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出版名：两个人的眼泪座）》李懒言

45、出版稿

　　十月，图蔚的婚期如期而至。
　　婚礼的举办地定在星城外郊著名的婚旅胜地，华庭山庄。
　　华庭山庄内最为著名的吉姆斯大教堂，几乎是所有少女心中最向往的婚礼举办地。
　　那里纯白的建筑，庄严神圣的气氛，四周优美如画的景观，更是诸多影楼与影视剧拍摄外景的绝佳理想场所。
　　这个地点是秋圆定下的。
　　结婚是每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对她也不例外。并且，在秋父的要求下，这场婚礼，不光宴请了图家与秋家的亲朋好友，还邀请了许多媒体以及各界精英知名人士。
　　他秋国凯的女儿出嫁，一定要风风光光，让天下人见证才可以。
　　婚礼还有几个小时才正式开始，可华庭山庄已经有不少客人陆续到场，显然，大家都十分期待这场盛世空前的婚礼。
　　图氏集团年轻有为的继承人，迎娶有权有势，貌美如花的官家女儿。
　　珠联璧合，天造地设。
　　秋国凯昨天去外地参加了一家汽车公司的剪彩活动，连夜赶回来，他也直接来到了婚礼现场，不过他并没有露面，而是呆在华庭山庄早就为他备好的专属休息室里闭目养神。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分外安静，当第一缕晨光从窗子照射进来的时候，秋国凯的思绪也渐渐游离了。
　　自从坐上省委副书记这个位子，他所获得的利益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这让他每天满足的睡觉都能笑出声来。并且，他最喜欢与各省市的诸多大企业搞好互惠关系，整整三年下来，他手握职权，翻云覆雨，已经得到不少好处。
　　如今，他不求继续扩充下去，只求现状安稳。他心中的最后一块石头便是图氏，图蔚那小子很厉害，整整三年，无论他背地里使用什么阴谋诡计，那小子总能不动声色的巧妙化解，他甚至不得不怀疑，除了图氏，图蔚自己还从事着其它他不知情的生意，否则怎么可能在他那么多次垄断贷款资金后，图氏还能照常运转？
　　不过这也不是问题，秋国凯在心中得意的盘算着，他马上就要把女儿嫁过去了，图氏这块肥肉，早晚是他的！
　　想到这里，秋国凯开始沾沾自喜的哼起了小曲儿，他微眯着眼，享受着这即将万分忙碌的一天里难得的闲暇时光。
　　可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人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秋国凯自然有所察觉，他心下一紧，防备的握住拳头，并缓缓睁开了眼。
　　他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个此时应该呆在外面迎接宾客，并即将成为他的好女婿的人，图蔚。
　　“秋叔叔，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图蔚礼貌的先行道歉。
　　这“秋叔叔”三个字，让秋国凯皱了皱眉，如果他没记错，一个月前，在婚期定下的时候，图蔚便已经改口称他为父亲了。不过，当他看到图蔚身上已经换好的新郎礼服时，心里的疑惑又被压了下去。
　　“小蔚，什么事？”秋国凯声音平静。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他一定要保持最佳的情绪状态才行。
　　只见图蔚微微一笑，道：“秋叔叔，我想，在婚礼举行之前，有些事情十分有必要让您知情。”
　　“哦？”秋国凯微微疑惑的盯着图蔚。
　　图蔚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他的心不自觉的缓缓下沉。
　　顿了片刻，秋国凯问：“什么事情？”

　　九点一过，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华庭山庄开始热闹起来。
　　专门设宴的花园里，长桌，凉棚早已摆好，纯白色为主调，细纱上悬挂着翠绿色的迷你花篮与可爱的棉布娃娃，衬在绿油油的草坪与五颜六色的花朵之间，温馨而美好。
　　秋圆呆在化妆间，早已画好了妆，她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凝望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一身纯白色的婚纱礼服，肌肤白皙，锁骨精致，本就艳丽的五官配上完美的妆容修饰，简直无懈可击。
　　这一刻，满足，兴奋，紧张，她已经盼了太久太久了。
　　终于，婚礼仪式即将开始，教堂里浑厚的钟声缓缓响起。
　　“秋小姐，咱们该出去了。”身旁的跟妆师善意的提醒。
　　秋圆站起身，跟妆师为她最后整理礼服，小心翼翼的牵引着她走出房间。
　　偌大的吉姆斯教堂里，此刻已经座无虚席，所有人都带着美好的祝福而来，等待着见证这对新人最神圣的一刻。
　　随着教堂礼乐的响起，秋圆手捧精美的花束站在教堂之外，接受着人们或惊艳或羡慕的目光，等待着她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个男人牵起她的手，将她交给即将照顾她下半生的另一个重要的男人。
　　这将会是多么美好的时刻，秋圆不可自抑的思索着，她已经远远的看到，图蔚西装笔挺的站在教堂里，神父也就在前方，他们都在等着她走过去。
　　只是，令秋圆意外的是，前来接引她走进教堂的人并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的伯父。
　　“我爸呢？”秋圆感到疑惑，一边挽着伯父向前走，一边低声询问。
　　“他说有要紧事，让我先救场。”秋伯父简短的解释。
　　两人都不曾露出任何异样，对周围众人展现出十分自然的微笑。
　　并不算远的一段距离，可秋圆却觉得好像走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好在，她总算走完了这段路，来到了图蔚身边。
　　图蔚彬彬有礼的牵起她的手，微微笑着，仿佛已经等了她很久。

　　新人站定，所有人都期待着，闪光灯已经闪下无数次，大家都在用属于自己的方式记录下这美妙的一刻。
　　神父站在图蔚与秋圆的面前，面带笑容，目光亲切和蔼的望着他们。
　　渐渐地，整个教堂里变得安静下来，神父低沉庄严的声音终于响起。
　　“今天，我们欢聚一堂，见证这场神圣的结合。图蔚先生，你愿意接受秋圆小姐为你合法妻子，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都愿意永远和她在一起，不离不弃吗？”
　　秋圆的手紧紧攥着，身体在微微发抖，没有人知道，这一刻，她比任何人都要紧张。
　　“我愿意。”图蔚轻声回答。
　　终于……秋圆在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
　　接着，只听神父又问：“秋圆小姐，你愿意接受图蔚先生为你合法丈夫，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都愿意永远和他在一起，不离不弃吗？”
　　“我愿意！”秋圆面带微笑，她极力控制着，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迫不及待。
　　神父满意的扫视全场，最后将目光定在两位新人身上：“那么，现在我宣布，图蔚先生和秋圆小姐……”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教堂门口传来一声爆喝。
　　“停下！都给我停下！不许结婚！”
　　秋圆神色骤变，可当她转过身，看清来人样子时，浑身僵住，面色更是一片苍白。
　　怎么会是……父亲！？
　　这下，整座教堂里像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哗然了，各类闪光灯持续亮起，频率是刚刚的千百倍。
　　秋圆浑身颤抖，顾不得许多，她一把扔掉手里的花，拾起裙摆几步跑到秋国凯的面前，大声质问：“爸，你是不是疯了，你在说什么！”
　　秋国凯满脸的懊恼和沮丧：“小媛，你快换下婚纱，和我走，咱们必须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里！”
　　秋圆目瞪口呆的望着几近崩溃的父亲，完全懵住，过了好半晌，她恍然想起什么，猛地转身。
　　果然，在如此喧嚣哗然的时刻，有一个人，始终保持着平静。
　　秋圆微微喘息着，眉头紧蹙的走向图蔚，他依旧扬唇笑着，就像刚刚等待着要牵起她的手一样。
　　“你做了什么？”秋圆颤声问。
　　“何不问问你父亲？”图蔚微笑反问。
　　“那……我们的婚约还算不算数？”
　　“婚约？”图蔚的语气里难得带了一丝讥讽：“就凭你，也配嫁入图家？”
　　秋圆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我不孝？”图蔚轻笑，只是眼里的笑意却是凝固的：“恐怕，我娶了你，才是真正的不孝。”
　　秋圆闻言，身体摇晃了几下，险些站立不稳。
　　“是……岳芷那个贱人告诉你的？”
　　“不。”图蔚冰冷的否认：“三年前，晨姨发现了一切。”
　　秋圆蓦然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图蔚：“三年前……你说三年前？”
　　图蔚没有做声。
　　“可你为什么不早早拆穿我？”
　　“看看你父亲现在的样子，如果那么早把真相说出来，怎么会有今日这场好戏？”
　　“你……”秋圆已经带了哭腔：“你到底对我爸做了什么？！”
　　图蔚唇角笑意渐浓，缓缓靠近秋圆，这是他唯一一次主动与她拉近距离，却足以令她身心俱碎。
　　只听他的声音轻不可闻却字字致命的在她耳畔响起：“你父亲所有洗钱的证据都在我手上，那么多条无辜的人命，你们父女俩晚上睡觉都不会做噩梦么？”
　　此言一出，秋圆浑身彻底僵住，她的脸上毫无血色，看着图蔚的眼中竟划过一丝恐惧：“三年来你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搜集这些证据？”
　　“证据自然不止这些，但是和人命比起来，那些根本微不足道。”
　　“图蔚，你……真的很可怕……”秋圆木然的，浑身毫不自觉的发着抖。
　　整整三年的时间，她那么信任他，拼命想要讨好他……可到底有多少信息，是她亲自在不经意间对他泄露出去的？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都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她那么害怕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不顾一切的疯狂隐瞒，阻止，原来在他眼里，都只是可笑而又荒谬的做戏。
　　他曾对她那么温柔，那些笑，那些宠溺……让她真的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教堂里依旧一片混乱，秋国凯的癫狂行为已经彻底取代了图蔚与秋圆这对新人，成为了今日这场盛世豪华的婚礼上，最惹人注目的焦点。
　　图蔚不欲再理睬秋圆，走下教堂的石阶，准备离开，可突然，秋圆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然后瘫倒在他脚下。
　　她一直是个狠厉乖张的女子，可此时却哭得楚楚可怜，像个泪人。
　　“求你，图蔚，你放过我爸好不好？婚我不结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可是我不能没有他，没有他我真的会活不下去的……求求你，行行好……求你……”她拽着他的衣角死也不肯松手。
　　可图蔚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可笑，当年你父亲陷害岳家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小芷也是你如今的处境？”
　　听了图蔚的话，秋圆忽然便止住了哭，她呆呆的，不知所措的发着愣，最终，缓缓松开手，任图蔚在堂堂婚礼现场抛下她这个准新娘，离开。

　　不知不觉，这个纷杂的夏天悄然过去。
　　秋天的海湾，海风要比寻常凉许多，也比以前吹得猛烈了些。
　　今天，是图蔚结婚的日子。
　　岳芷是不知不觉来到这里的，整整一个月，她没有打电话给他，没有去找他，强忍着不去见他，却终于还是在这一天，跑来了这里。
　　熟悉的礁石，熟悉的软沙，熟悉的海浪，甚至，熟悉的风的气息。
　　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变了的，到底是什么呢？
　　脱了鞋，赤脚走在柔软的沙滩上，海浪阵阵袭来，浸泡上脚背，凉意有些刺骨，可岳芷有意享受着这份被冰冻的快感，好让自己可以清醒一些。
　　一声不响的跑去结婚么？她自嘲的笑笑，也许自始自终，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想起前不久他们刚刚和好如初，他告诉她秋圆的事他自会处理，他让她耐心等待，她那么相信他，可等来的是什么呢？
　　她以为他们真的可以回到从前，她以为他还会是从前的他，可没想到，三年的时光，还是将他们隔开了。
　　心微微刺痛着，竟如同三年前的夜晚，他对她冷言相向时的感觉。
　　这就是每一次失去的感受么？
　　岳芷努力地想要忽视，忽视自己此刻的不得不在乎。
　　曾有人说，所有路过的，经历的，看到的都是幻景，但人们偏偏不能醒，有的即使明白，也可能不愿醒。
　　那么她呢，她是不是真的该清醒了……接受自己真的已经一无所有这个事实？
　　深深吸了口气，望向广阔的天边，还好还好，这片海永远不会变，星城，她的故乡，也永远都在。
　　前方不远处，一对情侣在散步，岳芷静静地看着他们，从手挽着手行走，到相互依偎着停下，最后终于紧紧相拥着亲吻。
　　甜蜜的一对，岳芷的脑海中蹦出这五个字，然后移开了目光。
　　“原来，小芷还懂得非礼勿视这个道理。”
　　熟悉的声音，岳芷僵住。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声音的主人，现在不是应该在婚礼现场么？
　　“为什么不敢转身？”他的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温柔。
　　“我不想见你。”她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生气了？”
　　“没有。”
　　“很在乎我。”
　　“没有！”
　　“那为什么不转身看我？”
　　“我讨厌死你了！”她几乎是大叫一声，捂着脸蹲下，眼睛酸酸的。
　　他笑了，走到她身边扶起她，手指轻轻刮过她的鼻尖，用嘲笑的语气说：“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你管不着。”她依然嘴硬。
　　他眉梢微挑：“怎么？你希望我去结婚？”
　　这下她怔了怔，眼眶红红的盯了他半晌，然后有些赌气似的垂下眼睫，回答：“希望，但……最好新娘是我。”
　　他微微一愣，也只是片刻而已。
　　“傻瓜……”微笑着，拥她入怀。
　　海风依旧凉凉的吹着，可这一次拂过心间的，不再是让人心寒的冰冷，而是绝望过后，令人热泪盈眶的温暖。
　　岳芷终于明白，只有这一刻，他的体温是真实的，而她自己，也是真实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如无数个曾经相偎的时刻，岳芷倚在图蔚的怀里，脑海里浮现着他们所有曾在海边渡过的时光。
　　儿时，三年前，现在。
　　经历了那么多，分开了那么久，原来，他们最终还是要在一起的。
　　将头往更深处埋了埋，此刻的温馨，竟让她升起了一股睡意。
　　也难怪，自从那次从福星路被他救出来，她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直到这一刻，她才感到了久违的心安。
　　图蔚也默不作声，不知是不是也如她一样，有些乏了。其实，长久以来，他过的应该并不比她轻松吧。
　　他们都失去了那么多。
　　想到这里，岳芷终于轻轻的开口：“我们还在这里，真好。”
　　图蔚轻轻吸了口气，更紧的拥住她，没有说话。
　　片刻，岳芷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那晚药是被秋圆扔掉了？”
　　“是晨姨发现的，那天她亲眼看到秋圆将碰洒的药顺水冲走，但是碍于身份不敢说出什么，原本她准备买来新药补上，可是还没来得及……我妈就出事了。”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
　　“当天晚上你走了以后。”
　　“你……”岳芷欲言又止，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想问我为什么没去找你？”图蔚轻笑：“我不是一直都没离开过你，想想那些花。”
　　经过那次挟持事件，他更加认定，他一直强忍着想见她的冲动而不去打扰她，是正确的选择。
　　岳芷默然，又问：“我出事那天，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要追溯到在‘阑珊’那次了，那晚看了你跳舞，我就知道你可能不会那么顺利的离开，本想在大厅里等你出来，没想到一直没见你。”
　　岳芷睁大了眼：“然后你就找到了山哥那里？”
　　“碰巧而已。”他并不多言，反笑道：“只是想不到三年不见，小芷越发厉害了。”
　　岳芷知道他在说那晚被撞见时的满屋狼籍，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她那也是为了自保啊。
　　图蔚继续道：“出事那天，你的大学同学找到了我，是她告诉我你在福星路，只是找那间仓库，确实花费了一些时间。”
　　岳芷很快反应过来：“……是叶菲？”
　　“嗯，她跟着你去了福星路，亲眼看到你被劫走。”
　　岳芷心中五味陈杂，最终竟又是叶菲救了她，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想必顾默梁也是接到了叶菲的通知，才会赶去救她的吧，只是……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图蔚突然轻声道：“对不起。”
　　岳芷微微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到现在为止，我没有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岳芷明白他的意思，却笑了笑，沉默半晌，像是回答他，又像是在告诉自己：“没关系，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小芷。”
　　“嗯？”
　　“一年后的今天，我们结婚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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