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予你》月野麋鹿

99、高高在上

　　年初四，傍晚四点三十二分。

　　屋内的暖气正合适，餐厅的长桌铺着厚厚的绸缎绒布，名贵的红酒与洋酒摆在正中央，十几个高脚杯整整齐齐排在餐盘的左上角。

　　招待客人的洛叔与冯姨站在顾家大门口，满脸焦急地来回走动。

　　“洛叔，冯姨——”远远的，一声爽朗的少年音传来。

　　见到顾萧翎的洛叔冯姨快步走了过去，笑着说：“萧翎和星淮回来了呀。快进来快进来，冯姨专门炖了你们都爱喝的银耳雪梨羹，就等你们回来吃了。”

　　楚星淮围着红蓝撞色的围巾，下巴被围巾遮了点，他递上手里的礼物，西湖龙井给了洛叔，腰部按摩器给了冯姨，“洛叔冯姨，这是我和萧翎给你们挑的礼物，新年快乐呀。”

　　“哎哎好，谢谢你们的新年礼物了。”洛叔和冯姨笑了起来，牵动着面部与眼角的细纹。

　　“新年快乐，萧翎星淮！”

　　洛叔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顾萧翎，一时间感慨万千。

　　……时间过得真快啊，小少爷都十九岁了。

　　想当初还是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小小朋友。

　　顾萧翎小时候被人欺负哭了，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和蔼可亲、从会不对自己说一句重话的洛叔。

　　两位长辈牵起顾萧翎和楚星淮的手，将他们的手叠交在一起：“进去吧，大家都在等你们两个呢。”

　　两人刚走到大门玄关处，顾萧翎就看到三姑、大舅婆和他妈坐在沙发聊天，播放着每年过年都要重播的古装仙侠剧，离两人最近的三姑看见了两人，亲切地招手：“萧翎呀，今年带朋友回家了？”

　　三姑看着楚星淮，“可可爱爱的，叫什么名字？”

　　“楚……”楚星淮刚想开口回答，但被顾萧翎不动声色地拉住了手，脸上带着些许乖巧的笑：“三姑好，三姑比去年更加漂亮了。”

　　“哪儿有哈，三姑都老了，没有你妈妈漂亮。”三姑笑呵呵的。

　　“怎么会啊三姑，在我心里三姑你一直都年轻漂亮，不会老。”顾萧翎淡笑着，随后又跟沙发上的大舅妈，看金鱼的叔叔三姑父，在客厅讨论画像的婶婶和大舅一一打了招呼。

　　上楼前，顾萧翎又叫佣人端了两碗银耳雪梨羹。

　　顾萧翎把银耳雪梨放在楚星淮面前，随手解下了楚星淮的围巾，打开空调暖气：“哥哥，你先在我房间坐一会儿，我去我妈那儿说点事情。”

　　没了围巾的脖子空空的，楚星淮不太习惯。

　　楚星淮半仰头看着顾萧翎，“阿姨……她真的不介意你带我来你家吗？”

　　顾萧翎握住楚星淮的手，蹲下|身，“哥哥，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抿着唇楚星淮摇头，他手轻轻抚上顾萧翎的脸，大拇指指腹摩挲着他的下眼睑：“很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抓住放在脸上的手，顾萧翎亲了一下楚星淮的掌心，“星淮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的幸运，也许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幸运女神眷顾了我，让我遇到了这么好的你。”

　　顾萧翎按住楚星淮的后颈，将人往自己这边一带，一只手勾起下巴然后吻了上去，楚星淮闭上眼睛抱紧了顾萧翎的脖子。

　　退出房间带上门，顾萧翎倚在楼梯的扶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亲戚朋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几秒后，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些所谓的“亲戚朋友”又有几个是诚心实意，真正把你当“亲戚”看？

　　自打一进家门，他家的这几位看他和楚星淮的眼神就特别的鄙夷不屑，还有两位连装都懒得装，只不过碍于他的身份不能把这些影响自己升官发财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背身而站，楼上的少年冷漠地俯视走到客厅的小杰，也许是眼神太过冰冷，太过醒目，客厅的小杰抬头对上了他，少年挑衅似的曲了曲手指，好像在说“你算什么”。

　　受到顾萧翎挑衅的小杰狠狠地瞪了回去，咬紧后槽牙，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他讨厌顾萧翎！

　　刚才那个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眼神跟当年一模一样，还是那么狂妄自大讨人厌，从不把他放在眼里不帮他当一回事儿！

　　看着一口气堵在喉咙不能发泄，脸憋得通红的小杰，他毫不留情地笑出声来，笑声不大但楼下的小杰却听的一清二楚。

　　包括之前在海城的时候，他也这样看那个人的。

　　居高临下，表情戏谑，抓着这个出言讽刺、口无遮拦、对他事情指手画脚的人的头发，迫使他仰头看着自己。

　　“怎么，你现在还觉得自己很高贵吗？”一脸笑意的顾萧翎拽着小杰后脑的黑发，看着被酒弄脏的名牌外套，可惜地摇头：“真可惜，上万的名牌外套就这样毁了，你应该还没穿过几次吧。”

　　“顾萧翎！”小杰恶狠狠地说，“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信不信我去告诉顾叔叔？！”

　　“哎呀，我好怕哦。”

　　顾萧翎笑着说，加重了拽头发的力道：“你有本事就去告啊，去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你是怎么在海城的一个小酒吧里……”徒然一用力，咬牙忍痛的男生头仰得更高了，他歪着头说：“用五百块钱，羞辱我一个端盘子的‘服务生’。”

　　他笑着问男生，“上周三晚上的事，还记得吗？”

　　男生嘴硬道：“难道不是吗？你一个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沦落到在一个小小的酒吧当服务生，顾叔叔他们是不想管你了吧，不然怎么舍得让你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工作，传出去不叫人笑话才怪。”

　　“既然到这种地步了，那就别再端着少爷的架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不起谁。”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眼红我吗，眼红我沦落到在酒吧当服务生依然能端少爷的架子。”

　　“你！……”

　　“嘘。”竖起的手指贴着唇，他松开拽头发的手，一点一点整理好男生的领子，轻柔地拍拍他的脸：“这次最多掉几根头发，再见到我的时候记得说话做事要经过大脑思考，我脾气不好，也许下回就直接动手了。”
　　——回忆结束。

　　客厅。

　　顾萧翎开了包提子饼干，自己拿了一片然后给了楚星淮，“这个口味没有椰蓉的好吃，星淮你觉得呢？”

　　楚星淮咬着提子饼干，“我比较喜欢这款，椰蓉的稍微偏甜了一点。”

　　他们还没聊多久，就被插嘴的大舅婆和叔叔你一言我一语打断了，两个人把话题引到了楚星淮身上。

　　顾萧翎皮笑肉不笑，他说：“叔叔舅婆，你们孩子期末成绩怎么样，还好吗？潘妹妹已经初三了吧，有没有想过考哪个高中？小宇选文还选理？叔叔你别怪我不会说话，我建议小宇选文比较好，就凭小宇现在的成绩就算选了理也会因为跟不上进度落到最后，还是选文吧叔叔。”

　　“是，是……萧翎说的有道理。”男人气得恨不得当场跳起来，面上却也只能笑着点头：“叔叔会和小宇商量到底是选文还是选理。”

　　“还有潘妹妹，去年在万达广场看到潘妹妹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两个人手牵手坐在奶茶店聊天，那个男的还亲了潘妹妹呢舅婆。”

　　顾萧翎放了片饼干在嘴里，咬碎咽下后又道：“听说潘妹妹偏科有点严重，数学好像只有及格左右，舅婆要不考虑考虑给她报个班补补？我知道几个理科教得很不错的老师，舅婆需要的话我介绍给你们认识。”

　　脸色铁青的女人强装笑意，点头说那还真的要麻烦萧翎帮舅婆留意了。

　　楚星淮拉拉顾萧翎的衣服：“萧翎，你陪我去外面走走好吗，我有点闷。”

　　“怎么会闷的，是不是屋里暖气太高了？”皱眉的顾萧翎询问，“我去把暖气调低一点。”

　　过年少不了长辈之间的客套寒暄，顾萧翎不想理他爸妈，只管给楚星淮夹菜偶尔回几句长辈的话。

　　三姑和三姑夫和楚星淮聊得还可以，他们还和楚星淮加上了微信，说下次有时间让萧翎带你来三姑和三姑父家玩。

　　小杰对顾萧翎的敌意一直很深，吃饭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地往楚星淮身上瞟，但没瞟几眼就被顾萧翎三言两语气得坐在原地干瞪眼。

　　再过一个学期就要文理分班的小宇大着胆子开口，问坐在对面的顾萧翎想报考哪所大学。

　　放下筷子，狭长深邃的狐狸眼微扬，露出了亲切无害的笑：“Y大美院。”

　　少年头发乱蓬蓬的，手掌撑在脑侧缓了好一会儿，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进入浴室。

　　温热的水从上至下浇落，微凉的身体渐渐暖了起来，略微焦躁的心也在此刻有所缓解，宋殃拿浴巾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睡衣睡裤回到房间。

　　床头的手机在响，宋殃瞟了一眼就接听了：“新年快乐，哥哥。”
　　“你也一样，新年快乐。”白岚站在室外。

　　宋殃打了一个浅浅的哈欠，“哥哥今天是在外面吗？”

　　白岚低头看了看抱着自己大腿的小男孩，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在姨公家，刚刚在陪小孩子玩游戏。”

　　光脚踩在地板的宋殃坐到床上，伸直左腿，看着圆润的脚趾说：“哥哥，那些小孩子是不是都很喜欢哥哥你呀？听着你身边不止一个小孩，起码有两个。”
　　“三个，两个六岁，一个八岁。”

　　“哥哥，”宋殃低声叫道：“我也想要你陪我。”
　　听出了宋殃语气里的不满，远在C市的白岚没有办法赶回去，只能隔着电话亲昵地哄着。

　　白岚柔声道：“现在又多了一个要陪的小朋友了，是不是啊——我的宋殃小朋友。”

　　被白岚叫作“小朋友”的宋殃甜甜地笑着，抱着白岚给他的云朵抱枕在床上滚了一圈，半张脸埋在抱枕，耳垂变成了粉红色。

　　后面姜怡楠来宋殃房间陪宋殃聊天会儿天，姜怡楠问他跟白岚哥发展的怎么样了，他有没有送哥你礼物，你有没有送白岚哥礼物，你们两个有没有过不可描述的事情。

　　宋殃用手指点点姜怡楠的脑门，“你一个小姑娘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这种话你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的就说出来。”

　　姜怡楠拨开点在她脑门的手，大大咧咧地说：“这有什么，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不好意思了？”

　　“这个涉及到你哥的个人隐私，无可奉告。”翘腿坐的宋殃想快点跳过这个话题。

　　“哥。”姜怡楠看着宋殃，“你是不是很喜欢白岚哥？”

　　“喜欢啊，特别特别喜欢。”

　　“喜欢就好。”

　　“哥，祝你和白岚哥一辈子幸福。”