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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虽然愚蠢,但会逃跑 ...

  •   姜未思是个郡主,她爹是当朝唯一的异姓王,娘是名门望族,唯一的哥是镇边将军,唯一的姐是京城才女。这个豪华配置,她爹要不起兵造反,狗都看不起。

      所以平陵王府从不养狗。

      虽是老小且唯一的嫡出,姜未思并没有延续家族的荣光,是京城知名废材千金。等她长到不能用“还小呢”来敷衍的年纪,京城都在传,平陵王府的独苗苗被捧杀咯。即使大她十来岁的哥哥姐姐差不多是她半个爹妈,就差把兄友弟恭写脸上了,也架不住别人心里的嫡庶神教。

      啧,想太多,真的是种病。

      废材,就不能是天生的吗?

      姜未思的娘有时候会愁她嫁人的事,毕竟已过及笄之年,但嫂子宽慰她,三姑娘瞧着日后是干大事的。她娘就宽心了,她知道娘不信,嫂也不信,但不讲她两句,显得她们对她不上心。

      但姜未思信,因为她马上就会干一件大事。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刘亭这个冤孽。

      他是姜未思母亲的娘家,两朝勋贵刘家出了五服的穷亲戚,靠在京圈给贵人们捧哏混了个才子名头,走了仕途。真正的才女如她姐,耻与之为伍。

      但坦白说,他人缘挺好,姜未思这个姐宝女都背地里跟他混。她打架他放风,她逃课他代笔,她逛青楼他当太监......

      总之,刘亭为姜未思的坏名声,立下了汗马功劳。

      她姐知不知道这些事她不清楚,但她娘显然知道,且会错了意,这就很完蛋。

      姜未思的爹辈分高,她又生得晚,亲事棘手。送上门的攀附之辈他们当然看不上,她娘属意的乘龙快婿,不是她爹的政敌,就是差辈或者早已娶亲,娘家也只有大她三岁的刘亭勉强能入眼。

      她娘回娘家小聚,意思意思地提了一嘴,姜未思和刘亭出了大门,二门前反目成仇。

      他喜欢她姐,她喜欢狗。
      他俩能来往,全靠姐和狗。
      她姐六年前已嫁到江南方家,
      狗从小狗变成老狗。

      刘亭撺掇姜未思作天作地,让她娘死心,姜未思让他赶紧去抱个公主郡主的大腿倒插门,他俩谁也说服不了谁,转头老死不相往来。

      姜未思她娘本来也就随口一说,不当真,其实做好了姜未思嫁不出去,她养姑娘一辈子的准备。

      她爹只会夸她好大姑娘,日常沉迷修仙不可自拔。

      姜未思什么都不用想,爹娘准备什么,她就接受什么。银子多,在哪儿都不耽误她花钱。

      但天有不测风云,老皇帝开始选妃。各地适龄女子除有婚约者,守孝者,自梳女等,一应停止定亲及婚嫁,来年三月入宫待选。

      皇帝今年六十有三,算起来比姜未思那早死的爷爷还老,她怀疑他也快死了,想霍霍年轻姑娘冲喜。

      姜未思长得一般清秀,因泼天富贵而有点缥缈的气质。因为正正好十六岁,又是唯一一个异姓王唯一的嫡女,要么抗旨藐视皇权,要么进宫给爷爷洗脚。

      在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平陵王正在检查家庙的门够不够牢固,平陵王妃在烧香拜佛祈求皇帝今晚暴毙,嫂子琢磨着家里的壮丁能否干得过大内侍卫,姜未思在看哥哥推荐的军中一枝花,因他画画的手艺过于抽象而困惑此人是人是狗。

      刘亭翻墙窜到姜未思闺房,给她出了个主意,“去江南吧你!”

      啧,真是狗。

      刘亭还在叨叨不停,“江南永州有瘟疫,但不用担心,才刚刚开始,不危险。你去治疫,混个救世主的名声,然后找个寺庙为死去的百姓祈福三五年,你爹娘肯定会煽动穷酸书生为你歌功颂德,再让你嫂子娘家带你去深山老林。老皇帝虽然不要脸,但你也没倾国倾城到让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非要娶你的地步。”

      姜未思磨牙,瞧瞧,人要是狗起来,说话都是狗叫。

      “正好你前段时间落水得了风寒,两三个月没人见过你,只当是你早就走了,算不得欺君。我算算时间,到永州的时间正好是中秋。永州离丹城也不远了,顺便去看看你姐姐。”

      姜未思烦他,并对他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很不耻。

      总是抢她姐的来信就算了,现在还要把她送去丹城,不就是想骗她去看看她姐过得怎么样。

      她姐夫妻俩恩恩爱爱,孩子都能读三字经了,怎么还不死心,非要做那讨嫌的。她姐给她写信,哪怕是回忆小时候在舅舅家的趣事,都不带他刘亭的大名。

      刘亭下了狠心,让姜未思嫁给老皇帝算了,吃席他要坐小孩那桌。

      “哦,对了,你洞房花烛夜那天,若是老皇帝一命呜呼了,你算不算弑君?”

      姜未思恨恨地拔了一搓狗毛。

      “咱们往好处想,万一他就好你这种硌牙的,日日恩宠,你这小身板吃得消吗?”

      如果眼神能杀人,刘亭已是死人了。

      “还有哦,老皇帝都六十多了,我怀疑他已大小便失禁,你会处理吗?”

      杀人诛心啊,杀人诛心!

      姜未思告别老狗,拎起他身后的包,连夜下江南。

      “姜未思,小心你的狗命!”

      “放心,肯定比你活得长!”

      嗐,要说他俩都生不逢时。一个没人要,一个不想要。凑不到一块儿,那就各奔东西。

      刘亭显然知道姜未思是什么德行,不指望她那没发育的小脑临场发挥,早就配足了护卫、马匹和大夫,男女老少均匀搭配,路引文牒银两一应俱全,甚至连替换的粗麻布衣都好几套,谁要说她不像农家姑娘,她送他去药师那儿掌掌眼。

      刘亭算计着姜未思逃离京城,不进皇宫那吃人的地方。姜未思算计着见见江南的模样,再抱抱未曾见过的小侄子。

      他们都没想过再见是何时,但觉得三年五年的,总会再见。

      三年后,刘亭站在方家的废墟中问她侄子,你娘是谁杀的。小侄子在她怀里奶声奶气地回答,是小姨。

      去永州的一路并不太平,饿殍千里,民不聊生。快到了才知道除了瘟疫,还有山贼。永州旱了两年,地里种不出庄稼,不少农民被迫落草为寇。如今碰上瘟疫,内城但凡还有一口气的,都远走他乡了。路上考验他们的,有饥荒、马贼、瘟疫,还有人性。

      姜未思虽然总喜欢往市井里钻,但也不过是少爷小姐们的走马观花,从未深入了解过真正的百姓生活,也未曾关心过民生,不知道一个孩子可以换一碗白面,不知道泥巴能果腹,不知道死人也会被吃。

      她问军师赵昭为什么京城一无所知,贵族照样歌舞升平。赵昭给她一个冷笑,“知道永州离京城多远吗?两千多里,马车一个半月,快马加鞭也要近一个月。”

      姜未思愣神,赵昭瞥她一眼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也能到京城,不耽误救治?”

      姜未思点点头,她其实对距离没有太大概念。

      赵昭看着篝火,清俊的侧脸上没什么表情,嘴巴出来的话倒是刻薄又尖酸。

      “是我有病跟你说这个,平陵王府的贵人,怎么懂得民生多艰。享受你的富贵命就行,瞎操什么心。”

      姜未思眨眨眼,有点不高兴,她虽然什么都不会也不懂,但是能做的她都会去做的,救人不是顺手的事?

      赵昭回头看她不服,冷笑道,“郡主,你我都知道此行的目的,到了永州之后装装样子就行,难不成你会真的去救他们?”

      姜未思天真地反问,“为什么不去救?”

      “怎么救?你知道什么是瘟疫吗?十户九绝,永州的人都快死绝了,我们一行难道是不死金身?你这是拿钱让我们办事吗?这是拿钱买我们的命,给你的安稳日子铺路。”

      姜未思愣住了,她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从来不干涉险的事,所以护卫们也不会有丢命的时候,但她不涉险是她不喜,并不是特意考虑到护卫们的性命。

      她在这一刻鲜明地感受到,什么叫贵族,什么叫平民。

      有人拼命保护他们,所以他们不惜命,也不懂得什么叫“命”。

      短短一瞬,姜未思似乎想了很多东西,她清楚地感受到脑海里什么崩塌了,但她说不出口,只是堵得慌。半晌只能低头道,“对不起,我思虑不周,但没想用你们的命换我的。”

      赵昭不为所动,只道,“郡主折煞赵某了,我等不过是贱民,比不得郡主金贵。刘大人交代我等保护郡主,自会全力以赴,其他的事不需要郡主操心。”

      姜未思不死心道,“那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赵昭这才舍得给她一个正眼,似笑非笑道,“郡主不是想去救人吗?那就去吧,救那些瘟疫中的平民百姓。”

      姜未思看了他半天,道,好。

      赵昭又笑了一下,没当真,走了。

      姜未思看着赵昭远去的背影,郁闷他的脾气和他的外表真是不太配,相貌温润如玉,性格却很狗不理,稍稍靠近就挨呲。

      姜未思不愿意跟一个不算熟的人置气,但难免还是对他不加掩饰的贬低心情低落。

      平陵王府郡主活了十六年,还没被人这么当面这么下面子过,看不惯她的都是背地里奚落她杂毛鸡掉进凤凰窝。当然她晚上就跟刘亭一块套他麻袋打晕扔进猪圈,但赵昭又不是那头猪。

      姜未思去问照顾她的德叔,她是不是很讨人厌?

      德叔是她被迫带上的,逃出京城那晚他起来上茅厕,正好撞见姜未思翻墙。姜未思让他在杀人灭口和梦游回房之间选,老人家非说大少爷参军前嘱咐他,郡主走哪儿他跟哪儿,郡主丢了大少爷要他偿命,硬是给赖上了。

      好在德叔虽武力值不高,但阅历丰富,照料人一把好手,姜未思也就随他去了。

      德叔是看着姜未思长大的,对她的疑惑只道,“小姐生来就是郡主,承父母之命,受父母之恩,有什么好厌恶的?试问这世间谁不想当人上人,一呼百应,重权在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挣,欺负无知的姑娘算什么本事。”

      姜未思很无语,德叔说她笨,她听出来了。

      德叔哈哈大笑。

      姜未思还是有点苦恼,道,“德叔,赵昭他们讨厌我,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拖累他们了?”

      德叔无所谓地笑笑,温和地说道,“小姐,若是你做错了,那这个王朝就是错的。您不需要明白,记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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