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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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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乌云密布,正午时的大太阳早已不见,空气里弥漫上潮湿的气味,随时都准备有一场倾盆大雨的架势。
陆祁是在VIP单人病房醒来的,浓郁的消毒水味席卷着他全部的呼吸,他坐起身,发觉什么东西滴滴响着,看过去才发现是输液针。
这么一看,就又看到了黑着脸的徐峥。
陆祁大概猜到,是别人打了120把他送到了医院,徐峥作为私人医生是陆祁首个联系人,因此徐峥在也正常。
徐峥处理好手机上的事情,看见陆祁醒来坐起来就忍不住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我们的追爱哥,在这上演生死时速了是不是?”
“你生怕我找不到事情做是不是?你怎么想的呢,啊?你的命不是命了,你是不是觉得有我在,你性命无忧,你死了我的医术都能活死人啊!”
“还有你,陈明,”徐峥话锋一转,冷笑,“你说说你干的什么事,你也别想跑!”
陆祁这才看见还有陈明,陈明一向怕徐峥,这会儿他已经快躲到了厕所。
陈明一脸沉痛,他炸毛似的想要反驳徐峥,他也不是故意把那件事说出去的啊,但脑海里却突然想起他发现陆祁又开始发疯那一天。
那个时候,陆祁想要撞死席明,他抢夺车钥匙时不小心碰到了陆祁左手臂,听见的闷哼。
——陆祁,不至于吧?
额心再度不安地跳了跳,陈明强硬地抓过陆祁左手,想掀开长袖盖住的手臂,也许是拉扯间力道大了些,伤口顷刻间裂出血。
陆祁挡了下,陈明没管,猛地掀开陆祁的病号服,果不其然,上面狰狞盘旋着结痂的刀痕,还有新的附在上面,不难想象没结痂的时候的血肉模糊。
陈明颤抖着开口,“你自残?”
陆祁半点没听进去。
之所以说他能活,也不无道理,换作别人受了伤还被两人骂了一通,估计早气死了。
陆祁就像是免疫了一样,脑子里只有闻炀不肯回头的样子。
没事的。
闻炀不回头,那他就一直追。
总有一天的。
放下那段场景,陆祁想问问闻炀,他后来去吃饭了吗?会不会因为太担心席明,就不去吃饭了?
陆祁想着,便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发现他的置顶是空的。
哦,想起来了。
他被删了。
心空落落的,他又想见闻炀。
陆祁输了液,身上也就好多了,扯下输液针,随意用棉签按了按擦去血渍,在徐峥的暴怒中,淡然离开。
闻炀和席明短暂吃过饭,闻炀还是拉着席明开了点药。
拎着一大堆药,两人正要下楼,等电梯的间隙,左前方却涌出一群人,推着病车,将周围的空地瞬间挤满。
闻炀看不清病车上的人,他也没必要去看,却看见了另一个人。
——徐峥。
对面跟着的徐峥显然也看到了闻炀,他怔了怔,还是转头跟上了病车。
既然有徐峥,那病床上的人就不难猜了。
只能是陆祁。
……何必去想呢。
闻炀收回视线,电梯也到了,进去后,一直沉默的席明终于开口,“那是陆祁?”
闻炀“嗯”了一声。
“抱歉,我没想打这么重,我控制了……”
闻炀抬头看了席明一眼,“抱歉不该对我说,更何况,是他先冲上来的不是吗。”
席明不作声,他有些分辨不出怎样的态度,说到底,闻炀和陆祁牵扯了这么多年,而他又缺席了这么多年。
临近六月,已经大约能感受到夏日的到来。
席明不经意触碰到闻炀的手,还是一阵冰凉。
见闻炀不抗拒,席明唇角勾起轻微的笑,“我帮你暖暖。”
“嗯。”
闻炀叫了司机开车来,此时还没到。
等待的间隙里。
席明捏了捏闻炀的指尖,此时被他握在手里,又放进兜里,已经不像裸露在外的时候那样冷。
余光瞥见闻炀薄薄的衣衫,席明忍不住叮嘱,“以后出门穿厚一点,等冷了再脱掉就是了。”
闻炀大约在发呆,只隐约听见席明似乎在说话,他点点头。
席明哪里看不出闻炀没听进去他的话,但席明也清楚,闻炀从小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要闻炀记住是很难的。
最后,席明无奈笑笑,“来找你之前,我妈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闻炀不再发呆,思绪回神,“嗯,阿姨说什么了?”
“她让我问问你今下午有没有空,她明天有事必须要出国去,可能见不了你,所以就想让我问问你,能不能今天,如果不行,她就再改时间。”席明解释。
“可以的。”
闻炀没什么意见,就是怕太多年没见,见面会感觉到生疏。
但闻炀多想了,席明的母亲简直是天生的自来熟。
***
到了席家,席明母亲已经在屋门前等着了,她笑着朝闻炀招手,脸上几乎没有皱纹,保养得很好。
那抹笑意很是温和,不自觉拉近了闻炀和她的关系。
闻炀也回应了。
走进门便是扑面而来的温馨,饭菜浓浓得香味,淡黄的灯光,很陌生。
……又熟悉。
闻炀曾为陆祁准备过这样的一桌饭菜,他对于做饭天生没有天赋,陆祁也是,否则不会第一次尝试做饭,陆祁和他两人都划破了手,陆祁还被油溅到了。
那之后……
席明母亲突然抱着闻炀胳膊,打断了闻炀的思绪,她拉着闻炀坐下,只用眼神示意席明自己跟上。
席明故作恼怒,“我还是不是妈你亲生的了,一看见闻炀就把我忘在门外吹冷风。”
可分明谁都听得出来这是逗趣的话。
席明母亲昂首,她笑道,“如果你再拒绝我给你找到的相亲对象,那你就不是我亲生的了。”
席明闻言顿住,连往日应该的回话也忘记了,他下意识去看闻炀,闻炀只是低垂着头,睫羽长得遮住他深黑的瞳孔,察觉到炙热的视线,闻炀抬头隔着一段距离看席明。
黑沉沉的瞳色印不出神色。
两人谁都没说话,席明看见闻炀又低回头,不知道在哪想什么,又看见闻炀低下来和席明母亲说着什么。
但总之,是没有别的感情。
闻炀长相英俊,野性的长相一向在女孩中吃得开,席明母亲也不例外。
不知说了什么,将席明母亲逗得一乐。
闻炀挑挑眉,断眉的那一截让他看起来更加不羁。
席明捏紧的手松开,沉默着上了饭桌。
闻炀像察觉不出席明的失落,他用公筷给席明母亲夹了她爱吃的排骨。
因为是类似家庭的聚会,席明母亲专门叮嘱厨师做得家常便饭。
席明母亲心里乐了,几乎遮掩不住对闻炀的喜欢,“小羊啊,难为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说完,又看了眼席明,“不像我这孩子,闷头闷脑的,把相亲对象气走了好几个,还不知道多久才能给我带来一个孙女呢!”
席明一言不发,捏着筷子的手又重了一分。
闻炀是清楚席明母亲的执念的,当初闻炀还小的时候,跟着谢婉宁到席明家做客,席明母亲就喜欢给他穿些小裙子,抱着他对谢婉宁说,“要是小羊是女孩多好,留能和我们家小子订娃娃亲了。”
若说执念,大概也就是席明母亲是在封建教化里受出来的,她以自己生了个儿子为荣耀,也同样希望她的儿子成家立业,抱一个孙女给她。
但她又不太像当时周围的女性,她走出过大山,可锁链禁锢她,长度刚好够她看见繁华,却不能再进一步,于是最后兜兜转转来到了水乡,和席明父亲结了婚。
闻炀从初见席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和席明是没可能的。
但和陆祁的那几年里,冷漠一层层折磨剥削,到最后的麻木,在感受到往日的春天,又枯木逢春般留恋一点温暖。
闻炀淡淡笑了笑,“总有一天的。”
这一顿饭,不讲究规矩,闻炀吃得比去年在闻家吃得饱多了。
这也是他少有的温馨,在闻家是感受不到的,闻炀很珍惜这片刻。
饭后,闻炀到席家庭院走着,庭院宽敞,偏中式的建筑风格。
挨着铁栅栏一旁有一个长椅,闻炀在长椅前坐下。
闻炀什么也不做,他观看着四周的景象,风席卷来淡淡的冷意。
酒足饭饱后,闻炀有些手痒。
没由来想抽烟。
这么想,闻炀也这么做了。
从兜里掏出,才发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揣的劣质烟草,盒子和烟一拿出来烟草就掉了满地,闻炀拍去身上的烟草屑,漫不经心地摁住打火机点烟,低眸瞧着星星点点的红燃起。
闻炀叼着烟,躺进秋千,脑袋后仰,将自己靠在长椅的椅背上。
其实这日子也算挺好的。
闻炀心里对自己说,自己不能奢求太多。
“——叮咚”
手机响了一声,闻炀坐直睁开眼,是闻煦发来的。
——不再考虑下进公司吗。
看着闻煦发来的一段字,闻炀再度躺回椅背,青白缭绕的烟雾逐渐浓郁,冉冉升起挡住闻炀的面容。
也同样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那模样,落在别人眼里或许真的以为他在思考要不要去。
风声轻微,四周静谧。
喉咙里溢出难以掩藏的、短促的笑。
却因为唇齿间叼着的烟,骤然呛咳。
闻炀咳嗽不停,脊背微弯,手用力抓住木秋千的一节,却反被倒刺扎进肉里,他没能感受到痛,眼角笑出一滴泪。
是笑,充满讥讽。
明明只要随便查查,闻煦都能知道,在试伴郎服那天他的话是假的。
可闻煦不去查,却还是要来他这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
一个两个,都演上瘾了吗。
指尖蓦地一疼,闻炀垂眸看去。
燃到底了。
疼痛就仿佛在提醒他,闻煦那张温和笑脸后的虚假。
明明不是很疼,可闻炀忽然觉得他开始难以忍受。
点开聊天框的语音通话,几秒后接通,闻炀不加掩饰着他的恶意。
“闻煦,你和闻俟恒一样,虚假够了。”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假惺惺着你的善意?别再来我这里装了,我觉得恶心透了。”
对面良久没传来没有声音,不知是夜生气还是什么了,闻炀觉得他像是在空气对话。
真的没意思。
在闻炀挂断前,他听见一道声音。
“……你哭了。”
不是手机里传来的。
同时,闻炀身上又被披上一件厚实的外套,微风被彻底隔绝在外。
闻炀偏头看着翻了栅栏蹲在他面前的陆祁。
脸色苍白,腿甚至有点抖。
这足够闻炀猜测到真相,又是陆父做的。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闻炀盯着陆祁那张脸,脸上没有神情,唯独望着他的眼里,视线灼热得烫人。
两人挨得很近,呼吸在彼此间传递,几乎陆祁略动一下就能吻上。
可谁也没动,闻炀渐渐退了回去,直起身。
陆祁仍旧蹲着,手搭上闻炀紧握在木秋千上的手,因为用力,倒刺已经扎进去,陆祁细心的挑着,直到没有为止。
陆祁抬头,“闻炀,不疼了……”
这一句话陆祁没能说完,因为迎接他的,是极重的一掌,扇得陆祁几乎偏头,脸颊迅速浮起红色。
看着陆祁愈加冰冷的眉眼,闻炀闭上眼,等待着陆祁的反抗,但没有。
手被人掰开,冰凉的触感让他睁眼。
是一把水果刀。
冰冷仿佛是错觉,陆祁揉着他的手,随手的药膏被他打开,挤出白色的药膏抹在闻炀手心,再抬眼,满眼笑意里有一丝心疼,“打人你的手会疼。”
“用刀吧。”
闻炀不说话。
“闻炀,你舍不得吗。”
水果刀锋利的一面被掰出,带动闻炀的手握在刀柄,陆阮微笑着,将刀口压下抵在心脏,再对上闻炀错愕的眼神时,显得平静而又可怜。
陆祁的模样让闻炀不忍直视。
看到的,不是报复的快意。
是曾经的自己。
不堪,卑微,跟在不会爱自己的人的身后,摇尾乞怜,渴望对方回头。
鲜血从胸口涌出,很快浸湿陆祁的布料,闻炀猛地松开手,怔了片刻,“陆祁,你是不是贱。”
“是,”陆祁不反驳。
甚至又凑上来一点,他把水果刀再次放进闻炀手中,“那些伤害,我都会一一还给你的,等到时候,我再来追你。”
“现在还不够,”陆祁握紧闻炀的手,不让闻炀丢掉水果刀,执拗着看着闻炀,“总有那一天的。”
陆祁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闻炀恢复最初的平静,抽回手,“没有那时候。”
在陆祁的目光里,闻炀离开了。
来到席明面前时,闻炀清晰看见席明落在他身上多出来的外套上,他顿住,“你应该加强一下庄园的安保了。”
***
从席明家离开后,闻炀恢复了他两点一线的生活,在公司和华苑两头跑。
当然,除开董郁这个呆不住的人,时不时带着他出去放松一下。
席明还是如往常一样发消息,闻炀也照例回,不过就是早一点清醒而已,也没什么。
在第三天再次回的时候,闻炀隐晦的表达希望席明如他母亲那样相亲,但不要欺骗相亲对象。
在这之后,席明就少有发消息了。
也正常。
更何况,席明迟早是要回国外的,那时候,就没有交集了。
处理了一上午工作,闻炀等待着董郁给他送饭餐盒。
过了会儿,有人敲门。
闻炀打开门,却没看见董郁,反而又是陆祁。
视线落在陆祁手里的餐盒,闻炀侧头看着被陆祁挡在身后的小周。
小周苦着脸。
闻炀知道,小周是拦不住陆祁的,让小周走了,面对陆祁时摆出他的冰冷。
表达着他不待见陆祁。
陆祁丝毫不在意,晃了晃手里的餐盒,“我找吴妈学的,你要尝一下吗。”
“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回答陆祁的不是闻炀,而是紧跟其后的董郁。
董郁“砰”地将餐盒放下,揪住陆祁的衣领,咬牙切齿,“小羊不欢迎你,你能不能滚远点啊?”
陆祁比董郁还高一些,他微低头,挑眉,语气漫不经心,却又极具挑衅,“不能。”
董郁瞬间暴怒,还是闻炀把董郁安抚到身后,他直面陆祁,“或许是那天让你有了错觉,但你很清楚我的意思,不是吗?”
“很疼吧。”
闻炀看向没消肿的侧脸,声音低了些,像是心疼。
陆祁微愣,而后,他手中的餐盒被瞬间冷脸的闻炀夺过扔进了垃圾桶,“我也很疼。”
对于闻炀那些不痛不痒的话,和被扔掉餐盒,陆祁都没什么感触,直到那一句“我也很疼”。
董郁或许不懂,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闻炀和陆祁再明白不过,只是这样,让他觉得像微弱的电流一直不停地电击,陆祁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陆祁此刻多希望能回到过去,把伤害闻炀的那个陆祁弄死。
可回不到过去。
陆祁深呼吸好几下,“哥,你骂我,打我,都成……”
别伤害过去的自己。
闻炀指着大门,冷声,“滚。”
陆祁也忘了自己怎么走的,面对闻炀恨意他可以用鲜血来赎罪,但那份被他辜负的爱,却时刻提醒他,他没办法。
那甚至会变成闻炀伤害自己的利刃。
一旁的董郁没明白这什么发展,沉默一会儿,“小羊,你要不先吃饭?”
***
几天后,闻炀见到了陈伯。
眼神有几分熟悉,但闻炀没什么印象了。
这一次的见面很愉快,陈伯了解到他引以为傲的学生Helen居然就是面前这位英俊男人的母亲,凭借着这份关系,陈伯脸色笑意居多。
“Helen怎么样了?她去找灵感已经快十四年了,这次回来她的作品肯定能在画展上出彩,不,是在世界!”
闻炀一开始还笑着,但听到后面,他侧头看向席明。
席明摇摇头,示意他还没告诉陈伯。
待陈伯说完,闻炀对上陈伯视线时都觉得难熬,“Helen去世已经十四年了。”
陈伯说了一大堆,正倒水,听闻这句话,他像是意料之中,“这样啊。”
闻炀看着陈伯出神被水烫到的手,知道陈伯的内心肯定不是表面的平静。
陈伯没再继续提Helen,而是反问,“听说你想要学画画?”
闻炀笑笑,“算是。”
陈伯不经意皱了皱眉,“什么叫算是,画画是一门很神圣的事情,你不能把它随意!”
“我知道您说的,我能坚持,但我没有Helen的天赋,描绘不出Helen所表达的。”
陈伯:“你在描绘Helen的画?”
闻炀点头,“因为没有基础,就只能临摹基础的。”
陈伯闻言皱得更深,“一味的临摹当然不行,每一幅画都是画家情感所至,你没有体会过画家当时的情感,当然无法临摹!”
“就比如呐喊这幅画,Helen用大面积两种暖色调来表达无助,比起伤害,裹着糖衣炮弹的刀才最为难受……”
说着,话题还是绕回了Helen身上。
陈伯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她还有很好的前途的,她有一个好前途的啊。”
重复的话语透出他的心声,他好不容易才遇上的天才,却轻易陨落,苦寻十四年,却还是成了最坏的结果。
闻炀不擅长安慰,但他也懂这种感觉。
最后,陈伯还是答应闻炀来学习,但是由别人来教导他基础,这结果很好,闻炀很满足。
陈伯接了电话走了,席明抿着唇,看着闻炀再度点燃抽烟,想说什么。
闻炀看出他的意思,他习惯性地脑袋后仰靠着软椅,声音有些哑,“过段时间你要回国外了吧。”
呼吸间,齿缝里泄出微薄的烟雾。
席明微怔,“你知道了?”
闻炀回眸,“这件事很难猜吗,房子是新找的,还没打扫完吧,你爸爸也没在国内。”
“嗯,确实,在这边待三个月要回去了。”
席明瞥了闻炀一眼,又补充道,“我和爸妈说了,我会留在国内发展,需要点时间。”
听着席明腔调带上的美语,闻炀只是垂眼笑了笑,视线穿过汇聚的人流,落在门口的闻煦身上。
闻炀撑着下巴,咂了咂嘴,“今天真热闹。”
席明也看到了闻煦,那张和闻炀五六分相似的脸,在他心里,眼前这个人是比不上闻炀的。
闻煦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闻炀,他转步的时候,身后的祁妍露了出来,祁妍在看见闻炀后高兴不少。
“嫂子好。”
闻炀的声音清晰传递到祁妍耳里,祁妍不由笑,挽着闻煦走到闻炀身边,“真巧。”
也许是昨天的对话,闻煦一如往日的笑脸不复,没有表情的时候更加像他的父亲。
越像,闻炀越觉得恶心。
每每看见闻煦那张脸,他都能想到闻俟恒是怎么用那张脸欺骗了他母亲的。
“方便出来一下吗?”
闻炀颔首,“嗯。”
店外的冷风一阵阵鼓动,闻炀将自己往里靠了靠,下巴缩进了围巾里,又觉得容易让围巾点到烟,只好退出来一点。
快六月了,闻炀仍旧觉得冷,冷意微弱持续地顺着各个缝隙钻进他的四肢皮肉,骨头都冷得战栗。
今日上街的人不怎么多,街道尽头是一座学校,隔远了有一家奶茶店,闻炀看见零零散散的人从他面前短暂经过,有从奶茶店出来的情侣,穿着校服,彼此依偎着打闹,有步履不停的老人牵着孙女。
闻炀收回目光,挺好的。
“以后我不会回去了,别来折腾我。”
闻煦向来健谈,此刻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竟然也找不到话题。
在闻煦的记忆里,他这个弟弟比他小一岁,他是在初一的暑假看到这个所谓的弟弟,那时闻炀十二岁,站在闻家的客厅里,除了局促就是不安,好几个夜里,他都能看见闻炀盯着自己的行李箱发呆。
衣物从来没有离开箱子,因为闻家对于闻炀,从来称不上家。
再后来一点,这个弟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他干什么,这个弟弟就学什么,而且令他惊讶的是,这个弟弟很有天赋,尤其是在钢琴和马术上。
但后来,这个弟弟像是厌倦了,其实也正常,被人明里暗里的贬低,没有人会受不了,在夜里看见弟弟时,他少有的产生了安慰的心思,但弟弟从来没哭过,像是单纯坐在那里发呆,而不是哭。
上高中后,弟弟开始逃课打架,他想过去说什么,父亲警告他不让他和闻炀多接触,他只能收回自己在弟弟身上的停留。
在权利面前,对于弟弟那点微不足道的心疼,闻煦选择了前者。
这个弟弟没能在闻家感受到爱过,不愿回来是正常的,不愿意回他那条生日祝福也是应该的,闻煦放在兜里的手贴着手机,屏幕亮起的光里显示着闻俟恒发来的消息。
——“想办法把他带回来。”
闻煦低头看着这个弟弟,他大概很久没这么仔细的观察过他,他眉间的截断,和他那充满侵略性的脸略有不符的双眼。
多情,也薄情。
闻煦知道,闻炀走到现在,他吃了很多苦。
闻煦也知道自己没必要心疼,在他的立场,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没有转圜的余地,这种心疼也不过是假惺惺,由他说出来就更显讽刺。
闻煦摁灭了屏幕,那句话随之黑屏一起消失了。
不带任何虚假地对着闻炀笑了一下,他把闻炀抱在怀里。
“好。”
还有,落在闻炀耳侧的热度。
闻煦说,“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为什么不对了,谢婉宁这个名字是我好友一本言情小说的名字啊!连夜想改名,好艰难,好友表示不介意,我就只好算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