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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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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那年的圣诞节,钟晚没有在机场接到唐棠,而是收到了飞机失事的新闻。
我对那则新闻有模糊的印象,很小的时候似乎听母亲提到过。
那一架坠海的飞机至今都没有被找到,甚至衍生出了各种都市传说。
钟晚说,她挺希望那些传闻是真的,那样至少,唐棠还活着。
她那样性格的人,如果真的去了平行世界,又或者被外星人抓走了,应该也会和那些人玩得很好吧。
就是不知道一开始能不能习惯的来。
钟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说服自己接受谈唐棠已经离开的现实——她依然每天都给她写邮件,在社交媒体上给她留言,期待着在某一天下班后,能收到一个大大咧咧的回复。
直到第三年,唐爸唐妈接受了女儿离开的事实,为唐棠建了一个衣冠冢。
钟晚作为她的挚友,出席了葬礼。
她站在她的墓碑前,墓碑上,唐棠的照片是大学刚开学的时候照的证件照。
当时还在军训,唐棠拍完,十分开朗地对拍照的学姐撒娇拜托人家把自己p白一点,还拽上了她:“还有她,学姐,把我们都P白一点~”
她记得那张照片的背景是红色和蓝色,不知道墓碑上这张被洗成黑白的照片背景是什么颜色。
那天结束后,钟晚接受了唐棠离开的事实。
她不再关注与那次意外相关的一切讯息,正常的上课,下课,吃饭,休息。
又是一年毕业季,从高中苦海里解脱出来的孩子们都想着出去撒野,她照常嘱咐了几句安全问题后,被一个学生叫住:“老师,你暑假也在学校值班嘛?我准备过几天去西藏,到时候给你寄明信片啊!”
钟晚恍惚了下——她一直下意识麻痹的事,又一次失灵。
她想到了唐棠。
唐棠就这么离开了,她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爱妃,朕要回宫了!给你带了除了明信片以外的礼物哦,期待吧!”
“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明信片上写的是什么。”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钟晚仿佛自言自语说。
这样,她们之间就永远存在一个链接——唐棠有没有在一个瞬间,喜欢过她?
钟晚在放空自己的时候,便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问题,伴随而来的便是走马灯一样的回忆两个人的那五年。
细节到唐棠说每一句“爱妃”时的表情,语气。
她在回忆的细枝末节里,为自己寻找光明正大渴望的依据。
好像只要证明了唐棠曾在一瞬间心动过,她便有了不比掩饰思念、可以放纵欲望疯长的依仗。
“谁想一个只是朋友的人,想的想死呢?”
那时,我的感情经历匮乏,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钟晚,说什么都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于是干脆闭嘴,转头看向了房间里,书架上的标本。
钟晚顺着我的视线看去,缓了一口气,说:“那些器官的标本,不是她的。是她当时自己偷偷做的动物器官标本。其他的东西,也不是她的。”
“是我复刻的。”
真正的唐棠的东西,在她过世的第五年,唐爸唐妈决定离开嘉城的时候带走了。
钟晚只能静静地看着他们收拾,偶尔还会帮忙搭个手。
最后,唐妈拍了拍她的肩膀,感慨地说,唐棠有她这么一个朋友,值了。
钟晚浑身的力气被这一句话骤然抽走——朋友,是啊,在所有眼中,甚至在唐棠的眼中,她们就只是朋友。
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但我不想和她做朋友。”
圣诞节那天,钟晚是想告诉唐棠,她喜欢她的。
她不想做朋友,宁愿被拒绝,然后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想做朋友。
只是,只是。
钟晚处在朋友的身份,在唐棠离世后,做过最越界的事是,在她葬礼那天,轻声告诉唐父,唐棠其实一点也不喜欢画画。
话音刚落,唐父已经微微佝偻的后背顿了一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 ,这位强硬的家长也变老了。
当初她听到唐母那句话时,内心的奇异感找到了答案——为人父母,怎么不会不知道孩子喜不喜欢一个东西呢?
只不过他们都默契的选择了视而不见而已。
只是,只是。
钟晚只是唐棠的朋友,没有留住她遗物的资格。
她也像是她的一件遗物,只是她的待遇更可怜一点。
她是无人认领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