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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 调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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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吐司吃得我很饱。
吃完我才发现,保质期到今晚三点钟,如果我不偷他吐司吃,江煜不像是大晚上会吃完一袋吐司的人啊,这袋吐司本来就是要扔垃圾桶的。
我争着抢着当了垃圾桶还自以为赚到了便宜。
……我盯着江煜。
江煜在床上睡得呼吸平稳,看来已经跟周公约会去了。
反正吃撑了睡不着,我就开始乒乒乓乓整理我的桌子。把方便面倒进马桶里,按下冲水键,然后把书都放到书架上,拧了湿毛巾把桌子都擦了一遍,水龙头哗哗放水。
我本来想扫个地,但是怕楼下拿晾衣杆戳天花板。
做完这些,桌子终于整齐了,江煜居然依旧在跟周公约会。
他跟周公约会得很投入啊!
我好羡慕睡眠好的人,我经常半夜睡不着觉,一到要睡觉的时候脑子里就像被塞进去一团棉花,然后将纤维一根一根抽出来。
其实江煜对我很好了,他给我吃了鸡腿,我很感动。
刘飒的电脑还留在桌上,是一年前的新机型,我在店里看过,不过我买最后的是轻薄本,因为我爹觉得女孩子用的电脑最重要是秀气好看,学习够用就行了。
他一个学汉语文学专业的学生居然配了一个游戏本,他现在也就大二,可见他家里是很宠他的。
按了开机键,我不知道密码,只能干看锁屏,锁屏就是刘飒自己,他不知道爬在哪里的山顶上,背景是云雾上初升的朝阳,也是笑得一脸灿烂。
一如他一卡通的照片。
他笑得那么开心。
我忽然失去了兴致,把我自己扔到床上,可是我一闭上眼,就是刘飒的笑脸,也还是忘不掉。
我过意不去。
他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他拥有父母家人的宠爱,天性乐观,虽然上了大学就开始沉迷游戏,没有好好上课,可是他高考还是考得不错的啊,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就是普普通通一个男孩子。
我在这里,他去哪儿了,就这么消失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对了,我的身体在哪里?
8.
我真傻,真的,白天光知道去家里,居然只去看了我姐,都没有顺便去问问在他们看来我到底是不是失踪了。
不过现在打车过去,我倒是心情好了很多。
如果我跟刘飒交换了身体,刘飒现在在家的话,也就是我没失踪,别墅里肯定就不会乱啊,我难受个什么劲。
就算刘飒哭着求我把身体换回来,我也不会换的。
以前晚上打的士,司机都会在后视镜里偷偷摸摸地打量我,还会问我一些阴阳怪气的问题。
天知道我那只是晚自习下课晚,来月经肚子疼不想走回家而已。
今天打车,司机叔叔一直老老实实开车,我靠在车后座翘着二郎腿看着窗外风景,当我的安静美男子,过瘾。
而且以后我再也不用来姨妈了,就让刘飒顶替我继续感受生命难以承受的姨妈之痛吧。
说什么女孩子来月经是痛并快乐着,为了以后做孩子做准备,说得冠冕堂皇,我可去他们的吧。
北京时间凌晨零点四十二分,我按响了我家的门铃。
门开了一条缝,防盗链没有取下来。
来开门的是个小玲,小玲又被排了夜班,这姑娘长得矮小,只有一米五多一点,几年前就在我家里打工。
压低了声音,拨了拨刘飒油乎乎的刘海儿:“请问,沈佳佳在家吗?”
第一次有男的来家里找我,想想还有点小紧张。
小玲声音怯怯的:“您,您是谁啊?”
我答得抑扬顿挫:“我是佳佳的男朋友。”
最好让我姐也知道我有男朋友了。
我又补了句:“我现在就想见她。”
门被锁上了,我知道她肯定去叫人了,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门打开了。
阿姆站在门里,她的眼睛肿着,脸上却还带着淡妆。
阿姆是很注重形象的一个女人,虽然岁数大了,但是每天都会化一点淡妆,她说这样精气神会好很多。
阿姆年纪大了,在我家资历也老,一般晚上十一点怎么着都会休息了,况且我姐的孩子还有专门的月嫂照顾,根本用不着她,她的工作就是照顾我的起居。
她的妆还没卸,这说明她还没有睡。
她为什么还没有休息,她为什么在哭?
“您是佳佳的男朋友?”阿姆问我。
这么熟悉的人这样问我,感觉很微妙,有种错位感。
我的心却越发不安。刘飒他跑到哪里去了。
我收起了靠在门框上故作浪子状的手:“是,我能见见佳佳吗?”
“你叫什么名字啊?”阿姆问道。
这是要查户口了。
我不想说。
阿姆从身后拿出来一本本子和一支笔:“方便写一下您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吗?”
“佳佳去哪儿了?”我右眼皮狂跳。
阿姆用纸巾压了压眼睛:“佳佳昨晚就没有回家,老爷也没有回家,大小姐那边我也不敢去打扰。”
小玲在旁边小声道:“阿姆,小姐都上高中了,在我们那都生好几个娃了,她平常都穿那种很短的小裙子,肯定是出去玩了。”
说到这里,小玲自觉说错了话,抬头看了我一眼,沉沉地低下了头。
阿姆说着低声抽泣起来:“是的呀,我都跟佳佳说不要穿那么短的裙子……您是佳佳的男朋友的话,知道她在哪里吗?”
我后背有些发凉:“报案了没?”
阿姆道:“大小姐刚生了孩子我不敢冲撞,今天晚上下班后去过派出所了,但是失踪没有满四十八个小时呀,不给立案啊。”
靠,刘飒哪儿去了,不会真出事了吧?我希望他受受姨妈痛的苦,但是我看不得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啊。
如果我到了刘飒的身体里,刘飒就死了,那我以后怎么面对一卡通上那张无忧无虑的脸,怎么面对刘飒的父母?
连江煜都骂了我好几句不正常,我他妈能瞒得过刘飒的父母?
这样一换位,我忽然想到如果我被人取代了,恐怕谁都不会觉得不正常,毕竟谁都不把我当回事。我不过是个累赘。
纸和笔递到了我面前,阿姆恳切地请求我:“您给留个联系方式吧,如果有了消息好相互通知。”
我受不了她求我,所以从小到大她的话我虽然左耳进右耳出,但是多少还是能听一点的。
9.
我去了好几个我平时爱逛的地方,江边大道上,人民花园里,动物园门口,植物园门口,哪里都找不到刘飒。
冬天寒冷的夜里,西伯利亚来的风不要命地吹,还夹着点小雪花,就我跟个傻子似的,围巾都不戴一块,竖着冲锋衣的领子,靠抖御寒。
我觉得不行了,刘飒没找着,到时候我先冻死了。
怎么着,植物园门口立一雪雕,植物园售票大妈以为我这么想进去看植物呢。
刘飒那么大一人,肯定还是大学生呢,肯定比我一个高中生厉害。
我被冻得都能哈出冰锥来了,于是打了出租回学校。
靠,我自己家门进不去,进刘飒的学校和宿舍倒是畅通无阻。
打开宿舍门,江煜居然没在床上。
我一看手机,四点半。
卧槽大佬啊,十点半准时睡觉,四点半起床学习,新时代好青年,未来的好栋梁啊。
我蹑手蹑脚走到卫生间外,门虚掩着,远处教学楼的通宵教室的灯还亮着。外面下着雪,逆着光看,好像上届高三毕业时,从楼上飘下来的撕碎的考卷。
就着那一点光,我看到江煜正在认认真真地洗他的手。
真是祖国优秀的花骨朵啊,洗手都得打肥皂。
我推开门,也不开灯就跟他聊:“江煜,这么早就起床啦?”
江煜淡定地抬眼看我:“晚上又出去了?”
我笑道:“嘿嘿嘿,睡不着,出去溜达一圈。”
江煜神情懒懒的:“这天气出门,水坑都冻上了吧。”
“没有,我回来路上踩了,只有一层薄冰。”我不骗他,我真踩了。
“搁我们那儿,这时节都能打出溜滑了。”
我疑惑:“出溜滑是啥。”
江煜很放松地笑了笑:“你们南方人不懂。行了,睡觉吧。”
“我们这地界还叫南方,你疯了吧?”
江煜挑眉:“十二月了水坑还冻不上,敢叫北方?”
我辩解道:“城市热岛效应懂不,这说明我们这儿发达。”
江煜:“哟,高中地理学得不错。”
话这么少的人,黑着灯,谁也看不清楚谁,靠在厕所外边倒聊得这么欢。
他的脸上有雪落下的影子。
“江煜,你想家吗?”
江煜也看着外边的雪:“有时候想,有时候又不想。”
你隔得这么远都不想,为什么我这么想家呢。
正伤感着不到一分钟,房门被敲响了。
靠,是谁啊,晚上屋子里说说窝心的悄悄话都要管的吗?
江煜开了灯,然后将门打开,外边竟然是两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靠,是刘飒的哪个哥么,我岂不是要漏馅儿了。
他们走了个过场打了个招呼,问刘飒在不在,江煜说在,然后就把人让了进来。
他俩给我看了他们的证件,我才意识到这是两个便衣。
一个又高又壮,皮肤一看就是常年晒太阳的肤色,穿着件黑色的长羽绒服,就更显得像个□□老大了。另一个皮肤白净,一张娃娃脸,长得也要矮一些,笑起来俩酒窝,怀里还抱着一本棕色皮封儿的笔记本。
高个儿叫余威,矮个儿叫尤非。
妈的,我完全懵了。
这俩警察一进门眼睛就不老实,一直在打量着我们房间里。
我退了两步。
尤非和蔼地安慰我,拉我在凳子上坐下:“小伙子不要紧张,我们就是来看看。”
不要紧张,说得轻松,你试试大半夜让警察上门呢!
江煜在远处看了我们一会儿,恢复了他的扑克脸,把门关了。
“叔叔,你们有什么事吗?”
尤非搬了江煜的凳子在我对面坐下,掏出了一本笔记本:“咳咳,我们俩也就比你大了六七岁,还够不上叫叔叔哈,直接叫名字就成。你是刘飒没错吧,是沈佳佳的男朋友?”
江煜坐着床上看书,墙上垫了块枕头,跟老佛爷似的躺着。
我硬着头皮道:“是。”
太他妈不要脸了我。警察叔叔你把我老底给揭了,我以后怎么跟男神交朋友?
余威在宿舍拿眼睛扫描了一圈,进了卫生间。
嗯?
尤非的话引回了我的注意力:“我们来做什么,你大概知道吧?”
我答道:“是佳佳的事吧?”
尤非笑道:“没错,希望您配合一下,我们也是为了快点找到佳佳,毕竟小姑娘失联,还挺危险的。”
我点头:“嗯,我理解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尤非道:“你自称是沈佳佳的男朋友,但是据陈女士说,她是第一次见到你啊。”
我硬着头皮回答:“佳佳还在上高中,这次如果不是佳佳不见了,我也不想找上门去的。”
警察点了点头:“沈佳佳还未成年你知道的吧?”
靠,我当然知道。
尤非道:“按照规程是要批评教育一下的,违反法律的事没做过吧,为了她好也是为了你自己好。”
我忙点头:“清楚明白。”
“行,但是有件事我必须问你,昨晚你在哪里?”
问题就在这里,我想不起来我昨晚在哪里。
刘飒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自己我也不知道,这段记忆就是空的,凭空跳过了。
余威从厕所出来。
见到我的迟疑,尤非向余威使了个眼色。
余威他就是个严肃的人,不笑的时候带着一股□□的气质,带着微笑就更像□□,他的微笑更像威胁。
他一脸痞样地问我:“小伙子,电脑能看看嘛?”
我忙把刘飒的电脑给推了过去。
看看看,大佬您随便看,反正不是我电脑。
余威道:“开机密码是多少?”
呃……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不知道。
但是我不知道我自己电脑的密码,这怎么说得过去?
我正一筹莫展。
江煜翻着书说了一句:“他的生日。”
“身份证号报一下。”余威道。
关键身份证号我也不知道啊,我抓耳挠腮。
尤非从兜里掏出手机,把刘飒的生日给报了。
我才注意到,他胸口别了一个执法记录仪……
余威噼里啪啦把密码输了,电脑嘤咛一声打开了。
我靠居然还是win7的系统,桌面上塞满了各种游戏图标。
尤非冲江煜道:“舍友间关系不错啊。”
江煜淡漠道:“还行吧。”
“昨晚刘飒在宿舍吗?”
江煜道:“他不是本地人,外面也没有租房子,一直都在宿舍睡的,包括昨晚。”
“刘飒今天有任何异常吗?”
我今天可异常大发了,从扶鸡儿,到吃鸡腿,到吃吐司,还有大半夜出去逛这一通宵,没有哪点是正常的。
江煜皱着眉想了想,说道:“没有。”
我惊了。
江煜给我做伪证。
尤非不再看他了,转头来看我。
我收起我脸上的惊讶,强行镇定,点头哈腰笑了笑。
余威弓着背在刘飒的电脑前,电脑屏幕上的光把他的脸照亮了,他感叹道:“年轻人,考上了个不错的大学,要好好学习,不要沉迷玩游戏和谈朋友,特别不要耽误人家小姑娘。”
我试探道:“你们找到沈佳佳了吗?”
“目前还没有。”余威翻着刘飒电脑里浏览器的收藏夹说,“手机关机,找不到人。”
我看着收藏夹里那些名字露骨的网站,除了色情网站以外居然还有一大堆洛丽塔服装的购买链接和帖子……
尤非看着我尴尬的表情,也过来看了一眼:“都是正常网站,大余就是看看有没有敏感网站。”
这还不敏感嘛,这些网站,广电播出来都是要打码的!
余威又翻了浏览记录:“31号下午就之后就再也没有浏览记录了,无其他无异常。”
尤非问我说:“你跟沈佳佳是怎么认识的,不是本地人,怎么会跟高中生认识?”
怎么认识的,我们根本不认识。
我的眼睛瞟到对面江煜的桌子上有张相框裱起来的照片,里面拉着一面大旗子,像是写着志愿活动什么的。
我瞎编:“一次志愿活动认识的。”
尤非又问了我几个问题。我知道的我都好好答了,包括我平时爱去哪儿,最可能在哪里出现,下晚自习的路线什么之类。关于刘飒的问题,我就只能要么瞎编,要么祈祷江煜能支援我。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不会支援的。
结束了,我也就看着时钟的分针跨了三个格儿,大冬天把我紧张得汗流浃背。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看能不能找到人,”尤非起身跟我短暂地握了握手,“毕竟您是姑娘的男朋友,深更半夜的打扰你了,感谢配合调查。”
我点头道:“我理解的,你们工作也很辛苦。而且佳佳不见了我也很担心。”
余威写了张字条递过来:“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拿着纸条:“好。”
这两位警察叔叔其实人还不错,讲话也很和蔼,大半夜还在工作,盘问也仔细,看起来挺负责任的样子。
而且也不像阿姆描述的,失踪四十八小时才给立案……
四十八小时才立案……
阿姆诓我呢。
我可算反应过来,失踪四十八小时立案是阿姆诈我的,她拿到我的号码,转头就把我当嫌疑人举报给公安了。
操。
阿姆几十年吃斋念佛,坑的第一个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