钱不算什么。”小胖笑嘻嘻地说着，“谁让我那一堆老婆还在你那儿呢？当是这么多年支付你的保安工资好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
　　“哎呀好了好了，怎么出国两年尽学了堆客套的回来。说了不用就不用，我又不缺这点钱，你也少干偷偷转账这种事儿，哥们这个阶段是真不缺。”他很无奈，“你们玩乐队的少不了花钱，就租一个排练室，得不少钱吧？还有之后的各种活动填票，等你以后火了，有钱了再还我吧。”
　　再拒绝下去就难看了。段来意的手放在折叠的衣物上，再次诚恳地向他说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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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他这大件小件的确实有点费劲，段来意不想再麻烦小胖，拜托人家的已经足够多了，何况租房的位置离他酒店也不算很远，来回两趟应该就足够了。
　　他简单算了下，先把吉他和这个大箱子送过，然后再来拿另外一个行李箱中放置的被褥。到达门口后，他按照小胖说的，从鞋架的小盒子里拿出钥匙，拧开了十三楼东边户的房门。

　　香雪兰的味道率先扑面而来，随后映入眼帘的，是阳台落地窗上随风轻晃的雪纺窗帘。段来意换上房东提前准备在鞋架最下面的拖鞋，先把吉他箱子放到沙发旁，抬头时，动作忽然顿住了。

　　茶几上，一个棕色的陶瓷熊杯子正大大咧咧的放在上面，面对着他微笑。那是一个固定的弧度，陶瓷厂设定的死板程序，现在，却像是久别重逢的庆祝，又宛若嘲弄败者的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