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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出发 ...

  •   奉顺元年,腊月。

      当朝誉满天下的恒王离京、南下赈灾。奉顺帝亲携百官,出宫五里,为其送行。

      “哥,快出外城了,别送了。”

      帝王仪仗浩浩荡荡停在几丈外,禁军随行,暗卫隐于跪拜的百姓间,如夜中游蛇。

      凌墨渊好想抱抱弟弟。

      可是不能。

      他说。

      “去吧。”

      凌墨安亦有不舍,但仍行礼、上了承祈牵着的马。十二暗卫紧随其后。蹄声踏响——

      凌墨安一骑绝尘,遥遥无影。

      凌墨渊凝望了许久。

      百官不敢躁动,唯一人上前,忠言劝说。

      “圣上,外城鱼龙混杂,实不算安。您的情谊王爷皆已带在路上了,思过伤身,圣上起驾回宫吧。”

      凌墨渊未动,道。

      “司明,你说小安会不会想家?”

      卫司明稍作思量,答说。

      “倘若无亲无爱,家就只是一间空房而已。王爷此去,心中所念必然非宫廷府邸,全在圣上一人。”

      凌墨渊见套不出话,索性直言。

      “那小侯爷会想家吗?”

      卫司明,漠北戍边侯的第二子。他神情坚定,问心无愧道。

      “末将之心、亦全在圣上一人。”

      凌墨渊转头看他,眼底是有一抹愉悦在的,不过比做太子时少了许多。

      “回宫。”

      奉顺帝龙袍一摆,踏进轿舆。

      卫司明持刀伴驾,人在走,魂却在捉摸着刚刚那一眼中、还留多少真情。

      他不爱家是真的。

      从少时某天,父亲突然送他新衣服,千里迢迢带他进京面圣、欢喜夸赞他开始,他就彻底不爱了。

      因为都是假的。

      父亲这么做,只为有朝一日当朝廷要制衡漠北时,会选他来京做质。

      卫司明始终想不明白,当今天子慧眼如炬,为何还会如漠北侯所愿,把他调来京都。

      难道真因年少那一面?

      不。

      卫司明不信帝王会真的完全信任谁。

      即便是亲弟弟。纵然他表面上对恒王夺位的谣言置之不理,可实际,不还是将兵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吗?

      这样的人,又怎会信谁的赤诚。

      唉~

      世间霜雪千般冷,不及帝王半寸心。

      卫司明看了看轿舆,却笑了。凌墨渊心冷没关系,他的心是热的。

      他永远记得在那广阔的跑马场上,少年太子一袭劲装,拉弓如满月。

      他被邀请与他比赛。途中,他们谈到了志向。

      “我想做大将军。殿下呢?”

      凌墨渊见赛鸽飞空,便猛夹马腹,霎时骏马奔驰,一双箭羽破开长风。

      “修身。”

      他嗓音铿锵、又射两箭。

      “齐家。”

      再射两箭。

      “治国。”

      三箭搭弦,凌墨渊却改了弓势,对准远处靶子,说。

      “平天下。”

      九字九箭,射下六鸽三靶。令卫司明热血滚烫、终生难忘。

      而今,他虽受困于身份,无法实现做大将军的抱负。但他愿意一辈子待在禁军,待在凌墨渊身边。

      他会用生命、去守护他的明君。

      奉顺元年。

      于奉顺帝而言,一切,才刚刚开始......

      景夏国疆域辽阔,富名山大岳、江河湖海。

      柏岱山居南,归属嘉州,与绥城、沅城、泉枫城三面相邻。凌墨安行走官道,路上快船快马,仍需一月能达。

      承祈可撒欢了。

      先前凌墨安许他离京玩个一年半载,现下也算践诺。只是有一点不好——

      赶路太急,屁股疼。

      行程过半时正逢小年,凌墨安便让大家在客栈休整一日。承祈随即霸占了厨房,一道道美食出锅,香得大厨直流口水,说啥都要拜师。

      承祈没办法,便让他在旁看着,教了几道。

      人走后,他就招呼摘菜的竹寅和竹卯。

      “老三老四,你俩把兄弟们的饭拿上去吧。老大老二去对接消息了,拨出来点儿菜给他们温着。还有那几个小碟是十一的,一定要监督他吃完。”

      俩人擦手行动。竹卯玩笑说。

      “你再逼十一吃清淡的他都该绝食了。”

      承祈道。

      “他敢!伤筋动骨一百天,时间还没过半呢,他绝一个试试。”

      竹戌口重。平常跟大家一起吃饭时还能控制,可一旦外出任务,那盐就不要钱似的放。

      谁吃他一口饭得喝半缸水。

      还屡教不改。这回承祈借着他中箭、需养伤的由头,强制他吃一百天清淡菜。

      竹戌连连叫苦。他想去找王爷用了那次如愿的机会,结果被承祈发现,一顿“暴揍”!

      “别生气啊。”

      竹寅收着食盒,说。

      “他这不比刚认识的时候好多了?再过两年,准能板过来。”

      承祈抱臂道。

      “两年太久,我就不信一百天过去他还不适应。再说清淡菜里也放盐了啊,王爷就特别喜欢。”

      竹寅笑着摇头,不再接话。

      竹卯问。

      “你还和王爷一起?”

      “嗯。我给王爷炖了汤,还没好。你们先吃吧,记得守夜。”

      俩人应声,提着食盒走了。

      参汤在炖盅里“咕嘟咕嘟”响,香味溢满厨房。承祈多等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也拎着食盒上楼。

      官家客栈不比普通客栈热闹。

      住客大多闭门不出,小厮也十分稳重守礼。承祈刚踏上楼梯,就听见一道强压急迫的脚步声。

      竹子拿信走来,低语说。

      “小祈,这信是从京都来的,却印着我们的标记。”

      “我们的标记?”

      承祈皱眉。

      十二暗卫现只有竹午竹未在外出任务。他们负责将柳韵依母女送出边境,又怎会在京都?

      “拿着。”

      承祈把食盒递他,拆信来看。面色疑惑——震惊!——沉默......

      “告诉他们、尽快赶过来吧。”

      “好。”

      承祈收信,继续上楼。

      凌墨安正在看公文。听见敲门声,去开,只见承祈笑脸。

      “王爷,吃饭了。”

      承祈麻利摆好碗筷,滔滔不绝地讲着客栈大厨。

      他面上藏不住事。凌墨安也没戳穿,安稳地吃完饭、喝完汤。才道。

      “说吧。”

      气氛凝重起来。

      承祈慢慢放下筷子,拿出信,说。

      “竹午竹未原已将柳韵依母女带到了北隅。可她们不愿意出境...自刎了。”

      凌墨安瞬息站起!!

      桌椅发出响动,磕了他的腿,但他只顾着信。

      怎么能!...

      信纸是那么凉。

      仿佛夹杂着北隅常年不化的冰雪。柳韵依含泪持剑,对竹午竹未说——

      “替我多谢王爷。只是柳韵依生在景夏、长在景夏,景夏就是我的家。我、不离家。”

      血溅在雪上。

      母亲与女儿用同一把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寒风呼啸。恒王的人、圣上的人、与柳晟章有约的羌戎人,都站在那里。

      他们站在那里,仰视着冰雪中的红花,长久不语......

      “王爷,圣上已下秘令,着柳家三口无名厚葬。您别太...”

      “承祈。”

      凌墨安紧着气道。

      “过了年,你就十八了。”

      “......她和你同岁。”

      除夕当日的天灰蒙蒙的,莫名让人在这喜庆的节日里提不起兴。

      凌墨安初八到达绥城。

      这与柏岱山震源还有一定距离,受灾较轻。凌墨安停留三日,后继续往南,来到沅城。

      他早在离京时就下了调令,沅城所有幸存的守备军全力协助太守,一个多月来搬挖救人、搭建简篷、集中药材、开放粮仓。勉强安置了难民。

      凌墨安走在断梁碎瓦之间。

      承祈给他打着伞,听他对沅城太守说。

      “近来连日阴雨,大地反潮,一城的百姓和伤员都挤在简篷里,容易滋生疫病。本王见城中尚存完整的屋宅,为何不将难民分移至此?”

      沅城太守是个实在人,道。

      “王爷,老百姓的房子住不下几个人。您看见的,都是官员商贾的府宅。这些人谁家中没个三妻四妾、老母儿孙啊。要让百姓住进去,万一起疫生灾,他们自家人也得遭殃。”

      此事论到底,乃人之常情。

      凌墨安想了想,说。

      “太守的话,本王理解。可如今情况特殊,若真瘟疫横行,他们躲在府里就能保证安全吗?”

      “额这...”

      太守难答。

      凌墨安道。

      “既身为百姓的父母官,本王希望太守能做个表率,将这些人的家人安妥在太守府。本王会为其配备草药和郎中,确保他们性命无虞。”

      “另派衙役去记录、并择选库房来封存各府财物。本王保证,只要是登记在册的东西,不会有任何丢失或损坏。”

      “本王此行并非空手而来。即便不用朝廷的赈灾银两,亦可由本王来承担事后府邸修葺的费用。”

      凌墨安停步,看着沅城太守。

      “本王话说到这个份上,如再有不从者...”

      太守猛一哆嗦,忙躬身道。

      “下官明白,这就去办。”

      凌墨安拿过头顶的伞,对承祈说。

      “承祈,你派自家兄弟跟着、盯紧。”

      “是,王爷。”

      承祈拿出小竹笛吹了段旋律,后打着伞跑了。

      道路泥泞。

      凌墨安独行雨中,脏了靴袜衣摆。

      沅城是此灾中受难最严重的一城。泉枫城次之。

      凌墨安又不会分身。

      便只能劳万影充当下“恒王使者”。幸而她与承祈传递消息方便,手下还有一众猫猫军,不缺粮不缺药的,凌墨安也可在这儿多留几天。

      说来怪异。

      柏岱山下还有个离震源最近的村子,却反倒毫发无伤。

      承祈携族人来查各城状况时去过那儿,不明原因。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一男子背着女儿在雨里急奔,后面小差追喊,可叫不停他。

      凌墨安跟上去看。

      跟到了一座挂着——悬壶济世、起死回生木牌的房子前。

      ......

      悬壶济世可以理解。

      起死回生是什么鬼?

      凌墨安好奇往里张望,一见坐诊之人,突然不疑了。

      嗯。

      确实能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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