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弥黛尔和她的星辰》冥冥不归

36、巧克力

　　弥黛尔的玩笑话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了一些。撒加随口寒暄了几句，便坐在她身边的桌子旁查看诊断报告，弥黛尔原本想休息一下，可因为撒加在场的缘故，其身体却怎么也没法放松下来，好像神经中弦绷紧了似的，弥黛尔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就尝试调整自己的睡姿，调过来调过去却均以失败告终。弥黛尔最后只能摆烂般躺平在床上，睁着两只眼睛瞪着天花板。

　　能力正常的时候弥黛尔绝对不会这样。她现在这样实际上还是因为，她对潜在的危机产生了过敏反应——谁能想到这么个未成年男人居然已经对弥黛尔产生了压迫力，老天明鉴，这个人目前才十来岁！

　　想到这里，弥黛尔漫无目的地把头扭过去，结果却发现撒加早就已经看完报告，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眼神深沉的像胶稠的黑夜。他的眼睛如此沉重专注，活像鹰那样高明的猎手，却叫人瞧不见敌意，或者说，那可能存在的一丝敌意像滴水入海一般沉溺在无尽的心事中，旁人无法透过这层层阴云去窥见他内在的主张，变换莫测，却又那么胸有成竹。

　　弥黛尔给震的浑身一激灵，差点带着被子滚下床去。撒加及时扶住弥黛尔的肩膀，在耳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弥黛尔更加尴尬了，作精那是要建立在游刃有余的基础上，你不能真的一直犯蠢，还叫人明明白白看在眼里。
　　于是她低下头，看着撒加的眼睛，有点不自在地笑道。
　　“我真的是越来越懵了，可能是还没从手术的麻药里清醒过来。”

　　“……”撒加注视着她，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其实觉得，你就这么保持这副样子也不错。”

　　弥黛尔:“……”
　　弥黛尔:“你认真的吗？”

　　搞没搞错，这话可不兴说啊。

　　撒加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松开弥黛尔坐回桌前，扶着弥黛尔的那只手托着自己的侧脸，另一只手压着桌上的报告单，线条俊朗的脸被日光映出了分明的阴影线，裸色的唇微微翕动着，双眼低垂，长着薄茧的手指在报告单上的字眼上滑过。

　　“我开玩笑的，因为不这样你不会来拜托我。”撒加自嘲地笑笑:“当然，你自始自终都没想过来拜托我，大概也不想看见我。”

　　弥黛尔的十指绞在一起，透露出了她心中的点点不满。
　　我为什么不想见到你没点数吗？
　　弥黛尔心想。

　　哪有人偷拿了别人东西，还大言不惭的委屈上的？

　　“撒加，我觉得你应该也知道那时候的情况了，你那时远在意大利，他们都不愿意因为这件事麻烦你。”弥黛尔掀开了被子，侧坐在床边，布满淤青的脚踩在拖鞋上。
　　“我不能，我也没那个权力和修罗说，“必须要双子座大人帮忙处理这个情况”，这也太娇气了，我又不是不谙世事的贵族小姐。”

　　“那艾俄洛斯就能够被信任，是吗？……卡妙也就算了，我原本以为修罗能够把这件事处理好。”撒加状似无意地轻轻带过:“当然，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没必要再追究下去。”

　　弥黛尔稍稍松了口气。
　　撒加一直是个很宽宏大量的人，比起计较他人的过失，更习惯于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着“最善良的人”的名号呢？

　　她不应该拿有色眼镜看撒加，毕竟，这件事的源头原本就是在自己身上。撒加没有质问自己，她又何必那么紧张。

　　“只能怪你长的太大了，像个成年人一样。这座房间到处都是你的气息，就好像这地方是你的领地。”
　　弥黛尔抱着膝盖，说道:“就像闯入了别人领地一样，我当然会紧张啊，撒加，不过，我现在已经渐渐习惯了。”

　　“习惯？”撒加问。
　　“习惯当年的猫咪已经成长成了一头猛兽。猛兽也许会有一天想吃掉我，但肯定不会是现在。”
　　弥黛尔撩起病号服的衣袖，因为烧伤和冻伤，那条手臂缠满了洁白的绷带，就像她伤痕累累的腿一样。弥黛尔毫不羞愧地把伤口展露在男人面前。抬起头，状似无辜地望着撒加，略带玩笑意味地说道:
　　“你也有在心疼我吧，撒加。”

　　一般来说，龙族非常缺乏对于异种异性的敏感度，它们的感情在没有经过转变前是非常纯洁的。不过，从世俗记载上来看，龙族一般会被认为是好色且作风混乱的代表。这是由多方原因导致的，一个是龙族的确好美色，见到美人就想占为己有。另一个是，龙族缺乏伦理观念。他们会轻率地把一些在世俗人看来有伤风化的行为视作一种手段，而并不考虑这些举动在对方心中的影响力。

　　弥黛尔经过了长期的人文熏习，这方面的天性早就已经收敛了很多。可她仍然在许多地方缺乏边界感，比如说对于肢体接触的渴望，比如说有意无意的用自己的女性魅力达成自己的目的。熟悉她的人当然知道这是她身为龙的天性。但怎么说呢，弥黛尔本人是一条感情炽热真诚的龙，无论这感情的性质为何……总而言之，男性终究是男性，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在还具有强大力量的时候，弥黛尔的举动会带有十足玩味和上位种的傲慢，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会让人很容易就认清楚她非人的本性。但如今，弥黛尔缺乏从前的那种底气，她的示弱和委屈中掺入了一丝真实的依恋和不安，“龙族”的属性淡化了，属于少女的脆弱单纯那一面暴露出来。这种状态下的女孩想要挑动男人的心弦，那简直不要太易如反掌。
　　撒加其实很想告诉弥黛尔，这个时候对着男人撒娇的确是很有用处，可与此同时，她也会很容易把自己置身于更大的危险中。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当然，撒加也不知道怎么对弥黛尔解释这个事就是了。虽然在黄金圣斗士里较为年长，撒加本人对于两性关系还是一头雾水的懵懂状态，理论上或许能做出重重分析，实际的应对能力可能还不如年纪更小的穆来的灵活。

　　所以他一方面在心中忧虑这样的情况，一方面又的确如弥黛尔所说的，从心中升起一丝心疼。

　　这条龙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啊。

　　她那么任性，甚至连圣域的律法，教皇的权威都不放在眼里。

　　撒加再次叹口气。用小宇宙去温养少女递过来的手臂，手指在有伤的地方摩挲着，幽幽地说:“假如我当时跟过去就好了，他们还是太不成熟了。”

　　“谁都有不成熟的时候嘛。”弥黛尔无所谓地说道，眼睛瞥到桌上的巧克力盒，遂把手臂抽回来，两只手忙着去拆巧克力的包装。另一边她又把脚搭在撒加膝盖上，扬扬脚趾头说:
　　“还挺舒服的，脚上也要。”

　　她还是很任性。撒加忍不住想，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个敢这么对待他撒加的人了。

　　可是他却丝毫不觉得生气。

　　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存在的太久了。撒加的心中存在着一千万种糟糕的设想和悲观的预测，可抛开这一切，他也未尝不需要有着一须臾平静的时光，就像小时候一样。

　　女孩的脚明明是幻化后的龙爪，看起来却柔软而白皙。会飞的魔龙从不勉强自己多走路，在吃了之前那些苦头后，弥黛尔的脚上长满了水泡和创伤，就算如此它们依旧是柔软光滑的，像小动物一样不安分地在撒加的掌心里乱动。

　　这时，撒加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的阴暗程度令他本人都觉得毛骨悚然，若要形容，那仿佛心中有一个魔鬼在对他说:

　　弥黛尔是一条隐藏着强大力量的怪物，她的行为从来都是独断专行的，应有的价值从来没被发挥出来。如果能完全控制她，那对圣域，对撒加本人实力的提升会是不可估量。

　　女孩一脸满足地吃着圆球状巧克力，光洁的额头看起来毫无防备。撒加知道，弥黛尔如今没有任何魔力，如果趁着这个时候使用幻胧魔皇拳支配她的意识，那对方是绝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

　　她将完全地服从撒加，独属于他个人，再也不可能站在他的对立面上，也不会再有心思去追寻什么200年前的时光。

　　没问题的，她如今也被禁锢着。可不也一样过的很好吗？

　　这个声音这样对撒加说。

　　撒加惊怖出一身冷汗，他早就意识到自己心中会时不时出现黑暗的念头。但如此卑劣阴毒的念头还是第一次。这个声音不断地在他的心底叫嚣。撒加不用思索就知道这是绝对不能施行的罪恶之事。可他无法阻隔这样的念头，就像一片污泥的黑潭里不断翻涌着剧毒的泡沫，而身陷其中的人怎样也没办法阻止这一切一样。

　　假如弥黛尔不在跟前，他一定会给自己一拳的。可现在他只能按住额头，任凭脑中黑与白的念头在空隙中不断地撕扯，彼此撕咬绞杀。

　　失去魔力的弥黛尔无法精准地感觉到撒加身上的黑暗气场。她仅仅是凭直觉意识到撒加现在不太舒服，危险的气息又增加了许多。弥黛尔不可能猜到撒加脑海中的天人交战，只是觉得这时候回避不太好，又猜测他是不是熬太多夜，年纪轻轻就得了史昂那样操心出来的头痛症。

　　弥黛尔尝试性的呼唤道:“撒加？”

　　撒加抬起头，双眼阴郁地像是化不开的墨，眉心的结紧紧地团着，神情沉重又伤感，却还是空泛地解释道。
　　“我没事，刚刚我只是……”

　　“张嘴。”
　　弥黛尔命令，食指不由分说地把一颗深棕色的糖果按进对方因诧异而微微开启的柔软双唇中，有点顽皮地笑道。
　　“高浓度的酒心巧克力，甜醺醺的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