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裂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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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怎么没看到兵长？”西博突然反应过来。
“……兵长？”来桑微微一怔，有些意外西博突然提起这个让他颇为在意的人。
“对啊，我之前背着昏迷不醒的你赶回来，本来不放心想守着你的，但医生非要让我去检身体。后来是兵长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主动提出由他来照看你。”西博解释道。
“这样啊，我醒来后他就先走了。”来桑嘴上应得漫不经心，思绪却不自主发散。
……所以昏迷期间，兵长一直守在他身边？
“所以说啊。”西博眨巴着眼，按捺不住好奇，“你和兵长到底什么情况？总觉得不一般。兵长生人勿进的气场不必多说，你又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性子。我真是想破头都想不通，你俩是怎么熟络起来的？”
“兵长……很有魅力，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只要在他身边，就有种安心的感觉。”来桑舌尖无意识地舔过牙龈，仿佛还能尝到方糖的丝丝甜味。
这种安心是前所未有的，源于利威尔的强大——无论是力量上还是精神上，这个男人都有着无可挑剔的强大。来桑紧绷的神经唯有在他身边，才能得到片刻喘息。
“我想让兵长成为我的家人。”来桑说，他渴望将这种安心感永远留住。
西博看着来桑的神情，猛地联想起先前和利威尔谈论如何看待来桑时对方的反应。刹那间，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中炸开：“不会吧……难道说，你在兵长身上体会到了父爱？！”
“……”
来桑投去一个怜悯智障的眼神，冷漠地否定他离谱的猜想，“不，是恋人基础上的家人。”
西博眼珠子瞪得更圆了，表情一片空白，整个人僵在原地。过了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飘忽地确认：“……什么？恋人？和兵长？”
面对西博的不可置信，来桑平静地肯定：“是的。”
“你是怎么顶住兵长那身压迫感说出恋人这个词的？不对，原来你喜欢男的？等、等等……”西博的脑子被冲击得一片混乱，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闪过之前来桑对他的执着，瞬间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西博夸张地双手抱胸，往后一缩，声音颤抖：“你、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我只拿你当兄弟的！”
来桑面无表情：“我不喜欢蠢货。”
西博卡了一下，这时候脑子倒是转得飞快，瞬间捕捉到了言外之意：“你说我是蠢货？！”
“我没说是谁，但看来蠢货还挺有自知之明。”
“……好了，我不用担心我们的兄弟情变质了。”西博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我现在只担心自己忍不住想揍死你。”
“总之——”西博呼了口气，放下拳头，重新正色起来，他认真地告诉来桑：“我不介意这些，不管怎样，你都是我最好的兄弟，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谢谢，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来桑露出笑容，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西博说不介意时，他还是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
“但是……”西博实在是想不明白，憋不住这抓心挠肺的疑虑，问道：“你明明总是嚷嚷着家人，到底是怎么想到把兵长和恋人挂钩的？”
“因为没有基础，我和兵长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像我们一样从小一起长大。我不了解他的过去，如果想参与他的未来，将他牢牢绑定在身边，恋人关系是最好的手段。”来桑回答，当初那个吻虽是一时冲动，但事后经过深思熟虑，觉得这也是目前最好的突破口了。
西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点到一半，又品出一丝不对味，“等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让我想想……”
西博拧紧眉头冥思苦想片刻，猛地看向来桑，神色有些古怪，“你是真的喜欢兵长吗？还是说你只是想留住他，恋人关系仅仅是一个手段？”
“有区别吗？”现在轮到来桑陷入不解了。
“虽然我也不太懂，但爱和索要陪伴明显不能画等号吧！”西博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蠢。
“或许是这样吧，我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你说的那种爱，但无论如何……”来桑并不在意所谓的爱到底是什么，也没有纠结这份感情是不是爱，他只知道自己的需求清晰而明确：“我真的很需要这份陪伴。”
“无论爸妈还是你，都在追逐一些遥不可及的东西。献出心脏，你们总是这样说，但如果你们真的献出了心脏……我又该怎么办？”
“来桑……”西博哑口无言，他几乎无法直视那双质问中带着痛楚的浅色眼眸。第一次，西博心中产生了动摇。
“兵长是不一样的。我虽然不了解他，但我知道，他在这里不是为了献出心脏。”来桑说，他看不清自己的心，但他的眼中没有丝毫迷惘，“所以我要留住他，恋人也好，别的什么也罢，只要是足够深刻、足以维系彼此的关系，我就要得到它。”
*
再次站在城门前，恍如隔世。仔细想来，无论巨人入侵前还是现在，调查兵团几乎未曾带来什么好消息，反到是一次又一次的噩耗从未断绝。
而这一次，壁外调查终于有了好的迹象，至少伤亡不是很严重，总算不至于一败涂地。
或许是看到了人类奋起反击的可行性，西博的表情轻松了些，挺直腰板，将敬佩的目光投向最前方的埃尔文团长，“多亏了团长发明的那个什么索敌阵型，不然我们可能还在束手无策吧。虽然要避开和巨人战斗让人很憋屈，但照这样一步步前进，说不定真有机会夺回玛利亚之墙！”
西博仿佛能看到夺回故乡的那一天，他眼中渐熄的斗志又复燃起来。他带着期盼看向来桑寻求认同：“来桑，你说是吧？”
“那里的确有许多值得回忆的地方，但记忆里的人已经无法和我故地重游了……不能再称之为家的地方，夺不夺回来，都无所谓了。”与西博的激昂截然相反，来桑对生活了十多年的故乡表现得兴致缺缺。
西博像被泼了盆冷水，一时语塞。他无法反驳，却仍不甘心地撇撇嘴：“可夺回玛利亚之墙，就能让还活着的人看到希望啊！西秋大叔，你说对吧？”
“诶？我吗？”突然被点名的西秋错愕回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能夺回玛利亚之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不过无论能不能成功，我的首要目标都是让老婆女儿好好活下去。”
“只要能夺回失去的土地，好好活下去自然不成问题。”西博信心满满地笑起来。
西秋看着他满怀憧憬的笑容，有些犹豫地张张口，“话是这么说，但是……还是别抱太大期望为好。”
“为什么？”
“因为——”
话音未落，沉重的城门轰然作响，缓缓升起，迎接远征归来的调查兵团。震耳欲聋的轰然声在城门升至顶端时戛然而止，在他们看清城内景象之前，西秋补完了未尽之语：
“我们没有可以拖延的时间了。”
“什么意思……”西博尚未理解其中的含义，但踏入城门的一刹那，他瞬间僵住了。
“玛利亚之墙夺回来了吗？”
“求求您，发发慈悲，分一点粮食吧。”
“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夺回玛利亚之墙？没有更多的土地，大家都要饿死在城里了……”
迎接他们的，是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的饥民。一具具包裹在褴褛衣衫下瘦骨嶙峋的身体，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一双双空洞绝望的眼睛。虚弱的哀嚎、哭诉与乞讨声汇成一片绝望的海洋，将队伍死死围困，寸步难行。
“怎么会……”西博近乎呆滞地看着眼前宛如炼狱的景象。突然，一只干枯的手抓上他的手臂，吓了西博一跳。扭头看去，是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老婆婆，一只手死死抓着西博，另一只手紧紧抱着一个气息微弱的婴儿。
“求您……施舍点粮食吧。”老婆婆颤巍巍道，布满褶皱的脸哀求地看着骑在马上的西博。怀里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婴儿啼哭着，微弱的哭声断断续续，轻易淹没在饥民嘈杂的哀嚎声中。
“我、我找找……”西博心慌意乱地伸手去翻自己的行军粮袋。
来桑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不等西博拿出粮食，便毫不费劲地掰开了老婆婆枯瘦无力的手指，一把拽过西博的缰绳，头也不回地催马向前挤去。
“你、你干什么？！那位婆婆……”西博试图抢回缰绳。
来桑不管不顾地拽着他向前，直到前路被密密麻麻的难民堵得连马蹄都抬不起来，这才停下来，回头看向仍在奋力调转马头的西博。
“你有多少粮食？给了那个婆婆，然后周围这么多的饥民呢？你难不成个个都能顾及到吗？”来桑也不拦他，在周围无数双饥饿的眼睛注视下对西博说，“你只要散发出一点点善心，这群饿疯了的家伙们就能锁定目标，将你撕扯得骨头都不剩。”
西博调转马头的动作顿了下，趁他迟疑的瞬间，来桑一把抢过他的行军粮袋。在周围的饥民扑上来之前，铆足了劲将粮袋狠狠抛向远处。
饥民瞬间沸腾起来，一拥而上疯狂地争抢那如抛入大海的石子般不起眼的粮袋。前面的人被绊倒，后面的人毫不犹豫地踩着他们的身体挤过去。好不容易有人抢到散落的一点食物残渣，立刻又被人凶狠地撞开抢走……
那边陷入一片混乱，但人潮涌向了粮袋，倒是给来桑他们让出条路来。
“没有面面俱到的能力，就不要施舍那点零星的善意。”来桑说，然后不管西博如何反应，趁着没有饥民拦路，一甩缰绳先行一步。
西博望着远处为了一丁点食物而互相撕咬践踏的人群——就算拖来一整车的粮食，也远远填不满这深不可测的无底洞。西博咬紧了后槽牙，狠下心一扭头，甩动缰绳跟上来桑，不忍再多看一眼。
惹是生非的饥民、试图偷窃的饥民、苦苦哀求的饥民……来桑走在前方，这些挡路的人无一例外地被他厉声喝退，若是遇到死缠烂打的的家伙，他就直接拔刀威胁。一路艰难穿行，总算摆脱了绝望的人潮，回到了军营。
“我得先回家看看。”西秋卸了立体机动装置，连兵服都顾不上换，就心急如焚地要赶回家看望妻女。路过呆立在原地魂不守舍的西博时，他叹了口气，现实如此，也说不出什么苍白的安慰，只是用力拍了拍西博的肩膀，便匆匆离开了。
“上次壁外调查，我们让大家失望了，我想着，这次总该有所不同。”来桑刚走近，便听见西博干涩的声音响起，“我以为我们足够努力了，我以为我们还有时间一步步来，我以为我们看到人类反击的希望了……但我其实，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能让大家看到。”
如果说西秋和来桑是为了自己以及家人活下去才加入的调查兵团，那么西博就是货真价实的为了献出心脏、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才选择的调查兵团。只是眼前残酷的现实让来桑知道，那些心怀大义的人，注定会输得一塌糊涂。
人类正在以不可估量的速度坠入万丈深渊，而调查兵团拼尽全力所做到的，不过是向上爬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步——这种程度，远远谈不上拯救人类。
前所未有的自卑与无力感如潮水般将西博吞没。腰间的立体机动装置无比沉重，如同一副冰冷的铁枷，几乎要将他压垮，让他不禁怀疑：
“人类……真的还有希望吗？”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裂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