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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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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闻到橘子味,我的魂应该又回到了若竹姑娘的房间。只是这一次,我感觉有模糊的光亮贴着我的眼睑。她的手宛如冬天的刀子,还在我的脸上流连。她的声音让我记起了,是刚才我在外场听到过的。只是那时,她没有夹着冷风,带着冷淡。
“好桃夭,就应该留在阳春三月。不然花期一过,就坠落尘泥,任人践踏。你明明说过,花容坊是你永远的家,却为什么还想要离家?既然你想要离家,我就成全你。但花容坊曾经给过你的春光融融,你是否也该为它留下你最美的花期。这样,我们姊妹的花容坊,才能常开不败。桃夭妹妹,你说,是吧?”
听她说完,我感觉心头一颤,因为我的下颌线突然被锋利的利器割开。那皮肉分离的撕扯,让我痛得都喊不出口。但全身动弹不得,只感到四肢百骸疼的在抽搐。每一个细胞的痛苦化作汗水从毛孔里争前恐后的涌出。这份清清楚楚地痛感从下颌一直划到耳廓。她的另一只手应该在拉着我被割下的脸皮,只需要顺着刀痕亲亲揭开,我,不,这个名叫桃夭的姑娘。她姣好的面容是否就这般顺利撕下?
四肢百骸的抽搐已经不能安慰我这份痛楚。身子开始不停地颤抖。而她一手刀划,一手撕扯,熟练着并没有停止:“不要怕,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你就自由了。”
这样的自由,我想桃夭知道了,会选择no吧。生理盐水已经从眼角溢出,淌过被掀开的脸皮,掉在不愿露出的血肉上。眼里的咸如炸弹一般让她的血肉痛上加痛。肆意流窜的眼泪没有章法,横冲直撞,跑得乱七八糟,也疼得我开始学会麻木地接受。
我无法想象,刚才还在台上舞姿动人的若竹姑娘怎会下手这么毒辣。这可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就为了她自己的青春容颜?就能这般残害她人?她也忒不是人了。
“你也哭。春桃也哭,白杏也哭。你们都哭。可为什么还夜夜想着离开!”随着她语气的加重,手上的力道也添了不止一点点。就像开车踩上了离合器,使劲加油。可把我这平坦的路面疼的呀!都开始扭曲了。
她撕扯的速度加快,皮肉分离就如同扯布,咔嚓咔嚓。可我不是一块没有五感的布料。我可是一个实打实的人呀。我感觉抽搐都跟不上撕扯。如同海浪一个个拍打在去了皮的鱼肉上,皮开肉绽,无以复加的疼。宛如没死的鱼却宁愿死了。
“就连花娘也是一样。”她手上的利器划得十分顺当,手劲仿佛也是锤炼了千百次,知道哪里可以重哪里应该轻。看似贴合的面皮在她手里,仿佛白纸一张,只需要顺势一撕,便轻轻松松剥离:“花容坊待你们可真不止遮风避雨这么简单。你们究竟有没有心。”说着说着,她还哽咽上了:“我来花容坊快二十年了。从未想过离开它。你们却一个想逃,一个想卖。我们一大家子就住在花容坊不好吗?为什么,为什么?”
脸皮被生扯,牵动着头皮紧又发麻,无能为力的我只能听着她自言自语地诉苦,感受着泪水混着血水到处横流。也不知道这血腥的场面比之新娘被杀又如何?
最后一点皮与肉的沾粘被割断后,房间里没风,我却感到整个脸颊因千沟万壑被冷风灌得满满的。风带冰刺,从每个细胞杀入,让我遍体生凉。
她的声音在我耳边也开始不清不楚:“这。。。生的真好。。。我会。。。夭。。。放心去吧。。。花容。。。我会。。。”
抽搐的身子开始安静下来,我的痛也在慢慢消散。我可能,不,桃夭可能。。。
在我还在屡思路时,鼻子下面被狠狠地掐住。疼得我立马动弹了身子,入眼的是围了一圈的小姑娘。而离我最近的还是聂云霞。我不管不顾直接扑在她的怀里,泪水就开始往下掉,仿佛要把刚才每一寸的苦楚都一股脑的喷涌出来。
她摸着我的手背轻轻地舒缓着:“没事了,没事了,你回来了。”
再不回来,我恐怕都要跟着那个桃夭一起走了。想到这里,我更伤心了,不停地抽泣,在她耳边呢喃:“剥皮,她们是被活生生剥了脸皮而亡。”
站在一旁的侍女带了些紧张发声:“你们俩私闯后宅,到底意欲为何?”
我仰头望过去,是刚才见过的萱姐,而竹墨在后一步,有些胆怯的拉着她的衣袖。再从人缝里看到隐隐约约的绣球花,看来我们还在若竹姑娘的宅院里。看来我掉在院子里,招来了不小轰动,也不知道后续调查怎么办。
“怎么回事?”一个年级稍大的侍女急匆匆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地上的我俩,眼里露出了凶光,“尔等为甚会在若竹姑娘的院子里?萱萱快去查探房里是否丢了东西,竹墨速去报官。”她二人听了立马照做。
还没等竹墨走到门口,聂云舟也火速赶来,与她撞个满怀。看见我俩,他先护住竹墨就流星大步过来:“姐。”
大侍女顺势也瞟了眼他,不客气着:“尔也是同伙。碧水去把门看好,不等他三人离开一个。”
不料,花容坊的客人似乎也听到了这里的响动,陆陆续续在往这里凑热闹。竹墨直接被堵在了门口。我三人自然也不需要他人看守。
聂云霞将我扶起来。魂受大难的我心神未定,只能靠着她缓气。眼角还挂着泪珠子,鼻头十分酸涩。见聂云舟一脸疑惑地看过来,我才艰难地开了口:“我又看见了。”
他眉头一紧,环视一周,最后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是谁?”
好巧不巧。我们的女主角也从人流里坦然自若地走了进来。见我看向她,聂云舟疑惑的眼神被震碎,取而代之的是浓浓地惊愕。
“不知发生了何事?”若竹姑娘慢慢走下台阶。
这一刻,我看到她千疮百孔的脸,总算明白那些黑洞是什么了。再怎么贴合,那也是别人的脸。怪不得它们会动,因为被移植到了别处,住不惯,都在找回家的路。这么多黑洞,哪该是多少少女的?我心里莫名的感伤。
大侍女走过去:“若竹姑娘,他们几人私闯竹园。”此话一出,周遭思语窃窃。
我看不到若竹真实的脸,自然也瞧不出她此刻的神情。我猜,她应该会怕。毕竟,这里藏着一个大大的秘密。
正在这敌不动我不动的焦灼场面时,聂云霞主动开了口:“不知若竹姑娘用了什么,让这满园绣球开得如此之好。”
“原来是被若竹姑娘的绣球花景吸引而来。”“还别说,这些绣球开得极其灿烂。”“传闻若竹姑娘只喜绣球,果真如此。”
我看着大洞小洞的若竹,突然有些了悟,站直了虚弱的身子:“绣球,百花成朵,花容坊,也是百花成坊。”她正面对向我,我又多嘴了一句:“你是希望花容坊像绣球一样,花花成朵,花朵不离。”耳边不听不清他人在嘀嘀咕咕什么,反正我似乎看到了她在笑。
大侍女还在征求她的意见,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面向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恩客们,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若竹在此谢过大家对花容坊的厚爱。去把准备好的谢礼发了吧。我和他们三人再品品花。”
大侍女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安耐住内心的质疑,恨了眼我们,便领着侍女们,招呼恩客们离开。而她,再次转身,慢条斯理地走到院中的花团锦簇。用纤细的手指抬起一朵盛大的绣球,温柔地抚摸着这些十字花瓣。
“好看吗?”她应该在认真欣赏。
我们仨站在一起。最先动手的居然是聂云舟。他拔出佩剑,剑光在朗月下十分铮亮:“你做了什么,自己去自首吧。”
她轻笑一声,又扶起另一朵花儿,俯身嗅了嗅:“真好闻呀。”她将花儿放下,面向我们:“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这一次换聂云霞出位,她从袖中抽出一包黄纸:“这里面是迷迭香,还是重剂量。”
我突然脑袋瓜一亮,总算明白为什么我动不了了。瞧她也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原来是靠这包迷药让其他小姑娘动弹不得。
她又轻笑一声,仿佛琴弦断裂:“她们想走,我就送送她们。”
“所以,你伪造了她们的书信。”聂云霞又拿出一张纸,“让花容坊的其他人误以为她们是真的出坊了。”
她一个华丽的转身,背对着我们,抬头看着孤傲的朗月:“从来只有入坊,何来出坊。”
“少艾冷白皮,花冢魂归处。”聂云霞上前,毫不留情的折下一朵艳丽的绣球花,“你为了自己的花容,残杀这么多无辜少女。每每看到这些花枝,可会心安?”
对于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只是用素手把发髻上的一支青簪取了下来,然后转过身。我突然看清了她原本的样貌,清丽如枝头最娇嫩的花儿,自带清晨的露水。不着浓妆,略施粉黛,足以招蜂引蝶,为之蹁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