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小狗都可爱》小草不吃草

39、二选一

　　谢屿的生日在八月底，谢望舒在家被禁闭了一个多星期，以此为由软磨硬泡才被提前释放，于是在她的带领下，宠物店小群里筹谋起了一场当着寿星面的惊喜准备。

　　正巧也是在当天，盛柠收到了悦艺的签约邮件，和悦艺对接团队的通知，邀她下午两点去总部签合同。
　　她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谢屿，谢屿看她弯着眼欣悦放彩的样子也跟着高兴，虽然他对悦艺的决定并不意外。
　　“可今天是你生日诶，说好了一整天都要陪你的。”
　　谢屿笑了笑，让她放心去，“还是你的工作更重要。我人就在这儿，又不会跑。”

　　盛柠都已经走出老远，却又风风火火跑回他跟前，满眼含光地扬着笑跟他说：“谢屿，我觉得今天会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他笑着，看她开心到童真的模样，眸中有她察觉不到的深意，说：“柠柠，你以后的每一天都只会更加开心。”
　　盛柠光是听了这话就更加开心了。

　　同样收到签约函的还有路南，苏岁岁跟着去，嚷嚷着盛柠这重大到载入人生史册瑰丽又光辉的时刻她必须见证。
　　盛柠和两人会和，一起去悦艺总部。苏岁岁搞得比他们俩当事人还紧张，激动得抓耳挠腮，时不时在出租车上猴叫一声，整得司机频频注以狐疑目光。
　　“快闭嘴，不然师傅给我们拉精神病院去了。”
　　“……”

　　其实也没有多远，二十多分钟的车程盛柠却觉得是漫长而期待的煎熬，堵车的时候她咬紧唇，忍不住胡思乱想，怕她的事业衰运如影随形，悦艺会突然反悔。

　　直到终于到达，盛柠再次站在悦艺高立气派的大楼前，她抬头看，正值午后，一块块蓝玻璃上反射出强烈刺眼的光照，波涛涌动着的心情反而忽然平静下来，唯余感概。
　　圈内头部数一数二的影视公司，代表着业界标杆和顶级的制作水准，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都是有戏拍，戏能播，从来都没敢想过能来这儿签约。

　　苏岁岁催她，“快啊快啊，晚一秒签就多一秒慌！”

　　盛柠坐在会议室，不知是不是空调的冷气开得有些低，她手心一个劲儿地冒冷汗。
　　路南问她：“还好吗？”
　　盛柠都有点分不出回话的精力，只是摇了摇头。
　　“我也很紧张。”路南搓了搓手掌。

　　墙上电子表两点整时闪了一下，牵着盛柠的心也跟着闪了一下。

　　一秒不多一秒不少，会议室的门就在这时被推开，有四个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是《卿入梦来》的负责人，因着小入梦的成绩挂钩着他的业绩，看见他们三个就笑眯眯的，也因为跟他们相对比较熟悉些，充当中间人向他们一一介绍。
　　一个是艺人部总监，一个是法务，还有最后一个——

　　“这位得隆重介绍一下，是我们悦艺的副总，龚雅沛，龚总作为圈里出了名的金牌经纪，能力多强我就不多说了，已经几年没带新人了，公司拿出最高诚意，足见对你们俩的重视那可都是优先级的……”

　　后面典型领导发言的滔滔场面话很容易让人左耳进右耳出。
　　盛柠与对面女人的打量视线对上。
　　她眼神犀利如炬，有种看人看事都精准的锐敏，连身上那套职业装裁剪利落的线条都无比贴衬突显干练强势的气质。

　　苏岁岁退后缩成了小鸡仔，感觉一下子回到了高中被班主任一个眼神扼住后脖颈的凉凉恐惧中。
　　“坐下说吧。”龚雅沛发话。

　　合同摆在两人面前，法务话语简洁，就合约内容的条条项项作说明，重点当然是成为悦艺的合格艺人必须要做到的要求。
　　即便没有废话，也说了半个小时。

　　高中校规都没这么多，饶是苏岁岁把悦艺当作金主大佬仰慕，听完还是没忍住在心里吐槽——这不就卖身契吗，果然这世界的资本甲方都一个德行。
　　但这行，做交易的根本逻辑就是比背景靠山和玩资源置换。
　　所有的资本公司都黑心的情况下，悦艺能给的优势无别家可胜。

　　路南跟着阅览到合同最后一页，笔捏在手里都是滑的，笔触都不太利索，他没有半分犹豫地签下名字。而旁边人的合同却停在某一页，久久未动。
　　他看出盛柠的心不在焉，低眼看到摊在她面前的那一整页都在规定一件事，条款标题放大加粗——
　　【艺人禁止恋爱相关】

　　或许是她猝然失魂的神态太明显，路南看到龚雅沛的目光跟着落在了合同上。
　　他心感不妙，连忙在会议桌下拽她，小声提醒：“盛柠？”

　　盛柠没反应。
　　接着说话的是龚雅沛，她眯了眯眼，观察力和直觉让她当即就有了准确的猜测，厉势问道：“你有男朋友？”
　　刚才法务说的苏岁岁也听了一耳朵，听到这问话心里猛一咯噔，拉响警钟，看了眼不在状态的盛柠，立马跳起来替她说：“没有！她没有！她……”

　　龚雅沛眼扫过去，压眉冷目，“是你签还是她签？闭不了嘴就出去等。”
　　苏岁岁被震慑得登时熄了火。

　　面对近乎是质问的语气，盛柠有些说不出话来，苏岁岁和路南的催促、着急，对面几人的考量、私语，纠杂在一起，将她本就乱糟糟的思绪打出一个死结。
　　她的手冰冷失温，她觉得自己停顿了很长时间，实际也只几秒的光景，在几道视线的围堵下，最终，她听到自己比手心温度还要低的声音：“还没有。”

　　“还没有。”龚雅沛哼笑。

　　一只手按上纸张，盛柠抬眸，撞上直截了当的警告。
　　“那就不要有。”

　　“想要进悦艺，想要在我手下待，事业和男人只能二选一。而身为艺人，也要对自己的职业特殊性有基本的认知。”

　　龚雅沛的话不容置喙，字字发硬。
　　“能懂吗？”

　　……

　　“吓死宝宝了……”
　　苏岁岁拍着胸脯，大口喘气，“这也太压迫了吧，简直女魔头max版，你们俩未来的日子真是光明又黑暗啊。”

　　路南倒是很钦佩龚雅沛，金牌经纪名满后坐上悦艺副总的位置，说明有手段只是她最显著的能力，有这样的经纪人自然对他的事业有利，他摊手，“世上又没有馅多皮薄还免费的饼。”
　　苏岁岁点头。

　　龚雅沛没让走，也没说接下来有什么具体安排。
　　三人在落地窗边的休息区继续等待。

　　明灼阳光穿透玻璃窗洒进来，盛柠还是没感到有一丝暖意回到身体里。
　　她一身明亮，眼里看着的却是瓷净地面映出的自己的阴影。

　　“你知道吗？我刚才都急死了，生怕你关键时候分不清主次。”苏岁岁知道盛柠这会儿难免心情不好，凑到她身边安慰：“没事啦，男人嘛，权当事业低谷时给无聊生活来的调剂品。”
　　“萍水相逢，露水情缘，说散就散。”
　　说完才感觉自己这好像不是安慰……

　　“岁岁。”
　　光是被盛柠这么一喊，苏岁岁就屏住了气，不再玩笑逗乐，“啊？你别吓我……”
　　盛柠低着头，很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其实根本没那么喜欢谢屿？”

　　“……”
　　三人间静默。
　　苏岁岁下意识先看了路南一眼。

　　路南同时定然地看向盛柠，他猜到了盛柠可能是有了喜欢的人，但这是他亲口听到她说。

　　“没有啊……”苏岁岁说，“你刚才都因为他犹豫成那样了。”
　　她这段日子可是作为旁观者眼睁睁看着盛柠一步步陷入喜欢的沼池，但没谁比她更知道演戏在盛柠心里的分量，所以就算盛柠打算谈一段恋爱，苏岁岁也没有担忧过这个男人会阻碍她的脚步。
　　可是，盛柠刚刚居然为了他差点没签合同，苏岁岁那一刻也差点急疯，也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盛柠是真的很喜欢他。
　　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哎……”
　　虽然可能于事无补，但苏岁岁想尽力说点什么，刚张了下嘴，身旁的人出了声：
　　“我刚才没有犹豫。”

　　苏岁岁一愣。

　　“也没有动摇。”
　　盛柠又说，声音轻到极点。

　　苏岁岁有点懵了，看不到她表情，伸手去抱她。
　　倏地，有滴带着热度的液体无声无息地直直砸在她手上，溅开一朵晶莹的碎花，很快转凉。

　　苏岁岁就保持微张的嘴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了。

　　“你不知道，谢屿他真的很好。”

　　刚才那几秒里，盛柠想了很多。
　　脑海中倒带似的浮现画面：
　　她想到前不久他为她大打出手，握着她的手告诉他妈妈她是他喜欢的人；
　　想到他喝醉酒后脆弱封闭，让她心疼的模样；
　　想到江边他给她披上外套，笑着递来的糖霜山楂；
　　想到雨后彩虹下送到她怀里的玫瑰花；
　　想到宠物店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想到吃饭遛狗散步这些因为是和他一起做而被赋予特别意义的日常事；
　　最后想到第一次见他时，他痞气恣野的脸一和她说话就变红，真的很可爱。

　　她想到谢屿的种种好，也想到自己的次次心动。
　　但是谢屿还是没有成为她心中第一位的可能。

　　她不把两者放在冲突的对立面，是抱有侥幸心理，问题一直都存在，只是很多个耽溺于动心和感性的瞬息，她不想也不敢往最坏的方向想，自欺欺人地只看表象。
　　可当选择毫无余地地横挡在前面，理性迅速抢占上风，那杆秤，她连偏向他微毫的念头都没有。
　　她没办法放弃梦想，没办法放弃前途。

　　就是这样，她才难受得快要窒息。
　　她有多喜欢谢屿，脑海里他望向她的眼神有多纯粹至诚，此时此刻，她遭到的反噬就有多重。

　　“我也真的很喜欢他。”

　　百分之百地喜欢他。

　　可是。
　　爱情不是她生活的百分百。

　　她不想对不起谢屿。
　　但她更不能对不起从一开始，在她籍籍无名的时候就因爱支持陪伴她的人。
　　她最不能对不起，一步一个脚印走到这里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