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风》逢央

15、-15

　　顶层办公室。

　　陆今聿站在落地窗边，在听到沈明说出的那家餐厅名字后，脑海中想到的是她刚才吃的开心模样。
　　唇角也跟着勾起了一个弧度。

　　转身走出办公室，一直跟在身后的沈明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心情好了起来。

　　三个多小时的会议结束。
　　紧绷的情绪很快被他敛下。

　　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抬手示意沈明去忙，等到办公室内只剩下他一人时。
　　一直直挺的后背在这一刻松懈了下来。

　　他还在想着那个餐厅名字。

　　后面一周的时间，云晴都没在公司见到陆今聿，周四下午的时候左淮来了公司一趟。

　　研发部紧急开了近两个小时的会，结束的时候云晴抱着自己的电脑准备离开会议室。

　　“云晴，你留一下。”还坐在会议桌主位的左淮喊住了她。

　　部门中有几位落后的同事，在听到他留下云晴后，刻意在离开会议室的时候特意转身回来看了一眼。

　　“左总。”云晴的怀中依旧抱着自己的电脑，就只是站在会议室桌边的凳子后，看着那位几天不见，浑身上下写满了疲惫的人。

　　也就几天的时间，他就累成这个样子，这样不由让云晴想到了另外一人。
　　马上一周了，他还好吗？

　　“坐。”左淮放下揉着眉心的手，曲起的手指在会议桌上轻轻点了几下。

　　云晴迟疑了一下，但也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她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下。

　　看了她一眼，左淮轻轻笑了一声，整个身子完全向后靠去，问道：“几天不见，公司里发生了什么让你这样对……”一时间没有找到自己想要说的词，左淮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问：“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避嫌？”云晴接过他的话。

　　“对。”左淮点头，“就是避嫌。”

　　他之前长期待在国外，在收购‘J.Y’一年前回国。
　　对于一些词，他理解的并不多。

　　“不是，您想多了。”云晴说。

　　左淮看了看还被她抱在怀中的电脑，没有继续点破，直接开始说留下她的原因。

　　“会展中的宣传效果很理想，但是对于后期在市场中的投入，还有用户的反馈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中我们工作重点。”

　　云晴点头，“我知道。”

　　“你只知道部分，云晴。”完全投入工作中的左淮就像那天云晴告诉郭思意的一样，他都是极致得认真的，也是严肃的。

　　这也是每次在和其他部门开会的时候，其他部门的领导次次都会集中起来挑研发部的刺，但他们怎样都得不到任何的好处，最后还会被气到。

　　“市场就这么大，有很多人都想要分一块蛋糕，这对我们想要再次站起来的新品牌挑战很大。”

　　云晴收紧抱在怀中的电脑，纠正道：“不是新品牌，‘J.Y ’存在的时间要比目前市场中绝大多数的国产护肤品牌的时间都要久，中间那段时间只是出现了意外，但并不能否定它的不存在。”

　　一段话，她说的不轻不重，但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力量。

　　就像此刻她看着左淮的眼神一样。
　　满是坚定的光。

　　看着这样的她，让左淮恍惚，好像这个时候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那日和她说了一样话的好友。

　　那天。
　　落地窗外是压近的乌云，低空笼罩着整个天际。
　　不久前还亮着的天，突然变得像黑夜一样。
　　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一样。

　　左淮问站在身侧的好友，“你觉得我们的胜算大吗？”

　　陆今聿的目光眺望着远处，乌云压境视线受阻，远处的那些楼宇看得并不清晰。

　　“我们会赢。”他回答左淮刚才的问题。

　　左淮拧眉，说：“可是那些参与竞争的都是这些年来占据绝大部份市场的老品牌……”

　　“老品牌吗？”听到这个称呼后，陆今聿后面说了和云晴一样的话。

　　开了一天的会，陆今聿眉间满是疲惫，从下午开始头就在隐隐作痛，在后面的会议中就算努力的打起精神来，期间也还是的走神了几次。

　　这些晃神的时间中，陆今聿在想这个时候云晴会在做什么？
　　是在办公室中？
　　还是在实验室？
　　今天峪城的天气好吗？
　　有没有下雨？
　　下雨的话她有没有带伞？

　　当意识到自己在想这些的时候，陆今聿犯痛的头并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而他清晰意识到了自己的贪心。

　　在回国前心中想的是，再见她一面就好，就算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好，那就远远地看一眼。

　　可是在当知道了她入职了‘J.Y’后，第一时间去了研发部，就算知道在那个时候去公司可能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还是去了。

　　陆今聿知道那天的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不管不顾，只是想去看一眼住在心中多年的那个人。
　　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去了。

　　原先看一眼就能得到满足的内心，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开始期待得到更多。

　　从之前云晴看向自己的一个眼神，一次简短的对话。
　　到现在想要无时无刻看到她，想要知道她在做什么，身边有哪些人？

　　知道自己的贪心，但是陆今聿心中并不准备做出什么改变。

　　之前二十多年间，就因为他活得太过于规矩，多数的成长轨迹全都是按照他们想要的去前行，可最后得到的却是鲜血淋漓的背叛。

　　结果显然，有时候太过规矩只会让人觉得你可以随意拿捏和肆意伤害。

　　这次回来，他不想再做回曾经那个听话的陆今聿了。
　　这一次他想做的，要做的，全都在心中。

　　“他和你说了一样的话。”会议室中左淮对云晴说。
　　这个他，不用说具体的名字，他们都知道是谁。

　　云晴张了张嘴巴，那句关心的话想要问出口，可是话到嘴边她还是选择咽了回去。

　　左淮好眼力的看到她的纠结，也收起刚才在谈工作时中的严肃神情。

　　“陆总……”说了名字后，他刻意在中间停顿了一下，在看到云晴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时候，才接着说道：“我回来的时候，好像在生病。

　　听到生病，云晴扣着电脑一角的手微微收紧。

　　“生病？严重吗？”
　　在问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于紧张了，不应该从一位公司职员的口中说出来。

　　左淮装作想了想的样子，回：“应该也不严重吧，就是这几天各种开不完的会，从去的时候就在下雨，我回来的时候还在下，可能是因为气温影响，回来休息一下就好了吧。”

　　“一直下雨吗？”云晴低头轻声问了一遍。

　　左淮并没有听清楚，但是在看到云晴低垂下头后。
　　他准备再帮一下好友。

　　然后故作夸张说道：“前面几天我就看他的脸色不对，开会还有聊方案的时候经常听到他闷声咳嗽，说了几次去次去医院，你也知道这工作一忙起来，有时候吃饭都顾不上，更不要说是去医院了。”

　　他每多说一句，云晴的眉心就拧紧一些。
　　看着她的反应，左淮知道自己说得差不多了。

　　工作什么都说完，云晴抱着自己的电脑离开会议室。

　　等到门关上的时候，左淮立马坐直身子给好友发了条消息，「我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那边也刚从会议室中走出来的陆今聿，看着他发来这句没有头尾的一句话。
　　没有准备理会的打算。

　　连续几天积累下来的不适，因为主人一直的不管不顾，彻底爆发了。

　　回到酒店，陆今聿强撑着处理完几项工作后，额上满是冷汗，他知道自己发烧了，而且烧得厉害。
　　起身瘫坐在沙发上准备缓过这一阵再联系沈明，或者联系酒店那边送药。

　　冷汗并未因为他的强撑变得仁慈，相反的头变得越来越重。
　　他向后仰着头，将后颈搭在沙发靠背上，试图来缓解变得强烈的不适感。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或许是几个小时，再或者仅仅是按秒计算的极短时间中。
　　那个在走进来后就丢在玄关柜上的手机，打破这份安静。

　　——嗡嗡。
　　震动声不停。

　　在陆今聿走过去的时候，声音不再，室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拿起看着上面显示的名字，陆今聿侧过身后背靠在冰凉的墙面上，低垂着眼眸指腹轻轻拂过上屏幕上那个名字。

　　「云晴」

　　——嗡嗡。
　　震动声再次响起。
　　随之快速跳动的还有拿着手机人的心。

　　划开接听。
　　两人全都沉默。

　　静谧的环境中，萦绕着陆今聿的是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跳声，还有从手机中传来那轻微的呼吸声。

　　是云晴。
　　此刻几乎被烧迷糊的大脑中，只剩下这个名字。

　　“云晴。”他的声音太过沙哑，让站在地铁出口的云晴不由握紧手机。

　　“是我。”她找回自己的声音，“陆总，沈特助在吗？”

　　靠着墙面让自己站稳些的人，就算几乎没了什么力气，也是轻轻笑了一声。
　　低沉沙哑不成样子的一声笑，打在云晴的心上。

　　“云晴，我是谁？”
　　他又问出了这个问题，像上次在院前巷子中一样。

　　“陆总……”
　　“云晴，我是谁？”

　　这个在和之前每个平常下班路一样的秋日傍晚。
　　云晴慢慢走到路边，站在刚刚亮起的路灯下。
　　抬手接住一片慢悠悠飘下的落叶。

　　叶片上的脉络已经干涸泛黄，在橙黄色的路灯下更加明显。

　　“陆今聿。”云晴又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

　　“嗯，是我。”在她喊出的瞬间，对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生病了。”云晴问：“沈特助在吗？”

　　陆今聿走回沙发上坐下，说：“两次。”

　　云晴不解：“两次？”
　　手中那片落叶被她捏紧，中间脉络硌着她的指腹。

　　“你找了他两次。”陆今聿说。

　　云晴回神，心像是被重重敲了一下，久久不能平复。

　　“你生病了需要人照顾。”
　　“我不想听到你喊别人的名字。”

　　云晴看着面前道路上那些快速飞驰而过的车辆，电话中的人今天很反常，她想可能是因为生病了吧。

　　“陆今聿，你吃药了吗？”
　　“嗯，好像没有。”他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回道。

　　“沈……”那个称呼还是没有说出口，“可以告诉我酒店的名字吗？”

　　“为什么这样关心我？”他问。

　　这个问题。
　　让云晴不知该应该怎样回答。
　　为什么关心他？
　　为什么在听到他生病的消息后，会觉得不安？
　　为什么在第一次电话没有被接通，还会选择再次拨去。

　　道路上车流声依旧，身后地铁口一下涌出来很多人。
　　声音夹杂着声音。

　　迟迟没有听到她的回答，陆今聿说：“酒店这边有药，不用担心。”
　　云晴回：“好。”

　　沉默几秒钟后，云晴说：“好好休息。”
　　这通电话结束。
　　是云晴主动挂断的。
　　在陆今聿那句“我明天回峪城”中。

　　心跳彻底乱了，呼吸也乱了。
　　云晴慢慢走在那条每天都会经过的小道上，经过的人越来越少，周围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她也是。

　　穿过道路，走进小巷。
　　熟悉的香樟树清香传来，随着进入秋季，香味变得很淡。

　　推开院门时，手机上传来消息声。
　　云晴站在院中的树下，看这郭家大哥发来的信息：

　　「云晴，明天下班后有时间吗？」
　　云晴：「有的。」
　　郭思睿：「好，那我过去接你，一起吃个晚饭？」
　　云晴：「好。」

　　收下手机后，那句“我明天回峪城”再次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