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阎》临牧

52、第 52 章

　　轮回司独立于鬼差数量庞大的阴曹司，还有职责分明的判官司，并立于地府三大鬼司之一。但却岗位极少，这几年更是成了地府传说一般的存在。

　　“阿钰，我跟你讲，轮回司很少招人的，尤其地府变故了之后，轮回司就停摆了。之前前辈教导我的时候，也说不出轮回司具体有什么名堂，只知道那儿是管投胎的。但这几年，没人见过轮回司，我看内城这边的鬼魂们该投胎还是投了啊，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在轮回司停摆之前，投胎之前是要由轮回司算准生辰期数，再喝上一碗轮回汤，忘却前尘往事，干干净净的迎接自己的新生。

　　算生辰数这事阴曹司还能代劳，但轮回汤可就成了绝响。没了轮回汤，投胎自然还是能投，但这些个投胎的魂魄，可就称不上“干干净净”了。

　　不干净的魂魄带着上一世的杂质，命数难测。可能本该是街角巷尾仰人鼻息的乞丐，这却成为一飞冲天的乱世豪杰；也可能本该飞黄腾达的富贵之命，却成为猪狗不如的蛆虫。

　　而且，没有轮回汤的清洗，是豪杰也好，是蛆虫也罢，魂魄都会在轮回井内经历很大的损耗。长此以往，魂体受损严重，魂飞魄散的时间也会加速。

　　尤其现在人间大乱，很有可能投胎没几年就死了回来。如此循环往复的消耗，魂魄数量骤减，等骤减到一定程度后，人气衰退......国就灭了。

　　阴有晴对轮回司的了解只停留于皮面上，但她还是把轮回司纳入了第一选择。

　　“所以呢，我觉得轮回司肯定很清闲......就算不清闲也没关系。我以前听前辈说过，轮回司的鬼差很少，这样的话，我一进去就是‘元老’了！

　　“而且......而且我总感觉——

　　“轮回司得靠我来振兴了！”

　　孟少钰好似被阴有晴的“大言不惭”给震惊到了，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久久不能言语。

　　阴有晴抓了抓脑袋，语气不太肯定地问道：“怎么了？阿钰，你觉得轮回司不好吗？”

　　可是自己真的很想去啊。

　　阴有晴之所以先来找孟少钰商量而不是带了自己这么久的前辈，就是因为她直觉前辈绝对不会同意她选轮回司的选择。

　　阿钰也不看好轮回司？......那自己还要坚持吗？

　　孟少钰很快回过神来，重重咳嗽了一声：“咳！小晴，你既然选择好了。那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定下来吧。

　　“我陪你一起！”

　　阴有晴呆呆地看着比他还猴急的孟少钰，愣了两秒，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那走吧，正好我们一起去看看轮回司。”

　　......

　　阎王殿内，黑白无常叫来崔谦，正追析着阴有晴他们昨天汇报任务时，交付上的城隍泪。里面包含了宣城城破之后，城隍庙内发生的所有事。

　　虽然如愿以偿的找到了那伙人的“尾巴”，但阎王殿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崔谦脸色很白，是累的。

　　黑白无常的脸色一个铁青，一个惨白，皆是因为追析内容透露出的诡异。

　　“......所以，他们已经有法子避开‘束缚’而获取功德。”白无常若有所思地轻声自语。

　　黑无常则十分不愤，“他们这是偷！偷的还是我们的！偷的还是这些已逝城隍的！也就是我们现在特殊时期，没有办法顾及人间的那些城隍，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等他们把这些城隍挨个摸完，我看他们去哪里偷功德去！”

　　......这样说起来，上次那个“伤疤脸”，莫名其妙的来鬼门关一闹，莫非就是为了这？

　　但即使知道了他们的目的，黑白无常的心情也放松不起来。地府现在处境艰难，内外交加，他们能感受到“束缚”越来越紧......

　　“时间快不够了。”

　　一片沉默的压抑中，崔谦摆了摆手，“忙我也帮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白无常看着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崔谦，露出了标志性的和煦的微笑：

　　“别急呀，还有一个东西，需要你的帮忙。”

　　崔谦一脸不耐烦，但还是停下了脚步，接过了白无常手中的镇符。

　　“这是上次来地府的那伙人在人间留下的‘杰作’，若要说追溯源头，还得是勾魂笔最有效。所以，就交给你了。”

　　崔谦立即反驳道：“这是物件，跟魂魄又没关系。即使不用勾魂笔，你们也有法子去追溯源头的吧。为什么偏偏找我？”

　　崔谦其实心里明白，自己这个被赶鸭子上架的阴律司掌司，从头到尾都没有获得过阎王殿的承认。像黑白无常这样的老牌阴帅，简直就把他当成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小兵一样。

　　士可忍，孰不可忍。

　　“我又不是你们手下的小鬼差！”

　　今天必须要把这个问题给掰扯清楚。

　　白无常看着崔谦气鼓鼓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

　　还是太年轻。崔奉和崔廉在时，竟一点没想着多培养培养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少爷。

　　“因为崔奉和崔廉走的突然，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过你这现任掌司——”

　　白无常顿了顿，挑眉看向这位史上最特殊的阴律司掌司：

　　“崔谦，你是不是，越来越掌不住这只勾魂笔了？

　　想知道原因吗？

　　“把这个镇符给追溯源头完毕，我就告诉你。”

　　像是努力隐藏了许久的秘密，被人突然揭开，崔谦一脸惊疑不定。但还是咬牙再度拿起了勾魂笔。

　　“......说话要算数。”

　　......

　　而另一边，阴有晴和孟少钰兴冲冲的来到轮回司，却发现这里已经荒废了许久。虽不至于腐败不堪，但也因为没有魂体长期居住逗留而显得十分荒芜。

　　角落里，晦气在腐败滋生。

　　看着这样的轮回司，说不受打击，那是假的。无论阴有晴还是孟少钰，都从刚才兴奋的情绪中抽离。

　　“轮回司，为什么......一个鬼差都没有？”

　　阴有晴十分失落的抚上轮回司的门梁，却又突然想起自己身上黑雾强烈的腐蚀性，又急急忙忙的将手收回来。

　　但是，这些看上去年久老迈的门梁却没有腐朽糜烂，只是表面留下了黑色的灼痕。

　　像炭化的木材一样，泛着金属质感的油光。

　　“诶？”

　　阴有晴惊异地看着门梁的变化，连忙叫来孟少钰帮忙确认：

　　“阿钰，你快来帮我看看。这里，这一块门梁怎么了？是被黑雾腐蚀了么？”

　　孟少钰还未上前就言之凿凿的回答道：“不是腐蚀，这是唤醒。我看过崔家的记载，不会有错。”

　　他走到阴有晴身边，邀请道：“小晴，既然以后就要在轮回司就职了，我们今天就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轮回司，轮回司，由死向生。这里本就该是死气沉沉与生机勃勃的结合体。

　　阴有晴来了兴致，这还是她在地府这么久，第一次发现有木头不惧黑雾的腐蚀。

　　这一发现冲淡了她心里的失落。

　　我就说嘛，轮回司才是最合适自己的！

　　“那阿钰，我们一起收拾，争取今天就把名册给用了。今后，你就跟我一起在这里住下吧。好吗？”

　　孟少钰还是如初见时那般笑盈盈地回答道：

　　“好啊。”

　　......

　　阎王殿内，镇符的追溯源头不如城隍泪那般容易，崔谦憋得满脸大汗，手握的勾魂笔在剧烈震动，像是不愿屈服他的指令。

　　若是往常，这位知难就退的崔掌司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但今天，他居然咬牙坚持了下来。

　　看着魂体已经开始虚弱的崔谦，黑无常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到底还是崔家的种，再怎么没天分没出息，至少在面对这种关键大事上，没有掉链子。

　　但黑无常的脸色随即一变，转头看一下白无常轻轻皱了皱眉。

　　『等这小子把余烬耗尽，你真打算告诉他真相吗？』

　　白无常挑了挑眉：『告诉啊，为什么不告诉他？说话要算话嘛。』

　　黑无常瞥了一眼白无常：『你也不怕这小子知道真相后，承受不来撒泼闹事。』

　　白无常一脸的无所畏：『怕什么？他想那就让他闹呗，长痛不如短痛，赶紧把这事儿解决掉，我们时间不多了。』

　　『再说了，他一个崔家人，难不成还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啊。』

　　语毕，崔谦那儿勾魂笔脱离了控制，嗒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崔谦自己也脱力的摔坐在地。

　　白无常刚准备上前将他扶起，崔谦一手撑地，一手捂脸，怂动着肩膀，咬牙痛哭了起来。

　　白无常伸出去的手一僵。

　　糟了，怎么还真的哭了。

　　黑无常看了一眼白无常，然后毫不犹豫的头一扭。他刚才的眼神明明确确的表达了——你弄的，你自己想办法。

　　白无常哭笑不得的走上前，伸手递给崔谦，嘴里不住说着：

　　“别哭了，勾魂笔对你而言，其实并不是——”

　　白无常突然止住话音，因为他猛然想起来——崔谦现在根本不知道，他今后再也用不了勾魂笔了才对。

　　“崔谦，你在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