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风》逢央

17、-17

　　通园路17号院门外。

　　不算明亮的小巷路灯下，陆今聿在车中坐了许久。
　　淡淡的香樟树清香从半降下的车窗中飘了进去，萦绕着车中坐着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香味，陆今聿觉得自己思绪开始变的不受自己控制。
　　当他有意识的时候，那通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对方接通。
　　他如愿听到那个想要听到的声音。

　　其中的每一个字都扫在他的心中一样，波动着他的心跳。
　　“陆总？”云晴还是做不到直接喊出他的名字。

　　“云晴。”陆今聿轻轻笑了一声，这样的声音在这个深夜无比清晰。
　　推开卧室窗户，云晴看着院中那棵完全被黑夜笼罩着的香樟树，也是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沉默着的两人。
　　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快速跳动着的心在这样的氛围下变得平缓。

　　时间流逝着，风声渐起。

　　陆今聿先说了“晚安”，然后在他准备就这样结束这通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开始的通话。

　　“陆今聿。”
　　这一次是云晴喊住了他。

　　不是陆总。
　　也不是像之前几次那样，因为自己的坚持，她才喊出那声“陆今聿”。
　　这一次是云晴自己主动且无比清晰地喊出自己的名字。

　　“我在。”坐在车中的他应道。
　　“你今天才去的医院吗？”云晴问。

　　陆今聿说：“嗯，已经吃了药。”

　　“可是你的声音……”

　　“云晴，我今天看到你了。”
　　陆今聿推开车门从里面走了出来，后背靠在车身上，一个上午开不完的会议，下午赶回峪城，回来后去医院也只是吃了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药效推迟，他觉得自己的思绪开始变的缓慢。

　　连带着他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在餐厅，你和郭思睿。”

　　站在窗边的云晴，听到他这句话，原先在指尖打转的窗帘一角动作，停了下来。
　　“嗯，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她回道。

　　陆今聿沉默了。
　　夜深人静的小巷中，只有几声偶尔传来的虫鸣声，还有不远处那条道路上驶过车辆的声响。

　　心中那个自己无比想要知道的答案，陆今聿问不出来。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没有任何立场。
　　这样的现实让他觉得挫败和无力。

　　很想要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可更害怕这份感情会吓到她。

　　夜深晚风由缓变得急。
　　云晴从电话中听到从他那边传来的风声，说：“时间很晚了，早点休息。”

　　陆今聿轻声应：“嗯，早点休息。”
　　说完，他在等着云晴先结束通话。

　　这天晚上，通园路17号的院门外。
　　那辆车停了很久，直到天将明才离开。

　　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陆今聿撑着沉重犯痛的头简单洗漱，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被好友一通电话吵醒。

　　“阿聿，你还在睡？”电话中左淮先是听到他变的更加明显沙哑的嗓音，问道。

　　“嗯。”短暂的一觉并没有带来任何的缓解，陆今聿撑起身子，走进卫生间。

　　开着免提丢在床上的手机中继续传来左淮的声音，“昨天晚上你做什么了？还有你是不是没有吃药？为什么现在的声音听起来比昨天还要严重？”

　　用冷水洗了脸，陆今聿觉得清醒了一些。
　　走出来后，并不准备回答他的那些问题，拿起手机，直接说了工作上的事情。

　　“今天是周六。”左淮提醒道。
　　“我知道。”陆今聿回。

　　“你人都这样了，先好好休息一天吧，刚才说的那些我去处理。”他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是有点惨，左淮忍痛放弃自己的周末时间。

　　陆今聿拒绝了，“不用，我等下吃完药就没事，前面一段时间你一直跟进会展的事情，这次回来好好休息，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你的身体……”

　　“我没事。”左淮无所谓地说道：“我还是比较适合待在国内，自从回来后，我的身体一直都很好。”

　　听着他不在意的语气。
　　陆今聿的声音彻底沉了下去，加上因为生病，听起来和之前格外的不一样，“左淮。”
　　一声名字，其中含着的关心左淮心中明白。

　　站在酒店的窗前，左淮看着窗外那几乎能俯瞰整座城市的风景，收起语气中的玩笑，说：“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后面简单又简单的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通话结束。

　　左淮走上前一步，眼睛中能看到的景象更宽阔了。
　　峪城这座城市，说大也很大，可是如果要说小的话，站在这里的他就能看了个全，就算是那样模糊着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座城市，自他知道一切开始，回到这里似乎成了他心中一个很深的执念。

　　明明这座在他的记忆中为零，对于他来说也是一座冰冷的城市，但在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要回来。
　　就算是看一眼这座城市也好。

　　所以在后面知晓陆今聿要回国后，他也做出了决定。

　　不到一年的时间，在这里他似乎还是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总觉得冷得可怕，和之前那些待在医院中的时间一样。

　　“今天是不是降温了？”
　　咖啡店中晴梧问刚走进来的人，“总觉得今天比昨天要冷。”

　　云晴接话，“昨晚后半夜下雨了，入秋后就是这样，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个时间店中只有她们两人，晴梧将一头长卷发全都扎在脑后，点了点，问：“这几天研究出一款新品，要试一下吗？还是老样子？”

　　“尝试一下新品吧。”云晴站在吧台前的一角，笑着回道。

　　晴梧点头，在擦着手上水渍的时候，看了看她眼下的青色，问：“昨天晚上没睡好？”

　　用手肘撑在吧台桌面上，云晴微微耷着肩，声音有点沉闷道：“嗯。”

　　然后抬起头看着她手下不停地做着咖啡，问：“梧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正在打磨咖啡粉的手一顿，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晴梧就恢复了正常。
　　动作有序不停，一杯咖啡结束。

　　“尝尝看。”
　　晴梧把咖啡放在云晴的面前，问：“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有人和你表白了？”

　　云晴道谢端起咖啡，慢慢喝了一口。
　　“好喝。”
　　晴梧拆穿她，“骗人。”

　　云晴对她笑了笑，手中的咖啡被她放在桌上，指尖在杯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落在了晴梧的眼中。

　　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云晴太真实了。
　　晴梧知道在她将自己划进好友的那条界线之中后，就完全敞开了自己的所有。

　　“你不喜甜，这个里面我放了一泵桂花糖浆，你怎会喜欢？”晴梧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道。

　　“原来真的是桂花啊。”云晴说：“难怪觉得熟悉……”

　　这一声轻得好似她独自的呢喃，就像是昨天晚上站在窗前时一样，入秋后院中那棵香樟树的清香慢慢被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桂花香代替。
　　昨夜她闻到了。

　　晴梧从吧台内走了出来，先去了门外将「暂不营业」提示牌翻过来。

　　转身走向云晴的时候，问：“是因为那天牵你离开的那位吗？”
　　她这样问，云晴不觉得吃惊。
　　只是很浅地笑了一下。

　　暂时休息的店中。
　　她们坐在窗边，短短几天时间，窗外能看到的景象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也是在这一刻，云晴感受到了这一年的秋天真的来了。
　　可是这一年的秋天好像也给自己带来了一些问题。

　　比如那个坚持。
　　喊他名字的坚持。

　　比如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
　　他没说突然联系的缘由，而自己同样也没有想过要问出一个理由。

　　那通电话结束后，云晴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变了，在不知不觉间。

　　再比如。
　　今日一早餐桌上，听到父亲说出的那句，昨夜好像有辆车一直停在院门外。

　　云晴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都正在用之前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悸动，在动摇着自己。

　　“你觉得他喜欢我吗？”云晴问坐在对面的好友。

　　晴梧身子微微向后仰了一点弧度，眼中含着早就看透的笑意。
　　“晴宝，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听到她的不答反问，云晴和她一样，身子向后靠去，目光再次落在了窗外那棵已经变成金黄色的银杏树。

　　一阵秋风吹过，纷纷扬扬的叶片结群落下，在地上铺成一层厚厚橙黄色 。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云晴说。

　　晴梧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安静地看着，这个时候的她是一个静默的倾听者。

　　“这样的感觉是我从来都没有过的。”云晴视线随着从那棵银杏树落下的叶片慢慢说道。

　　无需好友的回应，云晴知道她在听。
　　而自己可以尽情诉说着。

　　“我不知道现在这样的感觉是一时的心动，还是因为之前我对他的滤镜。”

　　“其实我身边有很多人恋爱，之前还在学校的时候，身边的同学有很多都恋爱了。”

　　“每次看到她们在接到恋人电话的时候，幸福就会从眼睛中流露出来。”

　　说到这里，因为昨天晚上那通电话，云晴停了下来。
　　她知道昨天站在窗边的那个自己是开心的。

　　在她停下后，晴梧向后微仰着的身子离开椅背，手肘撑在桌面上，语气轻缓但说出来的话带着某种确定的事实。

　　“他昨天给你打电话了？”
　　云晴点头。

　　看到她的回答，晴梧没有选择继续问下去。
　　话题再次回到一开始，“晴宝，这就是答案。”

　　在云晴看向自己的时候，晴梧继续说：“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心跳是藏不住的。”

　　因为她的这句话，那个在这段时间中，时常困扰自己的疑惑，一下就变得清晰了很多。

　　如果说喜欢可以伪装。
　　那心跳就是拆穿这份伪装的现实。

　　在眼睛爱上一个人之前，是心跳先做出了反应。
　　心跳会比眼睛先教会你爱上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