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赵子川

72、同上

　　听说鬼蜮之外的人界，到了晚上，会有一轮又大又圆的明月高悬与空，给黑夜里的人，照亮前进的路。可是我们鬼蜮，白日黑夜，都被黑黢黢地云雾笼罩着，只是夜里，更为浓稠罢了。
　　前几日颜右使的失约，大家明面上没有多在乎，但心里是失望的。接连好几日入夜了，都趴在铺上睡不着。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今夜，我依旧无眠，趁其他人入睡了，偷偷从铺里钻了出来，准备去霞光台听听，看能不能弥补她的爽约。
　　眼看就要到霞光台了，我却瞟到远处有个东西一闪而过。脑子还没有转得开，腿已经迈开步子往前追。毕竟，霞光有颜右使设下的壁垒保护，能偷偷溜进来，要不是霞谷里的，要不是和谷里的有勾结，不过，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尽管它闪得快，但我还是准确的捕捉到它前进的方向是阿犮的住处，便埋头往前冲。
　　果不其然，我还没有冲进去解救阿犮，就已听到他刻意压低的愤怒之声：“你可还记得是谁将我俩从炼魂场救出来。若不是颜右使，我们早就在炼魂场散魂了，哪还有你现在的忘恩负义。”
　　既然他都敢骂出声了，自然危险不大。好奇驱使我悄悄靠近，虽未能瞧清今夜是谁偷进霞谷，但他的一声叫唤让我明白了：“哥，你就这么相信她？你不如随我去谷外走走，就知道她一直在欺世盗名。”
　　“阿斗，我警告你，别听信他祟的谣言。颜右使全心全意为鬼蜮，她一定能让鬼蜮越来越好。”阿犮开始言语相劝。
　　阿斗轻蔑两声：“哥，你久居霞谷，怕早已不知颜右使已不是曾经一呼百应的右使了。如今的蜮宫，全凭左使做主。你还是跟着我出谷，投靠左使。他现在正在广纳贤才，定能许你更好的未来。”
　　阿犮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重：“阿斗，颜右使多年的教导，你就忘了吗？”
　　阿斗哼了一声：“她的教导，我可受不起。”
　　“是她的栽培，你才能入兵营，赢军功，在鬼蜮有了一席之地。可你不好好珍惜，好高骛远，私自叛逃。你可知，被抓回去，会处以极刑。”阿犮说得十分忧心。
　　可阿斗毫不在意：“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哥，你听我的，左使现在更得祟心。他对鬼蜮未来有着更好的远见卓识。”
　　“他一心只想和人界开战，引发战乱。”阿犮立马反驳。
　　阿斗也不认同：“人界不该打吗？坐拥这么好的资源，却不思进取。出了事，还要求鬼蜮协助。这等人皇，供来作甚？”
　　“可你想过？一旦引战，鬼蜮和人界将不再安宁。颜右使辛辛苦苦维系的太平将付之一炬。”听得出，阿犮十分反感开战，“我们苦心经营的霞谷也将被战火所焚。到时候，更多的祟子没有安身立命之所。这就是你们希望看到的吗？”
　　“我们就是要重新创造出一个更适合祟子们修养的新天地。”阿斗也在积极地为他们辩解，“鬼蜮这个破地方，实在不适合我们生存。只要我们跟着左使，不出百年，定能训练出适应人界的军队。只要我们踏出鬼蜮，定能荡平人界。到时候，不止一个霞谷，你想建多少个都可以。”
　　“你以为霞谷这么好建。若不是颜右使从仙界讨得一缕霞光。”
　　阿犮还没有说完，就被阿斗抢了去：“别跟我提仙界。左使说了，人界是我们的第一步，下一步就是仙界。仙人两界都得荡平。你想要霞光，到时候多得不是。”
　　这野心的确不小，这左使离未可真不是个善茬。阿犮和我一样，听后，嗤笑着：“是他异想天开还是你没有脑子。仙界的主意，你们也敢打。”
　　“有甚不敢。”阿斗这斗志怕也是学的离未，“若是你愿意劝服颜右使不再阻挠，我们的大军即刻组建，出站那日，她依旧是鬼蜮第一战将，而你，也能成为鬼蜮第一谋士。可不比蜗居霞谷强多了。”
　　“你你你。”阿犮听了越发来气，“你莫要再说，我是不会跟你一样，背叛颜右使。你也不要再回霞谷，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弟弟。”
　　“哥！”阿斗应该没想到阿犮这么拒绝，“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不要我。我们可是同气连枝，在这鬼蜮，唯一的亲人。”
　　“你也知道，可你做事从未考虑过我。”我再仔细点，似乎听到阿犮的说话声还有些颤音，他还是忍不住，哽咽了。
　　“若不是想着你，我怎会来找你，还把左使的大计告诉你。哥。你就不要再执迷不悟，继续跟着颜右使不会有好下场。左使步步为营，已经将颜右使逼得进退失据。下一步，他将直接取而代之。”阿斗说着说着，有些收了声，这是怕秘密被泄露？但我已经听得明明白白，咬着离未的名字，手也攥得紧紧地。
　　阿犮也听出了异样，话语之间更激烈了：“你说什么，难道他还敢向颜右使直接下手？他疯了吗？就不怕蜮王废了他。”
　　阿斗闻言却自信满满地笑了：“如果是蜮王想呢？”
　　“你在说什么胡话。颜右使可是蜮王亲封的第一战将。受众祟之崇拜。”
　　这些理由并没有劝服阿斗，反而让他更嚣张：“哥，你知道人界有个词吗？叫，功高盖主。你的颜右使站得越高，就将摔得越碎。”
　　此话一出，气得我都想冲出去揍他一顿。可轮不到我出手，啪的一声，看都不用看，光听响，就知道这耳光扇得有多重。
　　气氛静谧一瞬后，阿斗阴冷的笑飘了出来：“哥，她给你灌的迷魂汤可真好喝。让你连唯一的亲弟弟都舍得下手。”
　　阿犮软了些，叫着：“阿斗。”
　　阿斗却不再领情：“哥，既然你想死心蹋地跟着颜右使一意孤行，那你就当我今夜没有来过。我俩的话，你就忘了吧。”
　　“阿斗”阿犮又是一声，然后断断续续，“阿，阿斗。。。”
　　“哥，今日来降，已算尽了我俩的兄弟之情。日后相见，立场不同，就莫要怪我手下不留情。”阿斗却说得严肃又认真。
　　我还想听阿犮怎么教训这个叛徒，却迟迟没有声了。怕他出事的我，赶紧冲了进去，发现他已倒在铺上，他的灵台之上还有些零散的咒术在消散。应是阿斗给他下的忘术，以免他把离未狼子野心的大计抖出来。
　　看着窗外那缕快要消失的踪影，我气得一跃，继续跟上。既然被我撞见了，岂能让他这般来去自如。若是能擒住，自是最好。若是不能，也能让他知晓，霞谷可不是他能这般自由撒欢之地。
　　追上发现，他用自己的法器剥开了壁垒的一条缝，然后嗖的一下，逃了出去。我眼看就要活捉他了，岂能放弃，自是紧跟而上，在缝隙闭合之前，也跟着窜了出去。只是我没想到，霞谷之外，竟是另一番世界。
　　黑云之下，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周围静得连一□□气都没有。我落在砂砾之上，已经找不到他消失于何方，而身后的壁垒也已经关闭的严丝合缝。
　　这么黑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独自待，心里毛慌慌的，只能跟着壁垒往前走，希望能找到谷门。等大家醒了，就能回谷。
　　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走出三步，突然，一个大个头祟扛着锃亮的大刀就从石头上冒出来。他离我有一段距离，但他一开口，那满嘴的恶气直接向我飘来：“几十年了，总算等到有个小祟子自投罗网了。”
　　这一听，我就知道不好，拔腿就开始跑。我一跑，他也跟着猛追，那威胁的声音还不绝于耳：“小祟子别跑呀。让爷也尝尝你们这些被霞光照拂过的，得有多美味。这么多祟子，颜右使吃不完。快快快，到爷的嘴里，爷绝不用刀削你十块八块，就一口，一口就吃了。”
　　他不光说，还用舌头舔着嘴，迫不及待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我越听越发慌，如芒在背，脚底都快跑出火了。
　　可他一个挥刀，直接把大刀落在了我的跟前，直接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刚调转头，就看到他直勾勾地看着我，甜口咂嘴，胸有成竹地一步步向我逼近。我再转向跑，他也不恼，抽出大刀继续跟在我后面。
　　“小祟子，有两下子。这跑得，跟黑旋风一样。你们在谷里，就只学了这跑术？颜右使也太吝啬了。”他在后面边追边笑，“不如进了爷的腹，爷带你飞升。”
　　一想到他满脸横肉的模样，我就头皮发麻，真不该趁一时之快，独自出谷。怪不得阿犮再三警醒，不能私自出谷。这谷外，可真不是个太平世道。这也说明，颜右使将我们保护得也太好了。
　　“啧，看老子一刀。”另一个大祟从夹道跳出来，一把大刀就从我的眼前砍下。
　　要不是我反应快，及时往后退一步，只怕已经被他的刀砍成了两半。
　　“好你个杂碎，又来抢我的肉。”身后的祟见状，大骂一句，便提着自己的大刀几个流行大步冲过来。
　　我赶紧避开，只见他俩开始互砍，手不留情，刀刀致命。看那错落的刀影，我的冷汗一茬接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