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石穿》檐上落月

37、前尘师兄弟

　　第三十七章

　　　　“回溯记忆要承受神农双泉针，双泉针是至阴致寒髓，和至阳至烈热海锻造出的两枚灸针。你将要同时经受灼骨碎血之痛，可愿意？”

　　　　冰火两重天，听起来就很痛，傀棠本想劝岩卿三思，“愿意，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吃点痛不打紧的。”岩卿已经做出了选择。

　　　　既然如此，姜蓉便让他躺下闭目塞听，双泉针刺入穴位挨过痛感，记忆自然而然会重现，全当是睡了一觉做了一场梦就好。

　　　　傀棠见他挨受着疼痛，冷时身躯颤抖、热时汗水层出，不知不觉间也跟着皱紧眉头。

　　　　打算伸手施法替他暂缓痛感，被姜蓉阻止，“他必须靠自己。”

　　　　姜蓉示意傀棠可以到地下陪他母亲说说话，留在屋内无用。而屋内静躺着的岩卿挨过冰火两重夹击，记忆缓缓浮现。

　　　　“师弟，接着。”

　　　　“阿柳，你又跑去摘师父的果树啦。”岩卿顺手接住抛来的果子，朝喊自己师弟的人回应着，咬了一小口又吐掉，“酸死个人，你说师父为什么要养这棵只结酸果的树，又不好吃。”

　　　　“没大没小，要喊师兄。”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一席白衣胜雪的少年舞柳，颇有大师兄的风姿，不紧不慢地啃着酸果子，“我倒觉得酸果提神醒脑。”

　　　　师父一向管教严格，偶尔不教他们练剑，常爱坐在果树旁和师伯华尘两个人下棋和吵嘴。

　　　　趁着师父和师伯下山去接小师叔，舞柳才摘来果子和他分享。

　　　　“师父！”他们没想到师父回来的那么快，匆匆忙忙把果子别到背后，没想师父眼尖得很，看见后还是生气了。

　　　　不过，师父只斥责了舞柳一人，“很好吃是吗？去书阁跪着把门规抄五百遍，晚膳前抄完给我，抄不完就收拾东西滚出昆仑山。”

　　　　舞柳低头认错，“是，师父。”

　　　　领罚去书阁抄书，他后脚也跟着进了书阁，“我来帮你抄。破果子又不好吃，师父因为这个罚你抄那么多，真的很过分哎。”

　　　　他好心来帮舞柳抄书，笨蛋舞柳不领情竟然替师父说话，“不可无礼。是我擅自摘了果树果子吃，惹师父生气该罚的。”

　　　　抄还是两人一起抄的，不过，他好像抄一半打了瞌睡，“戌时流星，老地方，不见不散。”再醒来的时候舞柳已经不在书阁了，桌上留有一字条。

　　　　戌时在白天吃果子的地方，舞柳带着他去观流星雨，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等到流星雨颗颗划过天际，他偏过头看着舞柳认真闭在眼许愿。

　　　　“阿柳你许的什么愿啊？”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舞柳和所有山门大师兄一样，稳重可靠，哪怕是同在观赏流星，也根本看不出他心中愿望会是什么。

　　　　想到舞柳吃个果子就被罚跪抄书，岩卿想他打抱不平，也随之闭眼许愿。

　　　　希望师父能对我和阿柳不要那么严格，最好没时间管我们。

　　　　不知道是不是流星听到了他的愿望，隔日剑术课来的就不是师父而是师伯，“你们的师父染病，今日剑术课由我代为教授。”

　　　　放课后，岩卿还在感叹流星许愿居然这么管用。

　　　　舞柳已经主动去向师伯打听情况，“师父昨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

　　　　师伯摇摇头示意情况很不好，“前些日子他执意去苗疆求蛊，昨夜昏迷前呕血不止。今晨刚清醒些要给你们授课，被我拦回去了。”

　　　　舞柳追问下去，“是何种蛊？”

　　　　“这个我倒不清楚。只清楚昆仑神兽白泽的血和雪山火莲入药可以缓解，你有空就跑一趟。”

　　　　舞柳自然是答应得不眨眼。

　　　　昆仑神兽白泽哪有那么容易找到，思来想去岩卿他决定去帮忙，“阿柳等等我，一起去呗。”

　　　　据记载神兽白泽有角，长相似白羊，能辨鬼神善恶、通晓过去未来，是一只吉祥瑞兽，就住在这座昆仑山。

　　　　既然是瑞兽肯定不伤人，要点血应该不难，重要的是找到它在哪。昆仑山颇广，于是他和舞柳分头行动。

　　　　白泽正在一片松林间卧着晒太阳，远远便能听见脚步声懒懒打了个哈欠，他也因此先发现了白泽。

　　　　恭恭敬敬行礼表来意，“抱歉打扰神兽你午歇，此番前来……”话未说完，白泽不知怎么的狂躁起来，连声怒吼开始攻击他，将他击退数丈远重重砸进树干里。

　　　　好痛……

　　　　白泽毕竟算是神，若是换作凡胎□□随便一击早已命绝，秉着来都来了总要办成的原则，“想为……师父治病……求你赐血。”他强撑着想把来意说完。

　　　　未料白泽不信，当他是杀自己割肉放血的借口，再次将他击飞。

　　　　“你不信拉倒。”说不通便不说，他不再白泽客气持剑相斗，奈何剑气伤不到白泽半分。

　　　　激烈打斗声噌噌入耳，舞柳匆忙循声赶去，却只见一人被一兽虐打得遍体鳞伤，仍然试图站起来再战。

　　　　舞柳赶紧上前扶住，近乎靠着剑身支撑才能勉强站立的他，“阿卿！阿卿！”却见他下一秒吐了口血便脱力闭眼，倒在舞柳怀里。

　　　　探了探他脉象，舞柳随即厉声质问白泽，“我们为求血替师父疗伤而来，您为何下如此狠手，非要致我师弟于死地？”

　　　　原本狂躁的白泽见到舞柳，神情似乎松懈了些，“你们所需恕难从命。”望了望被护在舞柳怀里的他，懒懒散散又趴下闭眼晒太阳。

　　　　虽然陷入昏迷，但岩卿处在回溯记忆中，可以看清横抱他在怀的舞柳眉眼快要拧成麻花，一副苦瓜脸。

　　　　我还没死呢，脸丧成这样。

　　　　快步赶回弟子屋内轻轻将他平放，又离开了。

　　　　约摸半个时辰，舞柳带着一株火红冰晶色的莲花回来，催化成粉末扶起他，然后把粉末全喂他嘴里了。

　　　　等等……这不是雪山火莲嘛？

　　　　不对不对，是给师父吃的不是给他吃的。

　　　　笨舞柳你在搞什么啊！

　　　　服用雪山火莲后，他感觉身体确实有在逐渐好转，忽的落了个满怀，耳边是熟悉的男子低沉声音，“阿卿你不是想知道我向流星许的愿望嘛。我心悦于你，唯盼君心似我心。”

　　　　原来前尘的舞柳是心悦我的。

　　　　哪怕当初重伤昏迷没听见这句话，为什么我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回应，难道我一点都感知不到舞柳的情感吗？

　　　　没能取回神兽白泽的血，而且私自将珍贵罕有的雪山火莲给岩卿用，此事被师伯师叔知晓，舞柳自知有愧于师父去请罪。

　　　　“你啊你。”师伯指着鼻子半天，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

　　　　不想师叔更是直接赶人，“你离开昆仑山吧。”

　　　　逐出山门毕竟不是小事，师伯意思是去留此事总要过问舞柳的师父再说，“你已无心修行，离开也罢。”话音一落师父本尊便到场了。

　　　　舞柳抬头看着面如纸色的师父，心中愧疚更甚，“徒儿不想走，请师父降罚。”

　　　　“我累了，华尘你们决定就好。”

　　　　师父淡淡看了一眼舞柳，将责罚权利交给师伯师叔，从舞柳身边缓步离去，步伐很轻也很稳，尽显着虚弱无力。

　　　　师叔赏了他三十鞭。

　　　　只能看不能帮，深感无助的岩卿呓语着，“别打了，别打了……”恰收录在从地下宫殿回来的傀棠眼中。

　　　　师伯则另罚，即日起，昆仑禁地，禁水食且任何人不允许看探，废除首徒头衔和修为，从昆仑山洒扫重头开始。

　　　　“弟子领罚，谢师伯师叔留我于山门。”

　　　　而岩卿被白泽所伤，虽然服用雪山火莲，但还是昏睡近半月左右，再醒来便因昆仑山广阔，没再见过四处清扫落叶的舞柳。

　　　　到此，神农双泉刺的功效亦结束，重新拥有前尘记忆的岩卿睁开眼，呆呆盯着天花板排序脑中景象。

　　　　萌生出一个坚定不移的想法，就是找到舞柳，告诉他昆仑山中往事以及自己的答案。

　　　　“岩卿，岩卿，岩卿……”傀棠接连喊了好几声，才见他回神。

　　　　“我想起了一些事，需要去找舞柳说清楚。”眼前人眸光褪去一份稚气，语气也平添几分成熟，却让傀棠觉得他有些莫名熟悉。

　　　　“好，我陪你去找他。”

　　　　傀棠询问候在外头的北鸣，“与甜溪镇水域相连，朝南的地方是哪里？”

　　　　“我记得南面有个苦荷镇。”

　　　　姜大夫吩咐北鸣去找他们的其他伙伴。

　　　　当时北鸣在白矖腾蛇两条蛇的夹击之下，一怒之下掀起浪潮，迫使他们一行人和舞柳姜绝分散。

　　　　不过，北鸣有提及到另一股浪潮的方向是朝南的，朝南方找是不会错的。

　　　　滇氏姐弟和半边见夜色浓浓，不见办事的两人回来，出门寻找时正好撞见也找检查客栈牌匾名字的北鸣。

　　　　北鸣点点人头，见客栈三人一个不少，直接说，“找到你们了，他们在姜大夫家，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