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神秘事件》鹿也惊呆

5、第 5 章

　　差点被当成热闹看的林敏意反而看了一场热闹。
　　当然，这一点她作为当事人并不知情。
　　只是在可可问她报道当天的情况时，把这件事当作八卦讲了出来。

　　后者听完感叹了一句卧槽，又把话题转到她身上。
　　“别光说别人，你呢？见到你的本命了嘛？”
　　“嗯。”
　　“怎么样？怎么样？”
　　林敏意思考了很久，回了个句号。
　　这通常是她不知道说什么，又不得不回点什么时的操作。

　　可可瞬间了然，态度一变，安慰起人来：“没事没事，长得寒碜怎么了，你本命可是实力派！靠本事吃饭的！”
　　林敏意一听就知道好友会错意了，“不是因为这个，不丑。”
　　可可：“那是因为什么？”
　　长得不错，声音好听，意外之喜啊！

　　“诶呀，你不懂。”
　　“你懂？那你给我说说？”
　　“……我也不懂。”
　　林敏意惆怅了，这种想象和现实的落差的心理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可可不解：“你都快把我给搞糊涂了，丑你不高兴，帅你也不满意啊？”
　　“我没有不满意！”
　　这根本就不是满不满意的问题，林敏意有些烦躁，她挂了电话，说自己要想一想。

　　见到梦寐以求的本命，无非是惊喜和失望，怎么会是现在这种混乱沉闷的呢？
　　她不懂了。

　　*

　　代孟卿在暗室里待了一下午，出来时看到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拨了回去。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代孟卿主动问起：“哥？不舒服了？”
　　“没事，别担心。你好久没回来，家里人都挂念，又不敢来问你，所以只能让我来问问你。”
　　电话里是跟代孟卿很相似的一道声音，较之他更温和。
　　代孟卿心下一松，才说：“我正要回去看你，下午到。”
　　“好，那你慢点开车。”
　　“嗯。”

　　海市距离江省约两个小时车程，代孟卿到家的时候，距离午饭还有半小时。
　　“大哥在哪儿？”
　　“大少爷说今儿天气好，让人在花园里置了位，正晒太阳呢。”
　　代孟卿一听，径直去了花园。

　　代家是一座三进院子，花园在二院左侧。
　　穿过垂花门，代孟卿脚步一停，随即抱臂往门沿上一靠，看着里头。
　　花园里支起一个摇椅，旁边放着一个小木桌，桌上摆着几碟果盘和点心。
　　摇椅轻摇，上面的人正在看书，他看得很慢，总是被咳嗽打断进度。

　　看了一会儿，代孟卿才开口：“我说你的病一直好不了，入秋还出来吹风。”
　　晃动的摇椅一停，上头坐着的人支起胳膊侧身往后看，见真的是他，笑着说：“这么快就到了？”
　　“他们都把你请出场了，我能不来嘛？”代孟卿坐在提前放置好的木凳上，随手拿了果盘上的橘子剥起来。

　　“不止他们，我也好久没见你了。”
　　代孟舒躺回去，仔细看着好久没见的弟弟，对比后说：“瘦了。”
　　一瓣橘子入口，酸甜适宜。
　　代孟卿不搭腔，看到盖在哥哥身上的毛毯，伸手替他掖了一把。
　　“病没好就少管事。”
　　“已经好很多了。”

　　代孟卿轻哼一声：“家里头那些人无非是舍不得家底，想着没了你，让我去攀孟家人，他们还以为结了亲，就是一家人呢？”
　　代孟舒笑意淡了，合上书沉默起来。
　　两个家族间的百年老黄历，他们作为年轻一辈，实在是没有质隅的资格。

　　代孟卿见哥哥不说话，也息了声，散漫地吃着橘子。过了一会儿又说：“就算结亲了，那孟家是什么人家？我们上赶着给人家提鞋都不配，以前不过是借了人家的光起势罢了，莲花台坐久了，还真把自己当佛了？”
　　“孟卿。”代孟舒出声制止弟弟的话，避免他再说出什么对祖宗大不敬的话来。
　　况且好不容易兄弟俩见上一面，他也不想把时间用在争论这些事上。
　　代孟卿轻蔑不减，满不在乎的模样。

　　注意到他带来的牛皮纸袋，代孟舒知道那是给自己的，取过来展开。
　　一叠厚厚的相纸，还带着余温，是刚洗好的。

　　“拍得越来越好了。”
　　代孟舒一边看一边评价着，附带回忆：“我还记得两年前你开始玩摄影的时候，拍得那些东西，连基本构图都没有，简直惨不忍睹。偏偏你还喜欢洗出来，不知糟蹋了多少相纸。”
　　代孟卿笑笑，不甚在意：“有钱，怕什么？”
　　代孟舒对弟弟这种二世祖的心态极为不认可，想要教训，忽然被一张照片吸引。

　　照片是逆光拍的，看样子应该是在试光，角度选的很有意思，左侧的街道拐角占据一半篇幅，右上方的自然光朝左下聚焦，线条的指引本应让人把视线聚焦在画面中那条延绵的金光梧桐路上。
　　可照片里，视线中央的梧桐路上，赫然站着一个拉着行李箱行色匆匆的女孩。
　　黄色长裙和街道两旁的梧桐相得益彰，白色渔夫帽是画面明亮处，鲜红行李箱深化了色彩氛围。
　　橙黄色明亮的光线里，她的出现，让画面变成了童话。

　　“好可爱的小姑娘。”
　　代孟舒看着照片，这画面让他想起小时候看的动画片的女主角，活泼可爱，专门带给人希望和爱。
　　“第一次看到你拍人。”

　　代孟卿看到照片，知道是自己出门急，忘记筛除不要的。
　　“试拍的，忘记筛了。”
　　“是嘛？”代孟舒看着照片，“这么多照片里，这一张最好。”
　　“那就留着，本来就是拍给你的。”

　　这时管家过来了，让两人去堂屋吃饭。
　　“屁股都没坐热，那伙人就急着拉走发表重要讲话了。”
　　代孟卿这话是对哥哥说的，本意是抱怨那群老东西的烦人行径，可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代孟舒眉目一沉，看着弟弟的背影，无奈又歉疚。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体原因，这一切，本不该由他来承担。
　　……
　　结束了一顿非常不愉快的午饭，代孟卿立刻离开江省。
　　偏偏路上遭遇堵车，喇叭声不觉，吵的人心烦。

　　“离经叛道也要有资本！”
　　“就算真要跟代家断了，也得把代家给你的恩还清了！”
　　“如果不是你哥哥出了意外，你以为能轮的上你？”

　　“嘟——！”
　　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划破耳畔，代孟卿低声骂了一句，“草。”

　　三年前，哥哥失踪。他的人生如急转弯一样不可避免走到一条不属于自己的道路上，他被通知必须成为哥哥的接班。
　　当时他迷茫过，愤怒过，憎恨过，厌恶过，挣扎后只能被迫妥协。苦闷无处发泄，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靠着麻木地读书来排解情绪。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年，在他几乎要认命的时候，传来了哥哥的消息。

　　他还记得那阵是雨季，录音的时候总是有雨声。
　　那晚的雨下的很大，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他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打开软件直播，没拨打多久外头就传来了动静。
　　“大少爷找回来了！”

　　代孟卿起初有些懵，反应过来则是有些不敢置信，跟着声音很快跑出来。
　　哥哥回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脱离苦海了？
　　他兴高采烈地跑去迎接哥哥，仿佛在迎接他即将回归的自由，全然没在意越来越大的雨。

　　但当代孟卿看到眼前那幅场景时，脚步一顿，像是被惊得说不出话。
　　开心的情绪瞬间消失，像是一团热烈燃烧的火被水迎头浇灭，热情不再，只剩下嘶声的遗音。

　　代孟舒是被人用担架抬回来的，情况很不好。彼时他正昏迷，身边围着一大家子，哭的哭，叫的叫……
　　代家乱成了一锅粥，且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

　　代孟卿隔着人群远远地站着，心不知是因为跑的太急还是担心哥哥，跳得又乱又快。他想说话，张口吸入的空气带着夜晚的冰凉，刺得他喉头酸涩，不能言语。
　　代孟卿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被雨浇透了，才有人发现他，急忙拉着他去处理。
　　那晚过后，他发了高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胡思乱想之际，脑海中冷不丁跳出一句直播时弹幕飘过的话。

　　是下雨了嘛？声音好大啊，大大要注意被别被淋感冒了。

　　*

　　等红灯的片刻沉息里，代孟卿很快安静下来。回忆里多是不愉快的，但某些遗忘的片段浮现时，却意外让他有舒缓的感觉。
　　又是感觉……
　　代孟卿扶着方向盘，在街上漫行，直到视线里出现熟悉的字样，他还有些恍惚。

　　孤声亿人工作室。

　　代孟卿没下车，看着门口的牌子出神。
　　这时手机响了，是大哥。

　　“嗯？”
　　“孟卿。”代孟舒声音沉静平和，让人听了不自觉冷静下来。
　　兄弟俩不约而同陷入沉默，仿佛重大讨论前的刻意安静，衬托接下来说出话的重要性。

　　“去做你想做的。”
　　代孟舒开口，没有铺垫，没有解释，他确信弟弟会懂。
　　短暂的沉默后，代孟卿问：“……那你怎么办？”
　　此刻，再深重的回答都不能抚平弟弟担忧的情绪，于是代孟舒浅浅地笑了。
　　声调微扬，故意逗趣着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代孟卿眉头一皱，随后哼声一笑，骂道：“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